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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澜峰,望水阁。
他们属于七指峰门下的,都是药修,学药修的大都脾气温和。但是他们整个望水阁如今都知道了,前几日来了个其他峰的弟子,叫钟然,谁去伺候他准能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这个钟然还是沈峰主亲自交代了要好好照顾的,他们也不敢怠慢,只能忍气吞声的伺候这位大爷。
薛长枝病歪歪的躺在床榻上,窗外的天空明亮照人,他眼皮子垂了垂,黑漆的眼眸扫向不远处在分药材的少年。
他懒洋洋地开口,“小瘸子,过来给我捏捏腿。”
唤作“小瘸子”的少年叫方竹,因为小时候从山上落下来摔断了腿,后来治好了也落下来病根,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方竹听见这个称呼就气的脸红,他瞪向床榻上的人,扔了手里的药材,“我跟你说过好些遍了,要叫名字。”
他一瘸一拐的到了床榻边缘,开始给床榻上的人按腿。
没捏一会儿,薛长枝打了个哈欠,又让他停了手,“你上午没吃饭?别捏了,去找两个话本,念念我听听。”
方竹立刻松了手,“上哪儿给你找话本?你无聊便睡觉。”
“那可不行,”薛长枝眼尖,“我看到书架上有,快去。”
方竹不想去,但是想起来这人是沈峰主让他们好好照顾的,他又不甘不愿的过去了,拿过来话本开始面无表情的念。
念了一会儿,他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立刻把话本放了下来,“我师兄回来了,我先去看看。”
薛长枝拽着他的领子把他拽了回来,睨他一眼,“你师兄是你姘头?他回来你着什么急?”
这话说的方竹顿时红了脸,气的说不出来话。
“让你去也行,你现在先过去那个什么一指峰,去把那个沈风渠叫过来。”
方竹在一旁听的目瞪口呆,这人居然敢直呼沈峰主的名讳??简直是没规没矩!无礼至极!!
薛长枝看他一眼,“还不快过去,在这愣着干什么?”
方竹心想等着沈峰主过来收拾你,转身一瘸一拐的出去了。
……
沈风渠后面几日都在留意着楚临渊,发现他没有再出去过了,稍稍放了心。
薛长枝那边他也一直在关注,这个狡猾的魔头,咒一次没用过,想来倒是警惕性很高,正在琢磨要不要过去一趟,就有人过来叫他了。
来的是七指峰的弟子,说钟然有情况,让他过去看看。
沈风渠随着那名弟子到了望水阁,到了之后发现,某人躺在床榻上吃好喝好,哪有半分病人的样子。
他心想再让这魔头蹦哒两天,朝着薛长枝过去了,到了床榻不远处停了下来。
“上次不是说过了,直接用咒术唤我过来便是。”
薛长枝靠着墙,墨发散下来,衣襟微微敞开,没有提咒术的事,而是微微眯眼道,“沈峰主,你查的如何了?近十日都没有结果?”
“过几日便有结果了,你耐心等着便是。”
沈风渠平淡地开口,“你在这边养病,不要刁难他们,若你说的属实,对楚临渊该有的惩罚是不会少的。”
“麻烦沈峰主了,”薛长枝上下打量着他,眸中一片漆黑,“沈峰主给我的感觉……有些像我以前见过的一个人。”
沈风渠面上毫无波澜,“是吗。”
“是啊。”薛长枝向后微微一仰,“像那个叫什么来着……江小曲。”
那一双点漆般的眼眸落在他身上,“虽然气质外貌完全不一样,但是看起来都是一样的……”
剩下的几个字薛长枝没有说,沈风渠猜想也不会是什么好的形容词。
沈风渠突然道,“从你回来,还差不到一柱香就是第十天了,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床榻上的少年没什么反应,黑漆的眼底看不出来情绪,唇角挑出来一丝笑。
“沈峰主是想让我说什么?”
