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如风无可救药地摇摇头,反手握住小狐狸的手,离开了泸水宗。
“你不必将他们的话放在心上,他们只是对除去人族的一切带有偏见。在这些人的心中,说不定就想着妖、鬼、魔三界早日覆灭呢。”
伏蔺与他并排走着,出了镇,正打算施展法术回到妖界时,面前出现了好几道身影,皆为人族,修为在渡劫期以上。
他们穿着统一的服装,一人抚琴,一人吹箫,魔音入耳。
伏蔺出奇竟感到不适,耳边的魔音加重,混乱中,似乎有人声说道:“这是上古神族专门针对鬼怪撰写的谱子,你若挣扎,便会自断经络。”
“小狐狸?”在季如风焦急的呼喊声中,他回了神,抬眸往前方看去。
几人中有一位是弓箭手,抬起手中的弓,拉起弦,将尖尖的箭头对准他。
伏蔺来不及思索,想将那利箭拦下,那箭倏得转了个头。
季如风惊恐地看着那只灵箭往小狐狸心口上射去,本想冲过去将他推开,不料那箭忽然转过头,飞速朝自己袭来。
惊吓之余,往一旁躲开,利刃贴着他胸膛划过,竟然割破了他的仙护,将胸口横横带出一道伤口。
“季如风!”伏蔺一急,袖摆一挥,想将他接住。
“我没事,你别动!”季如风自然是听到了那些人告诫,一个翻身,带起无穷的灵力,注入涿骨剑中,往拦路之人刺去。
霸道的剑气将几个修士从半空中掀落。
落了地,还想扶手抚动武器,一股极致的威压猛地施展开,生生碾碎了他们的手骨和下颚骨。
魔音瞬间停止,只在空中荡有余音。
季如风收回灵力,走到修士面前,将所有乐器毁得干干净净,再把人聚于一块,在一片尖叫声中手起剑落,割破对方喉咙。
滚烫的鲜血渐在了他的衣摆上,染红一片土地。
他却恍若未闻,擦擦血,对一旁立着的男子伸出手。
“我们回家。”
伏蔺沉默不语,用力抱了他一下,季如风吐出一口浊气,紧紧和他搂住,一道蓝光闪过,出现在甘泉殿的大厅里。
“你的伤。”伏蔺手探到他衣领上,“我看看。”
“都说了我没事,这些伤我随便就恢复了。”季如风把他推到软垫上坐下,“你还是赶紧打坐修养一番,明日便是我们大婚之日了。”
“等等。”伏蔺阻止他离开的步伐,欲言又止。
“怎么了?”季如风笑着问。
“本座想了想。”他垂下眸,“还是算了吧。”
“……”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季如风将破掉的外衣褪下,赶在他再次开口前走进了内室,稳住杂乱的心跳,露出那道狰狞的伤口。
像一般的伤口,无需药物辅助,神仙便可自愈,可方才在外面他便试过了,自己根本修复不了这伤。
擦掉附近的血,季如风拿出药粉包扎好。
很明显,这次对面是有备而来,不知从哪找来的灵器,连对付小狐狸的都……
“叩叩。”正当他沉思的时候,身后传来了敲门声。
猛吸几口气,终究还是要面对,“你……是认真的吗?”
“嗯。”伏蔺隔着门应了一声,“你开门。”
“吱呀~”大门轻开,季如风低着头,好一会不敢看他。两人互相沉默半响,他抬起头,通红着眼睛道:“你恢复记忆了吧?”
“嗯。”伏蔺依旧点头,把手上戴的手链取下来给他,“走吧,我送你出妖界。”
“为什么!”突然,季如风像是无法接受,一把拍掉了那根铜手链。
“我不是说了吗?我不是焘坞!我也从未害过你,契约签了,誓言承诺了,可你为何还是不信我?”
问着问着,豆粒大的眼泪不争气地从眼角滴落下来,他有些讶异,用手抹掉了泪痕。
“如果你是因为我占了他的身子感到恶心,那么我可以告诉你,这副肉身是干净的,除了和焘坞长得像,与他没有任何干系!”
“季如风。”伏蔺恢复以往的作态,语气淡淡道:“我从来没信过。”
“什么?”季如风失声冷笑:“所以,失忆也是装的吗?”
