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持通讯。”
虞箫点了头,因为失血而略显苍白的面庞浮现出一丝无奈,以至于词句中都带了叹息的意味。
虞音松了口气,满口应下后就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
“呼……”虞音关上门,靠在门背上,心跳声在耳边清晰无比。
四肢完全冰冷,连带呼吸都急促起来。
她将藏在手心没吃的药片扔掉,微弱的床头灯光照在她纤细的手背上,上面青筋凸爆,扭曲蜿蜒。
虞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病了。
无法压抑的心情,一种难以言喻的破坏欲,在类似自闭症一样的精神状态下,让她病态地对周围的一切都会产生破坏欲,并且抗拒和旁人发生真正的内心交流。
陷入了自我的逻辑循环之中,难以逃脱。
猛地咬住舌尖,直到口腔充斥着血腥味后,虞音才稍稍缓了过来。
这些药片……对她几乎起不了作用。长期的服药,使得药效愈发微小。
虞音默默数着自己的心跳,算着时间的流逝,蜷缩在床上一动不动,试图平息这种战栗的情绪。
虞箫的回归,将她从一个深渊拉向了另外一个深渊。毕竟,绷得太紧的弓弦,早晚都有断掉的那一天,但过度的依恋,早晚会让她做出逾矩的举动。
“小音,睡了么?”
她的房门被轻轻叩响。
——快走开。
“我有事忘了跟你说。”——走啊……
“我可以进来么?”
——我叫你走!!
虞音咬紧牙关,在被窝里面哆哆嗦嗦,努力把气喘均匀。
她不想姐姐发现她的异样。
虞箫不在的日子,她的夜晚总是这样一个人度过的。
状态不稳的发作时间不会有太大改变,持续时间也不会太长,只要忍受脑海中快闪而过的一些画面,然后将心中的邪念克制住,她就可以撑过去。
虞箫的声音有些焦急:
“关于你的病……医生刚刚告诉我,建议我接下来尽可能陪在你身边,不然可能会发生进一步变异。”
——我很好……不需要你的帮助……
她绝望地听见了门被打开的声音。
——不……
虞音无声地蠕动嘴唇,想喊她走开。
虞箫冲进门后第一时间来到虞音身边,想掀起她的被子。紊乱的信息素味道让她瞬间察觉到了异样。
虞音紧紧捏住被角。
这点微弱的抵抗在虞箫面前近乎等于没有。
被子被虞箫强行掀开。
“不!!!”虞音应激一般想扯回来,她的声音听起来撕心裂肺,震得虞箫一时有些失神,耳朵嗡嗡响着。
——不要……我不想伤人。
她的大脑……处于一种飞速运行的状态,远超她身体所能负荷的。惊人的运算速度和记忆力,还有彻底失控的精神状态,让她远不是外表看起来那样……人畜无害。
虞箫摸到她冰冷的身体,像蛇一样的温度,类似于冷血动物的体温。
虞箫率先冷静了下来。
她按住虞音的双手,牢牢拘.束在自己手中。
“安静,小音。”
她冷冷道。
虞音还在试图挣扎。
“安静。”
她重复道。
声音像是刮过了玻璃,刺耳锐利。
虞音安静下来。
“乖孩子。”
她表扬道。
额头抵上虞音的额头,很烫。虞箫稍稍调亮灯光,撩起虞音的袖子。
白皙的肌肤上有密密麻麻的针孔。
虞箫看着她的手臂上清晰的血管,上面的针眼并不是很新,继续冷静地询问她:“安定,你多久注射一次。”
“没有用的。”虞音小声啜泣道,她的情绪在崩溃边缘,“无论打多少针……没有用的。”
“你对我隐瞒了病情。”虞箫叙述道,“所以我会惩罚你。”
虞音闭紧眼睛,额头上冒出细细的冷汗:“是。”
“睁眼,看着我。”虞箫命令道。
她顺从地睁开眼睛,朦胧的眼神带着水光。
“我会惩罚你。”虞箫重复道,“但不是现在,你现在需要休息。明天起,我会给你制定一个行为标准,违背上面的准则,就要承担起后果,知道么?”
虞音点了点,汗湿的发丝沾在她脸侧。
“说话。”虞箫微微加大了手上的力气。
“知道!”
