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蕉想起苍凛雪上一世为了练他那狗屁功法,骗自己心甘情愿为他接气,曾在枫树坛下亲自己就一阵恶心!可偏偏那时候的自己年少无知,还以为苍凛雪也如自己那般,是情窦初开少年郎,为爱燃起一腔火热,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等到他们成年后,苍凛雪就更加过分。他仗着狄蕉对他的一片真心,经常不顾场合对狄蕉动手动脚,尤其是在他和韩子昕发生争执后,明知韩子昕喜欢狄蕉却偏要当着他的面对狄蕉又亲又抱,好像这样做了,他就赢了一样。
最过分的那件事,狄蕉现在想起来还气得心口生疼。鉴于苍凛雪在师门里经常不分场合、不分地点也毫不避嫌地臭不要脸地轻薄他,搞得全师门都以为两人早就睡了后,他特么竟然还答应了要跟别人双修!
那次狄蕉闹得很凶,双修之事自然不了了之,可也因此留下了许多话柄供人议论,气得狄蕉病了一月之久。
……
初夏的早晨,日头渐高。
光线晃得人眼睛十分不适,以至于狄蕉都没看清迎面来人的面貌,直到那人喊他,他才凭声音认出这是他的三师兄齐崖。
“齐师兄这是要去哪儿?”狄蕉盯着齐崖手里的食盅。
齐崖笑道:“这边只有阁主的院子,阁主大师兄又在议事,我自然是去看你。日上三竿才起床,又没吃饭吧?做了你最爱吃的云宵团子,走走走,回去吃点儿再出去野!”
“不用了,你来得正好,随我出殿吧,这云宵咱们到地方再吃也不迟。”说完,狄蕉似乎想起什么,又回身吩咐一直跟着他的小弟子,“那个,小娃娃还在床上睡觉,你回去好生看着吧。”
小弟子迟疑着不知如何是好,就见齐崖笑着对他挥了挥手,道:“你去吧,阁主若问起来,便说是我带着四师弟出殿散心了。”
小弟子这才如蒙大赦,忙行礼后,退了下去。
见小弟子走远,齐崖才问:“你要出殿干什么?”
狄蕉道:“去找韩师兄。”
齐崖一愣,随即点了点头,瞥了眼自己手里的食盅,唇角扬起,道:“那正好,他也爱吃这个。”
“嗯,那走吧。”
狄蕉心急韩子昕,根本没注意到齐崖这会儿唇边的笑容里现出了一丝苦意。
第三章
此时,凌霄城里一如往昔热闹非凡。
齐崖领着狄蕉穿街拐巷来到一间私塾前,学生们这会儿正在上早课,有朗朗读书声自院中传出。
狄蕉立在私塾门口,怔怔地望着院中一棵枫树看了许久,才抬脚走了进去。
韩子昕正在给学生们授课,忽而有感,向窗外望去,视线在触到那一抹红色身影时便如被黏住了,再未移动分毫。
直到狄蕉冲他挥了挥手,又指了指齐崖手里的食盅,韩子昕才如梦初醒般放下书本冲了出去。
学生们何时见过如此激动的韩先生,纷纷挤到窗口好奇地向外张望。这一看不要紧,原本一群推推搡搡小泼猴立刻被震撼得变为张大嘴巴的小呆瓜,只因他们平日里八风不动稳重如山的韩先生,这一刻却像一个撒娇的孩子般,紧紧抱着院里一位红衣公子笑得仿若要哭出来。
狄蕉任凭他抱了好一会儿,才笑着拍了拍他的背,道:“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吗?齐师兄还带了你最爱吃的云宵团子,你先去授课,完事赶紧过来吃。”
韩子昕这才理智回笼,连忙放开狄蕉,压制住这一瞬间的无措和慌乱。他甚至因太过尴尬,未与齐崖打招呼。只盯着地面,克制地点了点头,“嗯。”
“那我们先去后院了。”狄蕉笑着冲他挥手,和齐崖一同往后院走去。
两人走远,韩子昕才抬起头,望着他们的背影,隐在宽大袍袖中的手用力握紧。
齐崖似是常来,对这后院里的一切熟门熟路。进了堂屋,他便找出碗筷,先拨了一碗团子递给狄蕉。
“他估计还要一会儿呢,你先吃点儿。别饿着自己。”
狄蕉摇了摇头,道:“还是再等等吧,他应该——”话没说完,一个团子已被塞进了嘴里。
齐崖一声不吭地收回勺子,又舀了一个喂过去。
狄蕉连忙接过勺子,道:“我自己来!”
齐崖轻笑:“你小的时候不是常让我喂?”
