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安问:“龙宫吗?”
“龙宫?确实。”朱雀嗤笑一声,“你爹没失踪前,虽然被尊称一句妖王,有驱策万妖之力,但他也就随随便便找个山洞当住处。这头龙从来都打不过你爹,却妄想称王,在海底修了个堪比人类宫殿那般奢华的所谓龙宫。”
陈泽意拿出被他施了咒的笔盒,上面的咒痕闪得厉害,证明确实是感应到李笑的魂魄了。
陈小安:“所以李笑的魂魄……是被那头青龙带走了?”
陈泽意皱眉看着发光的咒痕:“按理来说是。”
“……他一个妖怪要人类的魂魄来干嘛?”朱雀缓缓向下飞行,“艹,不管了,先把这傻逼弄出来打一架再说。”
陈泽意心头隐约有些不安,朱雀说得没错,尽管隔行如隔山,陈泽意也并不太了解妖怪这一类生灵。但人类魂魄于妖怪没什么作用,他也是知道的。唯独人类之中修鬼道的鬼修,会将人的魂魄视为对修行大有裨益的珍宝。
传说中也有吸食人精气的精怪,但所谓的精气和三魂七魄却完全不是一个东西。再者说,就算有什么妖怪搞错了走偏了直接拿走了人类的魂魄,那也绝对不会是青龙这种等级的大妖做的。
但罗盘和笔盒上的咒都指引着他们来到这个地方……一只强大的妖怪,怎么会无端端去夺走一个于他毫无作用的人类魂魄?
等落了地,朱雀又对陈小安说:“你变回原形。”
面对即将要挑战的大妖,陈小安丝毫没在怕的,甚至跃跃欲试:“变成原形打起架来会比较爽吗?”
“……就你这小身板,在外面唬唬人还行。”朱雀看着面前暂时还风平浪静的海面,“青龙再怎么说也是四灵之一,他一爪子过来你就要身首异处。”
陈小安:“……”
朱雀又说:“我让你变成原形,是因为你这样子太惹眼。青龙和你爹有仇,他找了你爹几百年了,看见你的人形指不定以为你就是白虎,等下他要想冲过来把你撕成两半,我不一定护得住你。但你变成……变成猫的那样子,他肯定是没见过的。”
陈小安有些恍然大悟,怪不得他失去记忆前始终不肯变成人形,总以原身示人,说不定就是他那个便宜爹要求的。他失忆之后不知道这些缘由,竟然还在外面抛头露脸当歌手,实在是太危险了……简直就是在刀尖上蹦迪。
但陈小安还有没想明白的地方:“那你不都看电视看到我的样子了吗?别人应该也看得到吧……青龙也应该看得到?”其他的妖怪怎么没来和他相认?青龙如果真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怎么又没在第一时间出来找他的麻烦?
朱雀解释道:“你这样子像你爹还是只小老虎的时候,那时候别的妖怪还没见过你爹的样子,他们见到的都是长成以后的白虎。青龙……青龙本也是和我们一起长大的,他自然对你爹的样子很熟悉。只不过他是个老顽固,现在是人和妖友好共存的时代,但他不愿意被那个什么妖怪协会管着,没去挂名,也没真正入过世,就一直待在他那破龙宫里。你想想,海底都是水,这他妈能装电视吗?”
还挺有道理。
“算了,不和你说那么多废话了,”朱雀往前走了几步,海滩上偶尔有冲上来的浪花,打到朱雀身上,一下就被那火蒸干了,“你赶紧变回猫,让旁边那个小哥把你抱走,你们去一边待着。”
陈小安自知可能会拖后腿,也不逞强,变回小毛团之后让陈泽意抱着他,两人躲到一块礁石后头。
朱雀的挑衅实在是简单粗暴,他对着海面吼了一句:“傻逼青龙,出来受死——”
陈泽意和陈小安远远听着,觉得这也未免太过儿戏,正想着这样那青龙真的会出来吗,突然听到一阵喧嚣。陈泽意扒着那块礁石探出头往外看,陈小安蹲在陈泽意脑袋上,也跟着好奇地看过去。海上刮起飓风,原本平静的海面瞬时变了模样,几人高的浪花被掀起,过了会儿一个身穿绿色长袍的长发青年踩着水站在浪尖上,以一种极为不耐烦的神态冲着朱雀道:“你怎么又来了?”
朱雀先前说青龙是老古板,陈小安还以为会出来个老头,没想到看上去还蛮年轻。不过想想也正常,朱雀说过他们几个是一同长大的,而且一般情况下妖怪在成年以后样子就不会变了,大家应该都是愿意顶着一张年轻的脸,肯定没有多少人是愿意化形化成老头的。
朱雀直接就开始数青龙的罪行了,青龙仍驭着水站在浪尖上,海风把他的衣袍掀得翻飞,发出猎猎声响。听着朱雀的指控,青龙感到莫名其妙,脸色愈发难看:“我什么时候夺了人类的魂魄?我要那玩意儿做什么?要打架我奉陪便是了。你平时要来找我麻烦也还算直接干脆,现在怎么婆婆妈妈的还非要找个借口显得自己出师有名?”
