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响,约摸是手掌拍在了对方脑门上。
带着些许恼怒的声音响起,“你怎么那么多事儿啊?你看看!就你怕!胆子忒小,你要是不想来,你就赶快回去!”
旁边另一个人不耐烦了,“别废话了,你想走就走,门就在那边,走了钱也没你的了。再说人都来了,带刀没?”
门内安安的眼睛瞪大,身体微微颤抖着,寒冷的秋日里,额头冒出一头的冷汗,顺着侧脸流到下巴处,摇摇欲坠。
低头看了眼下方睡着的弟弟,眼中闪过痛苦。他呼吸放得更轻,唯恐惊扰了门外的贼人们。
极力保持冷静,抬起手背擦掉下巴上的汗珠,轻悄悄地挪动双脚。
“快进去,拿完就走!”
来不及下床,门外的人便到了房门口。
安安此刻像是水里滚过一般,浑身上下都是湿的。床内是他酣睡的弟弟妹妹,一时间巨大的惶恐笼罩了他的心头。
怎么办?若是带了刀该怎么办?
他不害怕自己活不下去,但他不能让弟弟妹妹出事。
他是哥哥。
如果和他们拼命的话……
脑中嗡嗡作响,心乱如麻。
房门打开,安安迅速钻进了被窝里,被子使劲向上拉,紧紧包住内侧的人。
不要发现,不要发现!
心中拼命祈祷着。
头背对着进屋翻找的那群人,眼泪肆虐如同秋日刚完的那场大雨,重重地砸在枕头上。
翻箱倒柜的声音一直未断。也不知道是手生还是无所畏惧,安安只觉得他们的动作一点儿都不谨小。
侧身躺着,安安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如同擂鼓一般随时将要跳出胸膛,他的眼睛紧紧望着内侧,生怕内侧的哪一个人有丁点动静。
“阿嚏!”妹妹倏地打了一声喷嚏。
屋内一顿,安安的手猛地颤抖起来,惶恐也到达了极致。
他们一定听到了!肯定会杀了妹妹的!
圆睁的眼中满是泪水。
牙一咬便要起来同贼人拼命。
“跑!”
也不知是那声喷嚏吓到了人,还是那群盗贼太胆小,一声令下,便一溜烟地全跑了。
他们走后,安安跳下床去检查。
屋内的木屉子大开着,里面的银两铜板全不见了。
那是他们家整个冬天的生活支撑了,要是没有了那些银两,弟弟妹妹们要怎么活下去?
终于忍受不住,眼泪流出眼眶滴落在手背,一直从手背烫到了心里,在心底浇出一片火焰。
猛然升起一股勇力,悲痛与绝望让他跑到了厨房,从灶台旁的火柴丛里翻出了一把柴刀。
不大的手握上冷冰冰的柴刀刀柄上时瑟缩了一下,旋即又重新握紧。
把弟弟妹妹的钱拿回来。
安安心中只剩下这个念头。
用了几代的柴刀,刀柄处已经漆黑,刀刃还有些顿。月光照耀下,却仍是尽显寒光。
那群人还未走远,跑到了一块田下头挨着头分赃,你推我搡,好似刚完成了一件值得炫耀的大事现下互相庆祝着。三个人的脸上挂着奇异的笑,光投在脸上,呈现出一种诡谲的狰狞。
似午夜的凶兽,满口獠牙,放辟邪侈。
安安认识这三个人。
其中一个是村子里的老滑头,经常耍着小聪明,已是舞勺之年,他爹是店里的账房先生。以前经过那家店的时候,经常能看到他向亲爹要铜板买零嘴。
那时候安安还羡慕过他。
剩下两人围着他,是他的好兄弟。
安安瞪着这三个人,手握紧柴刀。
寒光落下的时候,对面两个人大叫一声躲开,那滑头躲得匆忙,被柴刀砍伤了脸。从右上角的额头到左下的嘴角,拉出一条长长的疤痕。
似蜈蚣蜿蜒扭曲的身体。
“啊——”对面其中一人看着惊恐大叫,另一个则呆愣在原地,惊慌看着安安,不敢动弹。
疯了!杀人了!
