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慈此刻已领着众弟子冲出护山阵,与魔军争斗在了一起,欲使魔族停步在宗门之前,为魏试之争取修补阵法的时间。
他被那弟子喊得分了心,猛然左肩中了一刀,鲜血倏然汩汩流出,魔气灼得他伤口发黑,疼与怒让他早没了风度,他疯狂地将灵力灌入重剑,剑上奇诡纹路闪烁,恍惚间,竟听见山崩地裂之声!
舒慈大吼:“废话,我们又不瞎!”
前来报信的弟子知道自己帮了倒忙,瑟缩在最后方,成了个鹌鹑。
磅礴剑气飞将而出,裹挟着天地的怒气,一时之间,低等魔族如被割下的韭菜,齐齐一茬,没了性命。
宗门之前混乱无比,劫云、魔气、与魔气对顶着的护山阵,清元宗门口已经有近千年没这么热闹过了。
而前方战场有舒慈拖延,无崖峰的弟子们开始有序地引导着外门弟子们缓缓走上虹桥,进入内门避难。
只是外门弟子众多,虹桥又只有一条,疏导避灾进行得极为缓慢。
岫沙狞笑着,手中武器若隐若现,浓黑的魔气缭绕着似乎有生命一样,纷纷触手一样向舒慈缠绕而去。
“你们以为这样就行了?我说过吧,不交出颜颂,魔域绝不会放过你们!”
舒慈身上有伤,他只能暂时用灵力封住伤口,来对付这难缠的魔气,被缠身之际,他竟还有心思分神回岫沙一句:“你们哪来的本事不放过我们?你们怕不是在梦里。”
岫沙冷声一笑,顿时,天空整个阴了下来,魔气竟成压顶之势,一时间,空气仿佛都变得浓黑粘稠。
魔气有毒,且有腐蚀性,所有弟子身上全挂了彩,已经是强弩之末。舒慈浴血满身,拿出了不要命的架势,仍在与岫沙缠斗。
魏试之胸中翻滚血气,他当机立断,缩小了护山阵的范围,只裹住了内门中的一小块地界——也就是外门弟子被安置的地方。
而舒慈他们,则连最后一层□□都消失,全都暴露在魔气之下。
岫沙嗤笑一声,笑声一落,他终于像玩腻了一样,霎时间宗门前广场出现了层层叠叠的魔气,这些魔气变幻莫测,几个瞬息之间,竟变成了一张狰狞的恶相。
恶相咆哮着,一张大口呲出紧密咬合的尖牙,魔气翻涌,遮天蔽日。
此刻,舒慈精疲力竭,岫沙挑准他防备疏懒的一瞬间,五指成爪,直掐他咽喉!
舒慈危在旦夕。
倏然,风停!
剑鸣铮然,剑锋亮银,横出二人面前,剑刃冰寒如水,映上了舒慈与岫沙的脸。
一刹那,缭绕寒气从地底钻出,冷气如蛇般蔓延前行,地面忽然开始裹上寒冰,迅速扩散,且那坚冰竟有生命一样顺着岫沙的腿向上爬。
就在此刻,轻薄长剑轻巧一拐,直取岫沙咽喉。
双方还未分出高下,忽有烈火巨浪一样袭来,火舌卷着岫沙向后远去,代替他位置的是一柄通体玄黑的长剑——诛魔。
颜颂的长歌剑尖击中诛魔剑的剑身,金玉之声铿鸣作响,他抬头望去,嘴角带着不善的笑:“好久不见。”
诛魔剑主黑衣墨发,面容俊美却冷酷无情,他身量已拔高许多,颜颂要抬头才能看他了。
这位,自然是魔域之主,程谋。
一见程谋现身,他身后的岫沙立即抱拳下跪,一众魔族也齐齐跪下,群魔高呼“魔君”,对这位魔君尊敬得很。
场中二人一触及分,皆无意再战,颜颂携着舒慈远远后撤,趁机为他疗伤。
程谋整个人变化了许多,少年时还能从他脸上见到些人气,可现在,双瞳里乌蒙蒙一片,一望进去便是无底的深渊,他的脸部线条变得更加锋利,薄唇紧抿着,显得不近人情。
魔域主人的佩剑竟是名为诛魔,真是有趣。
程谋直直望着他:“是啊,好久不见了,师兄。”
颜颂一出现,清元宗士气大振,有几个弟子直接让颜颂直接灭了程谋为天下除害。
颜颂心中苦笑,恐怕现在程谋已经完全吸收了魔帝传承,已经快要化神。他一个丹华巅峰的实力,拿什么为天下除害?
