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彤在一旁看了半晌,终于开口问道:“宿主,你是怎么打算的?”
游弋不动声色,轻声道:“你大概不会明白,离别,对相爱的人来说,太难了。”
林彤垂下眼睫,看着地面上自己的脚尖:“你是打算离开蔺溪了吗?”
“老实说,我还没有想好。”游弋回头看着林彤:“你领导已经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了,所以,我们还有多长时间?”
林彤咬唇道:“最多还有一个月。”
“一个月啊……”游弋沉吟片刻,兀自笑了:“你看,这个世界的生命可以那么长,但是交给我们告别的时间,却只有这么短。”
一个月,游弋心里有了计较,蔺溪的事情瞒不住,如果他迟迟没有选择,林彤的领导大概会直接插手,重启这个世界。
自己虽然是创造者,在无形的力量前,也只是个被操纵的小人物。
他们依赖他完成任务,修复现实世界的bug,但游弋没有话语权。
还有一个月,总要做个不留遗憾的告别。
“你可以选择跟着凌桓他们回去,也可以选择自己走走,最后的时间,我不想带着你,我有私心,蔺溪对你的存在耿耿于怀,我想……”
“我明白的,宿主。”林彤眉头微皱:“你是个好人,蔺溪也是,我不会在这段时间打扰你们的,但是……计允那边是什么情况我不清楚,但是我们这边,确实没有多少时间了。”
游弋点头:“系统,你是我在这个世界,最信赖的朋友,永远都是。”
林彤皱着眉毛看他,理论上来说,这个时候该红了眼睛落了泪,但是他不会。
“其实……我是个很没用的系统,总是按章程办事,之前……我也知道蔺溪喜欢你,却没有跟你说,如果早一点告诉宿主你,或许……”
“或许我早就被吓跑了。”游弋打断他的话,“人和数据不一样,你和蔺溪,对我来说,都不是数据。人有七情六欲,人所遭遇的每一件事,时机都是刚刚好的,没有什么如果,也没有什么或许,这个时候知道他的心意,知道自己的心意,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林彤最后也没有告诉游弋,他是决定跟凌桓离雀在一起,还是自己一个人转悠转悠,游弋也没有多问。
分开后,蔺溪倒是问了一句,“……我还以为师兄会带上他。”
“他也不完全是我的附属品,之前能看得出来,他对这里,好奇得很,只是没有机会到处看看。”
“蔺小溪。”游弋揶揄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在吃他的醋?”
“我吃过很多人的醋。”蔺溪趁机挽了游弋的胳膊:“不确定师兄对我的心意,才总会患得患失。”
游弋瞪他一眼:“我看你胆子很大啊,这是在怪我没有给你足够的信心吗?”
蔺溪抿唇一笑:“不敢怪师兄,千错万错,自然都是我的错。”
游弋眼神变得温柔了许多,顺势握了蔺溪的手。
两人朝前走去,蔺溪又问游弋要去哪里,游弋思考半晌,没有结果,去哪里都好,只要两人在一起就好。
一个月就一个月,管他天道鬼道!选了路就不后悔,自己认为对的事,自然不算错。
游弋突发奇想,说先带蔺溪回他的家乡去看一看。
蔺溪离家几十载,据他所知,从没回去过。
以前游弋担心提起家乡,蔺溪会伤怀,所以从没有提起过,如今聊起来,蔺溪才道出原因。
“没什么可伤怀的,只是,那里没有我的家人,也没有师兄,我回不回去,都没有任何意义。”
人长大了,遇到了更为重要的人,便能对多年前的伤痛轻轻放下,而且,时隔多年,当日被人嫌弃,险些饿死,对蔺溪来说,并不能算得上是什么伤痛。
当年曾经短暂帮助过蔺溪的邻居阿娘,早就不在了,二人掩了面容,街上人人对他们感到好奇,却没人知道他们是谁。
蔺家的宅子还在,只是比之前他想象中还要灰败破落。
游弋猜想,当年蔺家家破人亡,只留下一个稚子,后来稚子也消失了,就算有人有想动这宅子的心思,听了那些风言风语,大概也只好作罢。
蔺溪被普通的邻居们视为不祥之人,被无南宗以及其他门派的修者们视为魔星降世,这一切说起来,都是败游弋所赐,可是,正主在得知这整件事情背后的真相以后,似乎并不在意。
有人看着他们进了蔺家的老宅子,免不了好奇多看几眼,却见其中身材高挑的清冷年轻人,把大门闭上了。
游弋想要收拾出一间能待人的房子来,晚上打算在这儿住上一晚。
还没想好,听到有人叩门,蔺溪收到指令,出去开了。
没过多久,蔺溪回来了,游弋好奇:“是谁?”
