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枝想了下,“有。”她站在路沿上,俯身打开车门,从后座拿出了一件长款大衣,米色的。
林筝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一动不动地看着顾南枝走到人行道上背对她穿上外套。
有个模糊画面在林筝眼前清晰起来——严冬深夜的路边,有个女人‘从天而降’捂住了她的耳朵,她的手是那个冬天最暖的温度。
林筝心里的激动无法言说,她一步一步,很慢地走到顾南枝身后,两手从身侧穿过,抱住了她近年来越发纤细的腰身,“顾老师,是不是你?”林筝没头没脑地问。
顾南枝有短暂茫然,很快明白过来,她真是太大意了,买东西总偏好几个固定的颜色和款式,又是‘旧地重游’,被林筝发现也属情理之中,只是,她该怎么解释当时的行为呢?
见顾南枝不说话,林筝轻轻放在顾南枝肩头的下巴往下压了压,然后偏过头,看着她耳后白净的皮肤,再次确认,“是不是你跟我的说‘小朋友,非礼勿视’?”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顾南枝总觉得林筝离自己太近,她掩饰性地低了下头,拉着林筝的手腕承认,“是。”
林筝将顾南枝抱得更紧,下巴在她肩头亲昵蹭了蹭,“难怪第一天在教室见到你,我就觉得你的声音很熟,原来我们早就见过啊。”
关于拥抱,15岁的林筝和顾南枝有过很多次,只是林筝那时天真,顾南枝心里亦没有杂念,现在……林筝有了私心,顾南枝也没办法再把她当小孩儿看,于是,有些情绪借着黑夜肆意膨胀。
在林筝的嘴唇马上要贴上顾南枝后颈时,一阵寒风吹过,顾南枝条件反射地缩了下。
林筝的小心思落了空,她放开顾南枝,绕到她跟前,两手背在身后,压低身体凑近她,笑得格外讨巧,“既然是天注定的缘分就不要辜负,我们今晚不醉不归。”
林筝坦荡的态度让顾南枝心里的别扭散了些,她努力让自己表现得不那么刻意,“都喝醉了谁开车?”顾南枝佯装不悦地说。
林筝只笑不答,挽上她的胳膊朝‘归驿’方向走去。
7年多不见,归驿还是老样子,三两朋友,一杯小酒,就是一夜畅然。
林筝和顾南枝都不是爱声张的人,她们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杯果汁和几杯酒。
烈酒入喉,林筝‘醉了’,她单手撑着侧脸,目不转定地看着顾南枝依然如初的精致侧脸,“顾老师,那天晚上我们只是萍水相逢,你为什么要理我呢?”
那天晚上,初遇的那天晚上,顾南枝知道林筝会问这个问题,可她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我……”
“南枝姐?!”服务生惊喜的声音忽然插入,顾南枝和林筝同时朝她看了过去。
林筝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人,“是你!”那晚在‘归驿’里卖给她牛奶的服务生姐姐,林筝记性不差,只要是正脸接触的人她多少都会有印象。
服务生不同,她每天见得人太多,记不住,看了林筝几秒后显然没什么印象,遂疑惑地问:“你是?”
林筝站起来,用手挡在额前做了个小猴子的动作说:“7年前,你给我过一杯热牛奶,勺子上有个很可爱的小猴子。”
“我想起来了。”服务生恍然大悟,只顾高兴忘了顾南枝当时的交代,话一开就把真实的经过告诉了林筝,“牛奶哪儿是我给你的啊,是南枝姐亲自热的,杯子也是她私人的,我只负责端过来而已。”
林筝不可思议地看向顾南枝,后者则一脸无奈地看着服务生,说好的‘做好事不留名’怎么还是暴露了?
服务生后知后觉,尴尬地抱着盘子说:“南枝姐,对不起啊,我忘了你当时的交代。”
顾南枝还能怎么办,叹口气说:“没事,你去忙吧。”
服务生立马走人,跑到安全区域才敢回头看两人,嘶,她好像惹祸了。
“顾老师,除了理我,给我牛奶,你那天晚上还做了什么?”林筝平静地问,直觉里,她笃定那次偶尔还有下文。
事已至此,没办法继续隐瞒,也没这个必要,顾南枝一五一十地说:“你走后,我不放太心,一路跟着你回了家。”
林筝没说话,难怪高一那会儿顾南枝会知道她家的住址,原来还有这么一茬渊源在,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只是出于好心,那顾南枝的心也太大了。
“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林筝语速很慢地问,说话的她直视顾南枝的目光,不容许她有一点点欺骗和隐瞒。
顾南枝自知现在的林筝不好糊弄,只得如实回答,“那天之前我见过你。”
“在哪儿?”