“不是。”
“那因为我,你才克制住戾气,装作一个温和的君王,真的假……”
“假的。”伏蔺毫不犹豫打断他,“我从为你改变过什么。”
季如风还想说些什么,被用力推攘了一下,摔在地上,想起身却怎么也撑不动身子。
只能坐在地上,抓他的手腕,用眼神苦苦哀求,“小狐狸……”
伏蔺眉头一皱,厌恶地甩掉他的手,背过身去,“你走吧,我会设立结界,从此以后,你同我再无瓜葛,一生都不得再踏入妖界半步。”
……
身后寂静无声,正当他感到奇怪时,传来了利刃刺入骨肉的声音,再然后是……
几乎是那一瞬间,伏蔺转过身,震惊地看着俯身沉默的男子。
“咕噜噜”几声,男子手臂动了起来。
一滴,两滴,红血在地板上刻出妖艳的形状。
“呃……”手指穿过胸膛那一刻,季如风疼得牙齿都在打颤。在对方呆滞地注视中,他呜咽几声,抬动手臂,将五指抠进冰凉的心脏。
霎那间,刺骨冷意透过手指的骨头,从全身“闯荡”一遭,继而回到“母体”猛烈撞击。
季如风呕出一口血来,颤栗着身子把那颗指甲盖大的珠子拿到眼前,注入无尽的灵力。
最后,半眨着凝出冰霜的睫毛,把圆润的的内丹送至半空,歪头一倒,嘴角挂着讽刺的笑意。
如此,我便不再欠你什么了。
第50章 大结局·上
心疼,惊慌,呆滞……这是伏蔺几百年来鲜少有的情绪。
所以,就连季如风倒下时,他都没能反应过来,整个人直接魔怔在了原地,一时间胸口闷得无法呼吸。
“啪嗒,啪嗒。”血还在不断从胸口流出,血水沿着缝隙,一路流到了脚下。
伏蔺脚一烫,看着瞬间冻住的血,跑到季如风身边蹲下。
“季如风?”呼唤几声无果,他将人抱起,放到床榻上。
浮在半空的内丹也随着他的动作,跟到了一旁乖乖停住,但很快,眼前一黑,被人一把抓在了手里。
内丹不安的跳动几番,进入了一个冰凉刺骨的地方,痛得它疯狂颤栗。
伏蔺怕它撞到心脉,连忙用妖力压制住,将内丹化成粉末状,一股一股往季如风残破的心脏注去。
血势停止的那一刻,他松了一口气,把人搂到怀里,身子瞬间被冰霜占领……眼睛却感应到一道人影,在他反应过来眨眼消失不见。
半个时辰后,伏蔺替季如风融去身上的冰霜,擦干他脸上的水渍。
确认情况稳定下来后,起身,将一块玉佩塞到他心口。端详良久,俯身落下轻吻。
*
“咳咳!”季如风咳嗽几声,从草地上坐了起来,在看见眼前光秃秃一片时,才顿悟。
自己是真的被扔出来了。
他拍拍衣服上沾到的枯草,走到结界前,伸出手探了探,又用拳头捶了捶。
好家伙,连专门针对他的结界都设出来了。
气得不行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自己还能活泼乱跳地站在这?
季如风身子一顿,伸手摸了摸心口,别说手指孔了,连被灵箭划出的伤口也不见了。
掀开衣领,皮肤光溜溜一片。
我这是在做梦?他一屁股又坐回地上,仔细回想当时的场景,那刻骨铭心的痛,不像是幻觉。
也许是过于疑神疑鬼,季如风甚至怀疑这又是沈谦浔给自己下的套子。
对了!池钰!沈谦浔是当初把焘坞打落的那个仙君!
怎么办,现在妖界他进不去,去泸水宗更是狼入虎口。
季如风想到头都秃了,如果人界联合一起攻讨小狐狸,凭小狐狸一己之力,恐怕难以对抗,那么……
打住!自己在这着什么急?他表情逐渐寡淡,爬起身来,离开了枫坨山。
而结界的另一边,站着一个红衣男子,默默目送他离开的背影。
半个月后,人界爆发上千年以来第一次浩荡,以杨天霸为首的修士,带着“铁骑”踏入妖界的领地,与那座上的人对峙。
而后历时一天,将侵入者赶出地界,妖王伏蔺却消失不见,惹得妖界子民人心惶惶,纷纷猜测才登位不到半年的新王是否遭遇不测。
这下好了,妖后没了,唯一血脉的妖王也不见了,李啸天等人跪在甘泉前对着历代妖王的遗魂嚎啕大哭,逗得刚满一岁的小妖精娃娃“咯咯”大笑。
“你哭什么?”一双雪白的鞋子出现在他眼前,李啸天闻声抬头,待看清来人长相后,冲过去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王后,您终于回来了。”
季如风被这老头撞的踉跄一下,待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后,看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要往自己身上抹,嫌弃地把人推开。
“你怎么还和以前一样,爱哭鼻子。”
李啸天噤了声,拍拍身上的灰站起来,“这一个月里,您去了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