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音静静听完,叹了口气,道:“我很遗憾。”
张烨竹扬起脸看向路过打闹的孩子群:“遗憾什么,遗憾这份工作过分枯燥?得了吧,现在的科技,如果不能锁定嫌疑人,靠我们这些人是很难有所侦破的。而通常能够欺瞒过空中基地的人物,我们小小警署可得罪不起。”她拉着虞音,压低声音道:“你别离他们太近,这群孩子早早都加入了帮派,如果你惹火了一个,可不会管你金贵的身份,当场陈尸街头是显而易见的后果。”
虞音听着觉得有些头疼,随着她的脚步将街道逛了一圈,然后又回到卖酒精饮料的小贩那接了两纸杯的啤酒。
好勇斗狠是这群孩子的普遍性格。
她注视着赤着脚的孩子在前面的空地中玩着血腥的摔跤游戏,大部分甚至还光着上半身,扬起的尘埃渗进他们破皮的后背,他们在地上拼命扭打着,外面围着一圈圈孩子,看热闹不嫌事大般地发出欢呼声。
虞音歇了一会儿,便和她的队长前往去下一个街区。
大同小异,唯一引起虞音兴趣的是街边多了好几个穿着暴.露的女郎在搔首弄姿。
“大部分也都是被帮派控制的。”张烨竹给她讲解道,“我不招惹他们,他们也不招惹我们,如果不出人命,就不要管,如果要出人命,先保护自己。”
“艾琳也被帮派控制着吧。”虞音提了一嘴,“不然他们应该不会让她好好做生意的。”
张烨竹闭上嘴巴,显然不想再提起这个话题。
队长执意敷衍这个案件,将这些妓.女的失踪归结于正常的职业流动,虞音也不再坚持,识趣地跟着她将把街区逛完,等天色转暗,才收拾着下班。
“嘿。”远远的街道路口,停下一辆车,宋颖穿着一件黑白色调的马甲用力朝虞音招了招手。
虞音咧嘴一笑,“噔噔”加快了脚步走到宋颖旁边。宋颖站直身体,微微颔首致意道:“张队长。”
“中尉,我队长住在72区,还算顺路。”她拉开车门,“队长,一起回去吧。”
张烨竹不自然地站在原地,一时不好说什么,钻进车里,才别扭道了一声:“谢谢。”
虞音坐在后座椅上舒舒服服一靠:“这没什么好谢的。”她拉开车内柜子,取出两瓶水,递给张烨竹,“没有酒。”她遗憾道,“我忘记补存货了。”
张烨竹:“……”
——贵族们果然骄奢淫逸……亏刚才还有点信她真的家风简朴。
张烨竹无声地感叹了一下,吃人嘴短,下意识又道了谢。
等虞音到家时,晚饭刚刚摆上桌,时间掐得刚刚就好。香味四溢,浓醇厚实。她立马做出了精准的判断——肯定不是虞箫自己做的。
虞音踹掉鞋子跑去洗了手才跑出来,站在盥洗室门口了一个懒腰,边把门捎上边扭头对虞箫抱怨道:“今天累死我了。除了走走走走,就没别的事。”
虞箫含笑看着她:“我想不需要我提醒你……”
“是!你确实提醒过我了。”虞音拿起筷子,“我快饿死了。”
虞音边吃饭边跟虞箫分享一天的见闻。
热闹的人群,他们脸上的麻木;瘫软成烂泥的流浪汉,三五成群的女人,穿着金片闪闪的吊带衫,露出努力挤出来的沟,浮粉下僵硬笑容的脸;打闹的孩子,嘴角撕裂也不肯停止的互殴,瘦的跟竹竿一样的双腿……
虞音抱怨道:“你知道我队长说什么嘛?!她说那句古话,弱肉强食优胜劣汰!!”她深深吸了口气,稳定住自己的情绪,“我以为这种丛林法则观念在现代社会不会再出现。”
虞箫放下筷子,脸上还是淡然的笑容:“是么?”她轻轻道,“听上去,她像是社会达尔文主义者。”
虞音:“得了吧,我只相信Alpha们都是天生的社会达尔文主义。”她很快掠过了这个话题,“先不说这个。听着,我上班的时候特意查了一下风铃街的一件失踪案。”
虞箫深邃的眼眸静静盯着她:“又是一次、没有获得许可的行动?”她想了想,“我指的是你上级。你确实没必要事事向我汇报。”
“我的队长觉得只是正常的流动而已。”虞音解释道,“但我发现了几个疑点,光从报道来看……我觉得这个艾琳和几个贫民区的接连发生的失踪案可以联系起来。”
“他们这一行业……”虞箫斟酌着词汇道,“社交太复杂了,很难摸清楚,而且破案后用处也不大,我们找不到她的家人、朋友……你说她叫艾琳是么?都只是个假名。”
“真相就在那里。”虞音反驳道,“不需要考虑是否有意义。在那里,我们去发现它,就够了。”
虞箫起身,露出一个无奈地笑容:“你看上去像个理想主义者。”她颔首道,“你可以想办法调查,但我不会给你帮助,一切都要靠你自己。”