安安站在那滑头背后,留在田间的灯从他身后打出一道暗光,影子拉得极长盖在三人头上,衬得他身影高大了几分。
“把钱还给我。”
滑头张大了嘴,吓到呆滞。深夜里如同鬼魅般的声音响起来,对面的小孩子脸上挂着冷冷的表情,投在半边的光下令另一边藏在夜色的脸更加阴森。
更不论,这孩子手中还举着一把柴刀。
“哗啦啦”地银钱滚落在地上。
惊慌地丢下怀中的银钱后,三人匆匆地!向后跑去。
安安没有去追,沉默地蹲下身去捡起来。
沾了些灰尘泥土的银两被紧握在手里,安安低头拿袖子擦了擦,擦得满袖子的灰。
看了看脏兮兮的袖子,又转回去拍拍袖子,可手也是脏的,手指干裂的缝里流出血来,沾在袖子上,根本擦不干净。
最后放弃般地坐在地上,头靠着膝盖,无声流泪。
秋日的夜晚,冷得田中的孩子直打颤。
安安回到屋里的时候,弟弟妹妹们还在睡,到厨房简单地拿冷水洗了洗,锁好了门躺回去。
被窝里很暖和。
他缩着身子,感觉还是冷。
作者有话说:
安安:呜呜呜π_π
温暻:别哭,马上给你捶回去。
安安:马上是多久?
温暻:大概还有个片尾曲吧。
第90章
“咚咚咚”
房门砰砰直响,敲门的人不耐烦,重重地砸在门上,如同擂鼓一般。
屋内妹妹被吓醒号啕大哭起来,小安拽紧兄长的衣角。
安安忧虑地望了眼门外,轻轻拍了拍弟弟的手安抚他。
“我一会儿出去了,你就把房门关上扣好。”安安轻声对弟弟说。
小安点了点头,眼睛惊慌地看着兄长。
抬手轻轻抚了下弟弟的头,安安叹了口气走出房门。
身后小安守在门口紧紧盯着兄长的背影。
走到院子中,安安转过身去向弟弟点头,示意他将门关上。
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关上,直到听到门扣上的声音,安安才重新挪动脚。
没有去门口,先去了柴房藏起柴刀。
门外的人愈加暴躁,吆喝声从门外传了进来。
“砸开它,伤我儿子,我让他偿命!”
声音穿过院子传到厨房,安安的手一抖,拿着柴刀的手便犹豫了几分。
门外砸门声愈来愈大。
安安剧烈喘息着,拿不定主意。
门砰得一下被砸开。
一咬牙,安安迅速跑到厨房门口,左手背在后面,握紧了柴刀。
院子里涌进了一大群人,都是熟悉的面孔。
站在最中间的,是个臃肿的妇人,手里拿着刀直指着安安。
“就是你吧,伤我儿子我让你偿命!”
旁边人惊慌地大喊,“杀人啦,杀人啦。”
妇人旁边的孩童脸上包着布,缠得紧紧的,只余下两只斜放的眼睛,丑陋无比。
邻居大娘听到动静拉扯着熟识的人一同进来,看到这情形,慌乱地问,“刘姐啊,这是什么情况啊?有事儿咱们好好说啊,街里邻居的,不要这样。”
妇人脸一横,手中的刀举起来正对着安安,“就是他,拿刀划破了我儿子的脸,他就是要杀我儿子,我今天就先杀他偿命!”
大娘一听就慌了,“这不会啊,安安平日里最是乖巧,咱们先坐下来好好听听,说不定有什么误会呢?”
这话一出来,妇人不乐意了,“什么误会,能有什么误会?你问他。”
一院子的眼睛齐齐盯着安安。
安安站在厨房门口,身后的手一直在颤抖。
“是……是我。”
刚说完,妇人举刀就要冲上去。
“别动了!”
惶恐之下,安安拿出背后的柴刀。
妇人一看,腿一歪坐下就哭了,“我就说嘛,年纪小小的,没爹也没娘,一看就是犯罪的命。”
这话一出来,大娘气地直发抖。
门口围了众多街里邻居,有几家看不惯刘姐平日做派的,直接说了一句。
“刘姐,这不也没问什么情况,不然咱们先把事情问清楚呗?这指不定谁到底没爹没娘呢?”
这话一出来,刘姐站起来就要扔刀子,门口的人看了怕她真发疯齐齐退后散开。
见安安孤零零站在院子里,大娘站在旁边温和地对安安说,“安安,别怕,有大娘在,你跟大娘说一下,昨晚发生了什么?”
安安拽紧了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拥有对峙的勇气,“是……是他们偷东西,偷银两,我发现了去追……打伤了他。”
“他们?还有谁?”
这院里来找事儿的就滑头那一家,倒是没看到其他家的人。要真是出了问题,那家怎么不来?
安安点出了那两家的名字。
门口立即有人不乐意了,冲进来一男一女,对着安安破口大骂。
“瞎说什么呢?!我看你就是年纪小小不学好,满口谎言。”
“就是啊,你一个没爹没娘的怎么可能有钱,别不是偷别人的钱被发现了,还打伤别人吧。”
那妇人见有人帮她指责,也激动了,“就是啊,还伤我孩子,果然没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