“你还不认罪!你看着寻魂的罗盘直指着你,你还狡辩!少废话!”朱雀扇着翅膀啼鸣一声飞向了青龙所在的位置,喷出了一口火,青龙还是以人形的姿态应战,摆了摆手掀起身旁的水,在自身面前造了一道水膜。朱雀喷出的火遇到这层水就熄了。
陈小安看得着急,水是能克制火的,这么看来朱雀的胜算实在是很低,而且这还是在人家的主场,朱雀这不是在给人送人头吗?
这个想法刚一出来,就见朱雀周身燃起比刚才要更强几倍的火焰,他们躲在这么远的地方都能感觉到浑身被火灼烧的痛觉。陈泽意赶紧又在自己和陈小安身上再加了一层保护盾。
于是青龙面前那层水膜也被蒸干了。
但斗法这种事从来都是你高一尺我再高一丈,青龙见招拆招,又招来了头顶黑压压的乌云,直接把朱雀淋成落汤鸟。
两只神兽一招一式你来我往打得惊天动地,从海面打到海滩上,打到后面战况升级,青龙变回原形仰天发出一声龙吟,几道几乎能将黑夜照成白昼的闪电就这么劈了下来。
陈小安迷迷糊糊地想着,朱雀来来去去只能变着法子喷火,青龙也太厉害了,技能种类也很丰富……朱雀说的那个他的白虎爹到底得有多强,才能把这头青龙按在地上打啊?
本来这两个观战的都应该将自己藏好才对,但却陈泽意突然站了起来。陈小安吓了一跳,差点从陈泽意脑袋上掉下来。他坐到陈泽意肩膀上着急地喵喵叫,试图让陈泽意再次回去藏好。
然而陈泽意无动于衷,他眼神盯着一个地方。他刚才看到了,在青龙变回原形那一瞬间,有一颗珠子从他袖子里滚出来,一直往他们这个方向滚动,等那颗珠子滚得近了,陈泽意也看清楚了。
——是锁魂珠!里面锁着李笑的魂魄!
陈泽意已经顾不上那两只神兽正打得天翻地覆,他怕待会一个浪冲过来这珠子就被卷没了。他往珠子所在的位置跑,偏偏青龙召来的几道雷此时正在这个范围内无差别攻击,正好他一伸手,一道雷就这么砸了下来。
陈小安在后头看着,感觉自己鸡皮疙瘩都炸起来了,要不是因为他浑身的毛都被打湿,这会儿应该是只炸毛猫了。
“别过去啊——!!回来!”陈小安一时情急也没用传声的口诀,这么喊出来在陈泽意耳朵里听到的还是几声猫叫。
陈泽意下意识缩回了手,就看到那道雷打在锁魂珠边上,差一点点就打中了……如果真的打中的话,李笑肯定要魂飞魄散了。
陈泽意慌忙把珠子捡起来捧在手里,满心都是后怕。
本来正在疯狂放技能的青龙忽然停了下来,变回了刚才的长衫青年,长发随风而动。他对着朱雀怒道:“你怎么把凡人带过来了?!你怎么不说这里有凡人?”
几公里外的海边小镇居民刚给窗户加固好,就发现刚才还大作的风雨停了下来,仿佛他们刚才感受到的狂风暴雨和电闪雷鸣都是假的。
朱雀也变回红发青年的样子,几步跑向陈泽意,一句“你找死啊”说了一半,看到陈泽意手上捧的珠子,他怔愣道:“这里面就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人类的魂魄?”
陈泽意点了点头。这样的锁魂珠他太熟悉了,他们家在捉鬼时遇到一些超度不了又没法立时解决的鬼,也会暂时将鬼魂锁进珠子里。只不过他家的珠子上面都刻着一个“陈”字,这个珠子上什么标记也没有。
朱雀转头怒视青龙:“你还不承认?这东西就是在和你打架的时候掉出来的!”
青龙仍是不接这个锅:“我怎么知道这东西哪来的!我根本见都没见过!”
朱雀还想再说什么,青龙看了一眼蹲在陈泽意身边的小猫,收回视线之后愤愤丢下一句“找到你们要的东西了就赶紧走,别再来烦我”之后就潜回了水中。
陈泽意对着朱雀行了个礼:“多亏了朱雀先生带我们来找,以后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我一定为先生赴汤蹈火。”
朱雀睨了他一眼:“我稀罕你赴汤蹈火?你能赴什么汤蹈什么火?赶紧拿着你这破珠子回去救人吧。”
陈小安看那青龙确实回到水底不再出来,海面也恢复之前平静无波的模样,他才放心地变回人形:“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