“一个老太太。”蔺溪拉开一串蛛网:“以为我们不知道这地方晦气,跟我说这里不能住,别想着省钱,前面有客栈,这宅子谁住谁死。”
游弋咧了咧嘴,笑不出来,半晌,看着蔺溪:“抱歉。”
蔺溪摇头,走上前去摸了摸游弋的头发:“能遇着师兄,比什么都重要。”
游弋不敢苟同:“若是我将你写的幸运一些,你遇着的是其他人,或许会很幸福。”
“我说过了,未来的事,我自己来写,幸不幸福的,我说了才算。”
游弋笑了笑,没有回话。
蔺溪没有体会过另一场与现在完全不同的人生,心里自然没有比较,这种事情谁都说不清楚。
再往深了纠结,蔺溪可能会误会他。
蔺家这座老宅子,游弋当年带蔺溪离开时简单整理过,他们还在这里住了几日。
但这么多年过去,历经风雨的,无人修葺,满眼都是残砖破瓦。
游弋怀疑只要再来一场暴雨,这宅子当即就能没了。
天色晚了,蔺溪问游弋要不要出去吃饭,游弋摇头拒绝。
等夜深了,游弋带着蔺溪出门。
“还记得吗?你当日就站在那儿,我把你叫住的。”
“当然记得。”蔺溪眨了眨眼睛:“我当时原本已经接受了自己会被饿死的命,师兄就像个仙人,从天而降,救了我。”
游弋感觉着扑面的潮气,深深吸了一口:“现在还觉得我是救了你吗?”
“当然。”蔺溪很执着:“师兄是我的救命恩人,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
第96章
游弋和蔺溪收拾出来的房间就是蔺溪小时候的房间,两人躺在床上,蔺溪不大满意。
“小时候倒是没觉得这床这么小。”
游弋失笑,“你那会才这么高。”他随意比划了一下:“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这房子小,床也小,你记得吗?那天晚上,你一直哭哭啼啼的,我只顾着哄你了,可是一夜没睡。”
蔺溪想狡辩来着,想了想,又咽了回去。
原本想说,自己当时年纪小,哭鼻子算不上什么大事,但骤然想到,当时刚向师兄表明心迹,也哭了鼻子。
心里难过不可自抑这种事情,跟年龄没什么关系。
兴许是因为回到了蔺家,游弋跟蔺溪聊的话题多了不少。
说什么都没有踩到对方的雷区,倒是少有的其乐融融。
足足聊了一整夜,第二日,天气暖和了不少,游弋没有睡意,伴着阳光起床。
蔺宅这一夜住了两个人,平安无事。
往后大概会有胆子大的,忍不住想要过来试试,蔺溪并不在乎这个宅子,以后的主人是谁他也不在乎。
跟游弋来这么一次,算是晃荡着,看看当年那个还没有遇到游弋的,可怜的小家伙。
“我当时心气高,想着要写出一部与众不同的惊世大作来,头一件事,就是要弄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主角出来,没想到,还真成了。”
蔺溪听到这些话,情绪依然稳定,游弋猜测,在他和林彤回来之前,蔺溪已经弄清楚了来龙去脉,该消化的,他自己都消化过了。
“师兄对我满意吗?”蔺溪轻声开口问道。
游弋顿了顿,“你如今还愿意叫我师兄,我已经很满意了。”
蔺溪没有言语,游弋看着他:“你知道很久了对吧?那我想知道,你有没有……恨过我?”
“恨过。”
游弋呼吸滞了滞,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蔺溪又道:“恨过自己,未曾恨过师兄。”
游弋将目光移向他,“为什么?”
蔺溪解释道:“若没有师兄,便没有我,若没有我,师兄也就不会为难了。”
游弋嗓子像被谁捏住似的,发不出声音来,他说不好蔺溪这个为难,指的是之前的种种,还是如今。
若指的是如今……那蔺溪心里门儿清。
他们都只是装作糊涂的样子罢了,若证实了,游弋会更痛苦,为了免于陷入那样的痛苦之中,游弋没有追根究底。
第二站,游弋跟蔺溪去了无南宗。
当然,只是远远看着,游弋在不久之前回去无南宗找过蔺溪,他知道无南宗如今的境遇,何况,计允说过会在无南宗等他,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见到计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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