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说话了。
他张了张有些干裂的嘴唇，伸出手去抱住燕珣，感受着对方身体一瞬间的僵硬。
“阿珣，我真的没有想离开你。你感受到血契的时候，就是我刚刚穿过传送门的时候。”宋楚玉想了想，尽量用一种对方在这种情况下能听得下去的说法。
燕珣的僵硬只是一瞬，一瞬过后，便是紧紧的拥抱。
“可为什么……”燕珣的声音有些哽咽，哽咽到让宋楚玉猜测对方其实已经完全接受他的说法了。
“我不知道，我一过来就是这样。脱险之后找不到你，我的心也很乱很乱。”宋楚玉轻轻抚摸着燕珣的后背，将脸埋在对方脖颈处，嗅着对方身上气息。是熟悉的感觉。
燕珣不知道抱着宋楚玉在原地站了多久，宋楚玉只知道他站得腿都有些麻。
实在受不了。
宋楚玉抚摸着燕珣的背，说：“带为师去看看你的新城主府。”
“好。”燕珣听得宋楚玉这么说，松开对方，转而死死牵住对方的手，瞧这架势是不肯放的。
宋楚玉跟着燕珣走向他的马，关注点也不是先奇怪对方为什么会选择骑马。
他只是观察着对方，想看看自家小徒弟到底有没有从极端的情绪中走出来。
原先燕珣的模样，真的把宋楚玉吓得不行。
可现在一看，倒是恢复得不错。
“你想去哪里，不是直接飞过去就好了吗？”宋楚玉一边问一边被燕珣扶着上马。
他一上马，先看了一圈，见没有其他马，还想问问燕珣怎么办。
可还未问出口，却见燕珣翻身上马，坐在了他的身后。
“这……”宋楚玉愣了愣，这回倒是不迟钝了，马上便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
二人同骑，宋楚玉的背贴着对方的胸膛，两个人离得如此近，连对方的心跳声都隐约能听见。
“徒儿就是想与师尊亲近亲近。”燕珣一手抓着缰绳，一手环着宋楚玉的腰，也不知是怕他摔下去，还是怕他又一次消失。
宋楚玉倒也没反对，现在他眼里的燕珣比一开始在水牢见到的还要惨。
主要体现在宋楚玉觉得自家小龙崽子好惨好委屈。
老实人龙崽子惨兮兮。
宋楚玉是这么想的。
当然，如果那些被燕珣暴揍的人听见宋楚玉心中所想，怕是要把问号打在宋楚玉脸上。
“日后有的是时间，你跟这么多人面前，不大好吧。”虽然没反对，可宋楚玉还是觉得有些尴尬。
也不是尴尬。
小情侣在大庭广众下亲热一下，脸皮薄的一方可能都会别扭一番。
宋楚玉就这种心理。
“怕什么，他们该知道的都知道了。”燕珣说。
什么？
都知道了吗？
这些面生的也知道的吗？
宋楚玉震惊。
他心说燕珣不会拿个大喇叭在城主府的高墙上讲故事吧。
故事就是美化改编过的师徒爱恨纠葛。
可能故事里边的宋楚玉还是一个时不时就玩失踪的人。
而燕珣一定很痴情。
宋楚玉看着站在一旁这么久一动也不动的士兵，从他们眼里都看见了八卦的光。
“师尊，到了。”
城主府其实也不远，骑着马散步一般走回去，也不过是走完这条街。
根本不用七拐八拐，倒也不错。
“这条路很大，从城门进来，一眼就能瞧见城主府三个大字。而且，这路上我都让他们挂了灯，日日夜夜不许灭掉，就怕师尊回家找不着路。”燕珣扶着宋楚玉下马，给他指了指来时的这条路。
宋楚玉顺着燕珣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这条街真的挂满了灯。
整条街亮堂堂的，甚至里边许多灯，都是从前他说过喜欢的。
宋楚玉看得心绪一动，扭头去看燕珣，满腔话语却是不知该先说哪一句。
燕珣见宋楚玉看过来，迟迟不说话，也不着急，只站在原地，等着宋楚玉开口。
“阿珣，师尊一定不会离开你的。”宋楚玉知道这龙崽子缺少安全感，对别人来说屁大点事，对燕珣来说却跟天塌了没两样。
燕珣认真地看着宋楚玉，好一会才回答他：“好，师尊说话要算数。”
“我曾经到过一个地方，他们那里的人，只要是约定好的事情都会与对方拉勾勾，我们也来。”宋楚玉不知怎地，突然想起这个来，虽说有些幼稚，但宋楚玉就是想试试。
“什么？”燕珣自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有些不解地看着宋楚玉，等着他为自己解释解释。