“那时候我连勺子都拿不稳啊!”狄蕉辩解。
齐崖靠在桌边,单手支颐看着他吃,忽而又笑,道:“要是一直拿不稳该多好。”
狄蕉撩起眼皮看他,微微笑了笑。对齐崖,有些话不便挑明,大家心里都清楚就好。
狄蕉一碗团子下肚,韩子昕也过来了。他似乎是跑来的,进门时还有些喘。
齐崖见他这样,便笑他‘不顾正业,误人子弟’。
韩子昕却道:“你们俩怎么还能如此悠闲?难道凌霄阁没有收到消息?”
“什么消息?”齐崖纳闷。
“长生鼎啊,据说长生鼎在北域的松晓翠云间!你们难道没听说?!”
这下,齐崖是真地惊了。
而狄蕉则是眉头皱成了个疙瘩。
上一世长生鼎的消息是在入秋时才被爆出来,且不是在松晓翠云间,而是在飞天千尺瀑。这会儿才初夏,韩子昕说的这消息可靠吗?
不过,看今天苍凛雪和那些长老们的架势,恐怕这个消息已经传到了凌霄阁,只是他和齐崖不知道罢了。
“长生鼎本是我凌霄阁的圣物,”齐崖说了这半句就咬牙忍住了。
在场三人都明白,下半句涉及仙师何晓枫去世,又因他是被巫族迫害以至爆体而亡,死状极其惨烈,齐崖不想提。
“巫族可恨!”齐崖忍了半天,终是自牙缝里挤出了这句。
“若长生鼎真在松翠门,那巫族的势力很可能已渗入其中。”到底还是韩子昕更冷静,他望着眼前二人道:“长生鼎是定要追回的,若有需要我的地方,你们尽管来找我。先师的仇,无论如何也要向巫族讨回。”
狄蕉一直注视着韩子昕,见他眼中怒火中烧,突然道:“你不会想自己独自北上吧?”
“韩师兄?!”齐崖一听便急了,“你不能自己去,北域自幽逻教覆灭后,各门派狼烟四起,如今到处都是纷争,一人独闯实在太过危险。再一点,那云海乃龙族领地,没有门帖文书,岂是你一人能渡得过去的?!”
韩子昕抿唇,闭口不言,只深深看了狄蕉一眼。
狄蕉却拉住齐崖,将人拽回椅子里,又拿了只干净的新碗,盛满团子推给韩子昕,“两位师兄先不要急,此事不急在这一时。韩师兄先吃饭吧!齐师兄……你喝汤吧。”
韩、齐二人望着狄蕉,均若有所思。
狄蕉摸了摸脸,道:“师父的仇肯定要报,长生鼎也一定要讨回来。这事凌霄阁定然也有安排,我们到时见机行事。”
话题至此打住。
屋里静了片刻,只余汤勺瓦罐碰撞时发出的细微声。
这沉默,仿佛三人的默契。就像他们都清楚,有些话题拿到明面上来说,只不过是徒增尴尬,反而不如心照不宣。
可有人终究是忍不住——
“他,连你也没有告知吗?”韩子昕放下汤勺,望着狄蕉问道。
狄蕉笑着点了点头,齐崖突然怒捶饭桌,扭身出去了。
韩子昕道:“想来也是担心你,枫树坛爆炸那天你哭晕了过去,直昏迷了七日才醒。”
“我记得的。”狄蕉垂下眼睑,“我至今都记得,那天若不是师父把我推开,恐怕我也难逃一死。”
韩子昕隐于袖中的手又握成了拳,这次甚至忍到半边身体都在抖。
只有他那双紧紧锁住狄蕉的眼,被允许呈现出满腹不可言说的情绪。尽管如此,在狄蕉抬起眼帘的瞬间,他也只能垂眸遮掩,克制着不让露出丝毫。
这厢师兄弟间互诉衷肠。
凌霄金顶殿内,苍凛雪自议事厅出来,见门旁那丛美人蕉开了一朵便随手折了,回身对跟着的小弟子道:“去请公子来用午膳吧。”
小弟子应声便去传话。
苍凛雪才在饭厅坐下,就听见远处传来阵阵婴儿啼哭。这声音嘹亮高亢,一听就是苍玄灿在哭。他叹息一声,又想起早上狄蕉那番变化,不由自主已起身迎了出去。
然而,直到小弟子将苍玄灿送到他怀里,他也没有看到狄蕉的身影。一问之下,才知道,狄蕉竟丢下孩子和齐崖出殿散心去了。
苍凛雪当即沉了脸,直到抱着孩子重新坐到餐桌前,那脸色都没有缓过来。
小弟子们战战兢兢地跟进去伺候,只见阁主喂好了小公子,自己却只吃了两口就撂了筷子。小弟子们正想问要不要加菜或者撤盘,他们阁主就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