沈风渠唇角微微向上扬了一下,“我倒是有话想要跟你说。”
他到了床榻边,凑过去,在薛长枝耳边一字一句道,“你要完了,薛长枝。”
沈风渠感觉到一阵劲风,他下意识向旁边躲过去,床榻上的少年显出来原本的那张脸,拽着他的衣领子把他压在了床榻边缘。
少年垂着眼看着他,漆黑的眼底满是兴味,“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沈风渠也不挣扎,由他扯着衣襟领子,他握住少年的手腕,一点点的掰开少年的手。
“从你进来的时候。”
然后他看着面前少年脸色变了一瞬,额间金印一点点的变成了红色,少年抬眸看向他,眸底压抑着恐怖的气息。
薛长枝在原地已经没法动了,只是用一双乌黑的眼珠盯着他。
“你以为不念咒就没事了?这咒十日生效,若是你念了,咒便会自动解。”
反之不念才会有效。
沈风渠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脸,眼里带着嘲讽,“这可跟你的血咒差不多,日后你只能受我控制。”
他心里爽了不少,打算做的第一件事……他坐在了床榻边缘,好整以暇地上下打量着薛长枝。
“叫两声我听听。”
薛长枝坐在床榻上没动,倏然笑了,“你确定吗?我叫的可没你叫的那么好听。”
提起这件事沈风渠还是忍不住想砍这魔头,他压下心里的火苗,不紧不慢地念了一道咒,眼睁睁的看着薛长枝脸色变白了。
薛长枝当初是如何对他的,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沈风渠面无表情,“你哪来那么多废话。”
他本来以为还要再折磨好久,然后下一秒,少年眼里似笑非笑,苍白的脸上一脸兴味,张口便是低磁的声音。
沈风渠,“!!!”
他听得面红耳赤,对这魔头的不要脸程度有了新的了解,感觉耳朵可以摘掉不用要了。
薛长枝微微嘲讽,“还听吗……我还可以学学你那天是如何叫的。”
沈风渠被气的说不出来话了,他直接控制让这魔头闭了嘴,看到薛长枝疼痛难忍变了脸色才停下来。
“这咒术无解,日后你若是管不好你的这张嘴,有你受的。”
沈风渠临走时瞪了他一眼,气的甩袖子推开门出去,他脸上还是红的,真是没有见过那么不要脸的人。
刚推开门,他就在门外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楚临渊在不远处站着,眸中情绪意味不明,目光在他身上停了一下,很快又移开了。
沈风渠如今对于楚临渊也是远离的态度,于是也没有去问楚临渊为何在这里,他没把少年当回事,捏了道咒回了一指峰。
“楚师兄?伤药还要吗?”旁边的弟子唤了一声楚临渊。
楚临渊回过神来,接过了药材道谢,淡声开口问道,“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这个“他”指的是钟然,也就是薛长枝。
那名弟子也不清楚,不过想了想楚临渊是沈峰主的徒弟,应当是没问题的。
“楚师兄可以进去,不过还是不要待太久,那个钟然无礼的很。”
楚临渊表示知道了,面无表情的提着药材进去了。
沈风渠隔日便去找了白锦夜,把已经控制住了薛长枝的事,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白锦夜放心了,对他交代道,“你也别逼那魔头逼的太厉害,若是有必要,还是先将他关起来。”
让那魔头待在小师弟身边,他总有些不放心。
沈风渠不放在心上,“无事,他不敢怎么样的。”
和白锦夜说完,他就去了望水阁去找薛长枝,本来是想从小魔头嘴里打探一些夜行宫如今的线索。然后等去了之后发现,小魔头不知道怎么搞的,落了一身的伤。
伤的还十分严重,沈风渠看得出来,动手的人是真的想弄死他,但是最后不知道为何又留了一手。
小魔头这回是真的残了,左半边眼睛还在冒着魔气,嘴角是淤青,散开的衣襟里伤口深可见骨,房间里是浓重的血腥味儿。
薛长枝见他进来,微微挑眉,左眼的魔气冒得更厉害了,嗓音嘶哑,“又过来做什么?还想听?”
沈风渠看出来那伤口像是被藤蔓一类尖锐的东西抽出来的,到嘴边的话没说出来,莫名觉得这小魔头有些可怜。
不过这念头只是一闪而逝,他才不会心疼这个魔头,这魔头就是表面能装,实际上手段残忍着呢,心疼他只有反被连骨头都被吃掉的份。
“你这伤……是怎么弄的?”沈风渠想了想,问了出来。
他脑海里浮现出来少年冷淡的一张脸来……会是楚临渊吗。
薛长枝懒散道,“自己弄的,沈峰主怎么这么关心我?关心我不如帮我把药涂了?”
如今确实不好让药修弟子进来,他这副模样一看便是魔修,容易引起恐慌。
不过沈风渠也不会给他涂的,他出去拿了治伤的药膏,扔给了床榻上的少年。
“自己涂。”
薛长枝躺在床榻边,看着他似笑非笑,嗓音低沉,“你看我如今还有手能用吗?”
他这么说,沈风渠顺着看过去,才发现被褥连着衣袖也沾了许多的血迹,那双修长的手顺着手腕还在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