“……你的直播间。”
“!”
林筝的心脏急速收紧,愤怒直逼头顶,“你是体测八百米!”林筝压着声,近乎肯定地问。
顾南枝没有反应。
安静中,林筝红了眼,“这几年,你怎么做到心安理得地听我在yy里说有多喜欢你的?你明明可以不接受我的好友请求,不理我的留言,可你为什么总那么认真的回复?顾南枝,把我当傻子玩很有意思?”
过去这几年,林筝和体测八百米的关系很好,不论有什么心事都会和她分享,说的最多的莫过于她对顾南枝的喜欢。
如果起初少不更事,只凭感觉判断,那经历了分别后的林筝几乎一夜之间对顾南枝情根深种,时间越久,越无法控制。
她不敢和人说,更不敢表现出来,理所当然的,体测八百米成了她看不见,却唯一信任的倾诉对象。
林筝把所有秘密都托付给了八百米,她不求这些喜欢能够善终,只盼它能不受委屈。
现在……她希望秘密永远只是秘密。
林筝站起来,再也不愿意伪装,“给你添麻烦,我很抱歉,以后不会了。”
林筝诀别一样的语气让顾南枝慌了阵脚,她急忙跟着站起来拉住要走的林筝,“等一下!”
林筝回头,难堪和失望让她情绪崩溃,“还要等什么?!等着看你怎么笑话我?”
林筝声音很大,周围好奇的目光顿时都聚集到这处,将这一隅角落变成了焦点。
顾南枝站在焦点中心,轻声问:“还,喜欢我吗?”
第47章
世界安静了,所有人都在等着林筝的答案,她回过身,定定地看着顾南枝,像是不认识她一样,执意要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一些明里暗里的指示。
结果一无所获,独独顾南枝脸上的着急让林筝确定,自己刚才听到的话不是一时错觉,她确实再问自己是不是还喜欢她。
喜不喜欢的,林筝心里的答案一直很清楚,可……对着一个明确说过不能喜欢她的人,她要怎么承认?
况且,这个人伪装成体测八百米,在她单方面的喜欢里‘潜伏’了五年之久,这五年于她而言像个笑话,她卑微地把所有喜欢说给这个不能喜欢她的人听,这个人自始至终都清楚自己是谁,然而,无一次亮明身份,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她一个人因为美好的回忆开心,因为爱而不得难过,现在,突然问她还喜不喜欢又是什么用心?
林筝不舍得用‘卑劣’形容顾南枝,更不想费力揣测,她以绝对平静地声音问她,“都这么多年了,再问喜不喜欢还有什么意思?我已经不是小孩了,不是你给颗糖就能傻笑好几天。”
顾南枝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攥紧,她的手在抖,攥得很吃力,相较白日里听到林筝有男朋友时的情绪碰撞更加激烈。她放下自尊和廉耻去问一个有男朋友的人还喜不喜欢自己已经违背了做人的底线,被人拒绝就更加无地自容。
她不能怪林筝拒绝得狠心,只怪自己问得太晚。
顾南枝低低笑了声,笑里都是对自己的嘲讽,她一点一点松手,念念不舍地放林筝‘自由’。
手未完全松开,顾南枝忽然觉得腕间一紧,猛地被林筝拉进怀里抱住,耳边是她委屈地抱怨,“顾南枝,你就会欺负我,就知道欺负我!多问一句怎么了?又不会少块肉!”
说话的林筝和以前一样,绵软腔调里都是孩子气天真好欺。
以前,顾南枝总会因此对她有求必应或者另眼相待,如今,她只能捧着虔诚的心和她说一句,“对不起。”
“只有这个?”林筝鼻头发酸,以前对她最好的人,现在只知道让她难过,可是怎么办,她还是很喜欢这个人,喜欢得一点也不想放手。
林筝贴在顾南枝后腰的手动了动,热度顺着她完美的脊柱沟一路上移,停于颈后。
是人总有脆弱敏感之处,有人或于耳后,有人或于胸前,亦或其他更为亲密之处,顾南枝不清楚自己的点在哪儿,只知道林筝的手从她背上划过的感觉比火烧还让她想要逃。
逃到离她更近的地方。
“林筝。”顾南枝难耐地叫了声林筝。
林筝没有回应,她慢慢离开了顾南枝,与她四目相对。
“顾南枝,你已经不是我的老师了。”林筝吸了吸酸疼难忍的鼻子,轻声道,“所以,对你做任何事,我都不会有负罪感,更不会害怕,你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