宋楚玉抓起燕珣的手，将两人的小指勾在一块儿，嘴上念叨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没想到宋楚玉会玩这么幼稚的东西，燕珣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可看到宋楚玉认真的目光，燕珣知道对方并非只是在玩闹。
于是。
燕珣认真地说：“师尊，一百年不够。”
“什么？”宋楚玉没想到对方会纠结这个，一开始还没转过弯来，心说什么一百年。
结果刚问完便想起来，原来说的是哪个一百年不许变。
实话说，对修士来说，一百年确实不够。
“那就一千年、一万年，直到我死。”宋楚玉笑着说。
“师尊说的，不许反悔。”燕珣眼睛亮亮的，眉眼间满是笑意。
宋楚玉看着对方，一晃神，仿佛看到当初那个围着自己转的少年。
城主府的大门打开了，燕珣牵着宋楚玉的手往里走。
这刚进门，宋楚玉便看见那城主府花园的正中间，放着一座雕像。
第72章
那玉雕呈青白色，与宋楚玉腰间那块玉的颜色十分接近。
仔细看来，就连纹路也有几分相似，想来是特地寻了外观相近的材料。
宋楚玉愣了愣，很难猜不到这东西是谁的手笔，也很难猜不到对方究竟是什么用意。
他看向燕珣，嘴唇一动，却是发现一肚子话不知从何说起。
明明能感觉到宋楚玉内心的波动，可燕珣却是一句话也没说，甚至拉着宋楚玉直接走过玉雕。
燕珣为什么不说话，说说自己为什么弄这玉雕，说说是不是自己雕的，说说看分开的这段日子到底过得怎么样。
宋楚玉心底想着，却什么都没问，跟着对方一同再穿过一道门，却是发现这个地方异常的熟悉。
像极了从前他们住过的灵鹤台。
虽然灵鹤台在宋楚玉的记忆里并不是一个很特别的地方，毕竟在他的潜意识里，自己还是一个穿书的人。而穿书之后根本没有待过多久的住处，怎么会显得很特别呢。
可这样一个地方，对燕珣来说却是不一样的。
宋楚玉知道，燕珣从进天机阁便一直住在这个地方。
无论燕珣身边的人是宋楚玉还是宋楚瑜，他都一直在这个地方。
燕珣在进门处站定，转头看向宋楚玉，满脸这些求夸奖。
宋楚玉打量着面前这块地方，发现就连一些极其难寻的灵花仙草，都被燕珣找了过来。
“你在想念天机阁吗？”宋楚玉第一反应是对方在怀念自己度过整个少年时期的门派。
可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对劲。
重生前的燕珣在这个地方，可是半点讨不着好，过的根本不是什么好日子。
这样充满着不好回忆的地方，燕珣怎么会怀念呢。
“小时候师尊带我到这里来，那时候师尊对我真的很好很好。”燕珣说。
宋楚玉愣了愣，没想到竟真的是这个原因。
他其实并非没有想到，只不过是没敢肯定。虽然心里很明白燕珣喜欢自己，可他还是没能接受这个世界的宋楚玉其实就是他本人。
很离谱，真的很离谱。
虽然宋楚玉就是宋楚玉这件事已经可以确定，但宋楚玉还是觉得很离谱。
曾经被他唾骂的人其实就是他自己。
无论事情是宋楚玉还是宋楚瑜做的，当初在燕珣视角的书中，大家看到的就是宋楚玉做的。
感觉还是很离谱，可恶。
宋楚玉叹了口气，还未说话，便见燕珣神色有些慌，抢着问：“师尊不喜欢吗？”
“喜欢，只要是你弄的，师尊都喜欢。”宋楚玉觉得不能打击徒弟，甚至得鼓励徒弟。
燕珣听到这话，眼睛亮亮的，还挺高兴。
这一高兴，燕珣拉着宋楚玉绕着这高仿灵鹤台转了一大圈，一点点跟宋楚玉介绍着。
一会说这个地方是从前灵鹤台的哪里，从前燕珣在这做过什么，宋楚玉在这做过什么。
是宋楚玉做过什么，不是宋楚瑜。
燕珣将二人分得很清楚，甚至将那么久那么久以前宋楚玉做的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
“师尊想是不知道，当初宋楚瑜刚来的时候，我发觉师尊性情大变，还想着是不是被掉了包，或是被夺舍了。”燕珣垂下眼，不知想到什么，又朝着宋楚玉笑着说。
宋楚玉看着对方，他开始想，燕珣在宋楚瑜来了之后，过的究竟是什么日子。
燕珣发现自己原本尊敬爱戴的师尊变了模样，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