虞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她快乐地打了个响指:“一言为定。”
第21章
主星,皇后寝宫。
魏琳局促地坐在皇后身边,在一旁的纯白色漆书架上整齐地摆放着好几本不同语言写成的书。她虽然看不懂,但看见谢静玄床头上放着一本用标准语写成的书名,虽然每个字她都认识,但读起来只会觉得深奥莫名。
“陛下说这几天他会把你的房间装饰好,以后不必勉强住我旁边的小房间。”谢静玄提起裙摆起身,将房门关上。
魏琳还显得很约束,带着水汽的长发垂下,裹着宽大的睡衣,那双水润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谢静玄,面部的线条在光照下显得十分柔和,她说话也是温温柔柔的,毫无攻击性:“谢谢。”
谢静玄一时拿不准该如何接她的话,事实上,“谢谢”这个词是她目前说的最多的。
“你看上去很紧张。”谢静玄提醒她,“陛下这几天都不会回宫,如果你一个人待着害怕的话,可以喊些侍女陪你,或者来我这儿……”她顿了顿,温柔笑道,“你比我的小女儿大不了多少。”
魏琳犹疑了一下,小心地端详着谢静玄,看她的仪态大方,恍然似在梦中,不由问道:“您不会生我气嘛?”
谢静玄略有些讶异地看向她:“我为什么要生你气呢?”
“我、我、我抢了您的丈夫。”魏琳结结巴巴道。
谢静玄竖起食指抵在她的唇间:“嘘。”谢静玄眨眨眼,接过魏琳手中的毛巾帮她擦干头发上的水滴,动作温柔,“这是习空见惯的事情。这儿没有谁可以被责怪。”
魏琳涨红着脸辩解道:“可可可是陛下、陛下他,他是你的丈夫,我……我只是个第三者。”血一下朝大脑涌去,让魏琳一下子拥有了说话的勇气,“司空见惯并不意味这就是合理的。”
“你不是故意的,不是么?”谢静玄轻轻道。
“对……”魏琳嗫嚅道,“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和陛下在一起……你明明这么好看……”
谢静玄听着这句赞美,略显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更深一层笑意:“我已经老了。”
“您看上去很年轻!”魏琳抢话道,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冲动,“陛下都没有一百岁,您只有、只有……”
“我今年四十二。”谢静玄无声叹息道,“放在地球时代,我应该与青春彻底挥手告别了。”
“现代人的寿命平均两百岁!您一点也不老。”魏琳道,“我和你看上去,像是同龄人!”
谢静玄看着魏琳,仿佛看见了过去的自己。
当初义无反顾嫁给了刚刚丧妻的那个男人,一夜之间成为两个比自己还要年长的男人的名义上的母亲,在这样一个畸形的关系下,她对叶成如火般的爱意也开始消退。
在一次贵族晚宴上,这位英俊果决的皇帝陛下邀请她跳了开场舞,然后用他那该死的甜言蜜语,哄骗得她芳心萌动。
当时的她如同一朵热烈绽放的花,肆无忌惮地挑逗着这个男人,用妖冶奔放的舞蹈和他共舞,曾几何时,她也曾像魏琳那样,露出阳光灿烂的笑容,满心以为世上没有比爱情更永恒美好的事情。
他们也曾像新婚燕尔的夫妻如胶似漆,每日同睡同起同读一本书。
直到叶成再次拥有了一个女人。
而这距离他们结婚才过去不到三个月!!
完了,全完了,她的青春,她的人生,她的爱,将永远葬送在这里。
在这个孤寂广阔的皇宫里,永远只能做一只笼中鸟,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出现在需要她出现的场合,便可以了。
她的悲剧结局早在嫁给叶成那一天就注定了。
无法逃脱。
魏琳看着谢静玄的脸色,总觉得她得体的标准的笑容下隐藏着深深的疲惫感和无力感,她能感受到眼前这个美丽端庄的女人身上散发的一种枯死灰败的感觉,好像她不能真正快乐起来。
“那、”魏琳注视着她,那双带着怯意的眼睛可怜巴巴望着谢静玄,“那我一个人睡的时候,可以来找你么?”她抓住皇后的手,“我有点怕陛下……”
“他应该很喜欢你。”谢静玄静静道,“他还跟我说要给你准备一个粉色的房间,将你打扮成一个华丽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