那几个聒噪的弟子倒是引起了程谋的注意,他眼神一凛,无上威压轰然压出,眼看着就要击中他们,颜颂嘴唇紧抿着,匆忙之间来不及多想,直直召出长歌,使出了一个用得极为顺手的剑招。
一息,天地之间斩过一道灿白长虹,将黑夜彻底分成两半,中间唯剩一线光明。而剑气四溢,锐利难挡,可剑气再汹涌,也无法完全拦住程谋发出的威压,他乍然呕血,整个人被冲得向后,还是将剑尖插入地面,才堪堪稳住。
而程谋看见这个剑招之后,双目大睁,深渊一样的双瞳里似乎有了些光。
颜颂站起身,嘴角渗血,但白衣依然纤尘不染,只是脸色却有些发青,似是要与一身白衣彻底消融在夜色里。
这是一个单方面的实力碾压,在程谋面前,所有人都没有还手能力。
舒慈呕出一口黑血,双目赤红:“欺人太甚!”其他弟子也纷纷气红了眼,若不是实力差距太过明显,他们只怕一窝蜂就要冲上去为那几名同门报仇。
颜颂轻轻拍着舒慈的肩,安抚他的情绪,自己则缓缓站起身,直面慑人的魔气。
“刚才你唤我一声师兄,我本以为你会顾念些旧日之情,可你所作所为,让我认清——”
程谋将情绪藏住,轻轻抬眸,淡淡地睨着他。
“魔族异类,天理当诛。”
程谋嗤笑一声,诛魔魔气大盛:“魔族从不顺应天道,它凭何诛我?”
可他话音一落,整座山忽然一震,竟隐隐有倾斜倒塌的势头,颜颂拧眉回望,却发现本就摇摇欲坠的护山大阵又出现了漏洞,雪上加霜的是,虹桥在魔气的侵蚀下竟开始出现碎裂,这座大桥,快要撑不住了。
而外门弟子,三千九百三十四名弟子,只转移了不到一千。
魏试之强弩之末,也快要撑不住了。
第26章 魔军围宗,颜颂应战(二)
后方不断有弟子来报, 一会报魏试之呕血,一会又报护山大阵崩溃,一会再报有几名外门弟子从虹桥上坠落,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守在山门前方的弟子们脸色也越来越差, 清元宗这边的气氛沉闷压抑,魔族那边倒是士气大振。
颜颂冷眼看向程谋:“没想到魔君鼎鼎大名,竟也会用这些不入眼的伎俩。”
程谋在宗门中当了十年的弟子,护山大阵的薄弱之处他定然心知肚明, 他当然也知道沈渐之常年闭关, 该在什么时候攻来能让沈渐之有心无力,也能将清元宗一举击破。
面对魔军的碾压,清元宗毫无还手能力。魔气的腐蚀能封住修者对天地灵气的感知,修者之所以与普通凡人不同, 是因为他们能感知天地, 以借助天道的力量来超脱天道,可魔气一旦封住他们的这种能力,在根源上,清元宗便占了下风。
当年先祖也是拼着自己全身的修为,才能与魔族大军来了一个同归于尽。
可现在, 先不说有没有人能到达当年先祖的实力高度, 即使有,也不会有人拥有那种天下大义的气节。
现在的中司修真界, 早与当年不同。
“对待什么样的人, 用什么样的手段便可。”
程谋还欲说只要颜颂放弃一切反抗, 与他去魔域,他就会放过清元宗, 可这句话还没说出口,便见一个弟子慌张跑向颜颂身边,对他耳语几句,颜颂就骤变了脸色,匆匆对舒慈吩咐了几句,直奔内门。
程谋心知肚明,是虹桥撑不住了。
虹桥本就脆弱,平时不显,可在魔气的侵蚀和外门弟子蜂拥而上的情况下,这道仙桥撑不了多久的。
程谋望着颜颂飞奔而去的身影,嘴角扯上一个冷笑:你就是过去了,又能改变什么呢?
他起身欲追,颜颂若是跑了,他心中的仇和恨就不知该去找谁发泄。
可他身形刚一动,就见那些清元宗内门的精英弟子全都严阵以待,手中的本命法宝闪烁着熠熠的光芒。
明明全都身受重伤,在魔气之下坚持不了多久,却也要拦住他前行的每一步。
程谋怔了一下,就这一下,颜颂的身影就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程谋冷笑一声,提剑隐入魔军之中,而岫沙得到了程谋的命令,领军前冲,再次与那些弟子们缠斗在了一起。
天空阴沉得不像话,兵刃相接,各色灵力穿梭在浓黑的魔气中,而白与黑交接,却融成了血的红色。
舒慈咬牙,将涌上喉头的鲜血咽下去,逼出最后几分灵力,灌在长剑上,竭力斩杀魔族。
趁着喘息的空当,他勉力回头,看向颜颂离开的方向,下一瞬,他猛提重剑凌霄,重新冲入厮杀的人群之中。
是抱着死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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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桥的形势非常不乐观,中间处已经开始出现了大的裂纹,外门弟子没有能力自保,甚至连引灵期都没有到,知晓虹桥快要承受不住之后,竟然还都哭喊着疯狂地向桥上面挤,生怕自己被落在了没有护山大阵保护着的外门那里。
人都是怕死的,这些毫无自保能力的弟子们更是如此,短短一炷香之内,恐惧便笼罩住了整座山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