“这是你行事的边界。”虞箫慢慢道,“决不能有僭越。”
“是。”
“好了。”虞箫缓了缓语气,“我会陪你睡,等你醒来恢复后,再一一算账。”
说完,她主动伸出双臂,将虞音拥进怀里,终于感受到妹妹的战栗渐渐平复了下来。
迷离的意识在收拢,失控的感觉不复存在,理智重归。虞音缩在姐姐柔软的怀里,大口呼吸她身上阳光的气息。
暖融融的温度顺着心口流向了四肢。
冰冷的指尖慢慢温暖起来。
她如同垂死的人攀附着浮木,使劲将身体贴紧过去,汲取温暖。
哪怕她对接下来的惩罚恐惧得发抖。
会很疼,疼到她会哭。
但她需要。
她需要这样的控制和惩罚。
因为只有这样……
才能暂时压制住她骨子里的疯狂。
“我发誓……”虞箫紧紧搂住她,喃喃说着。
“我会调查出被隐瞒的真相,将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送上断头台。”
第5章
“姐姐……”
“姐姐……这周没有犯错,你可以多陪我一会儿么?我不想被绑在家里,”
“姐姐…疼……”
“姐姐,这次罚过了,是不是就过去了,你不要再生我气了。”
“姐姐……”
…………
“唰”一下,眼前一亮。
虞音猛地从梦中清醒过来,虞箫坐在床边的书桌前,疲倦地捏了捏鼻梁:“中午了。”她轻声道,“你睡了好久。”
她身后的屏幕上繁杂的数字闪烁着,显然是在处理公务。
只有两个人构成的家族,没有机器人也没有下人。既不符合新锐激进家族的习惯,也不符合古老守旧家族的作风。更没有大多贵族惯有的遍地开枝散叶的毛病。
虞音抱着被子出了会儿神,半天才缓过来,想起昨天的事情,讨好地朝虞箫一笑。
虞箫见她状态正常,暗暗松了口气,起身摸了摸她额头的温度:“药剂失效多久了?”
虞音老老实实回答道:“两年前。”
“为什么不跟我说?”
“你老在忙。”虞音委屈道,“我不想给你留言。”
虞箫听闻定定看着她,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虞音以为自己说错了话,结结巴巴补救道:“我不知道留言说什么,对、对不起。”
她挠了挠脑袋:“你不去军部工作么?”
“主星的职位大多都有人了,我现在只是个闲职。”虞箫淡淡道,坐冷板凳这种事情对她来说似乎不是这么值得苦恼的事情。
“好吧。”虞音点了点头,“我会乖乖受罚的。”她眨着眼乞求道,“但你不要把我绑在家里了,好不好?”
“嗯。”
虞箫看着她噙着泪的模样,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帮她擦掉了不自觉淌下的泪水,低低道:“别哭。”
“我没哭。”虞音哽了一下,声音顿时沙哑起来,“我知道、我知道我的病,你是没有别的办法,我不能……我只是有点害怕。”她咬了一下唇,“但我需要感受到害怕,不然我无法被控制。”
她需要。
只有本能的恐惧才能暂时拉回失控的她。
“那你记得罚完后抱抱我。”她嘟哝道,“我先去洗漱。”
虞箫摸了一下她的头,无可奈何道:“好。”
…………
什么东西都可以要人命。
杀.戮是她的本能。
当她用铅笔瞬间戳穿了一个小贵族的喉咙的时候,虞箫就意识到了虞音的不正常。
当时她们的父母还健在。母亲是帝国最优秀的将军,父亲是一名温和乐观的科学家,家庭关系融洽,没有人们想象中的贵族糜乱生活,当他们三个人,发现那个贵族失踪的时候,事情就朝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
那只是一次寻常的晚宴,连例行的开场舞都没有的那种。
赴宴的只是附近星系的小领主们,以至于奎文星系的乔通子爵在晚宴上失踪时,他们都没有派太多的人去寻找。
“乔通大人或许是喝多了,醉倒在了哪个花园。”其他贵族们开着玩笑,见乔通离开得久也没放在心上。
直到第二天下午,还是没有看见他的人影,众人才慌张起来,开始寻找。
虞箫在后花园发现了新土翻松的痕迹。
以及妹妹手上割出的细小口子。
“监控只显示乔通大人出了回廊。”手下人汇报道,“外面有一处盲区,今天就该修好了。”
虞箫当时刚刚接触这些事务,她不了解乔通是怎样的人,但她很清楚自己的妹妹。
清楚一家人守护的秘密,以及父母三令五申告诫自己——千万、千万不要将虞音身上的异样透露出一丝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