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阮玉尘浑身散了架似的疼痛,他趴在地上倔强地梗着脖子,眼神坚定异常,“我是同性恋。”
父亲先是愣了片刻,随后一脚踹上他胸口,转身对母亲骂骂咧咧:“你看你生出了个什么变态玩意!”
“我一个人养的?”母亲不甘示弱反唇相讥,“你有能耐再生个好的啊,一天到晚怪天怪地,也没见你长本事!”
阮玉尘脑袋昏昏沉沉,吵闹声渐远,耳朵里仿佛有尖锐的蝉鸣,刺得他难受无比。
后来,父母又生了一个。从此一门心思扑在弟弟身上,便彻底放养了阮玉尘,有时连生活费都忘记给他。
高考过后的暑假,阮玉尘没日没夜地泡网吧打游戏,时常夜不归宿。也就是那时,孙教把他捡回GW培养。
阮玉尘的高考成绩尚佳,超过第一志愿录取分数线二十多分,可他没有选择继续学习。
“你最好考虑清楚,电竞行业靠的是天赋,混到退役还名不见经传的大有人在,而读大学的机会只有一次。”
“我会拼个头破血流证明我的选择是正确的。”
放弃读大学也就意味着阮玉尘即将与家里彻底决裂,阮玉尘被轰出家门,父亲扬言不再管他任何事情,对外只当他已经死了。
阮玉尘在诉说过程中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纪淮试图抓住他一丁点细微表情,也徒劳无获。
“孙教对我有知遇之恩,所以我之前不想和程杰闹得太僵,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阮玉尘苦笑着勾了勾唇角,眼底闪过几分缅怀。
纪淮犹豫半晌,问道:“你和父母现在还没和好吗?”
阮玉尘面带讥讽:“他们拉不下面子向我示弱,却又能理所当然接受我寄回去的赡养费。”
他母亲是家庭主妇,父亲是国企小职员,两年前正式退休。弟弟刚步入高中,一家人的开支全部来源于阮玉尘。
“你弟对你是什么态度?”纪淮的心情有点沉重,假如全家人都无法理解阮玉尘,他该有多难过。
阮玉尘歪头想了想,倏而轻笑:“他和我很亲近。我妈不让我弟跟我接触,怕他学坏。所以我偷偷给他买了部手机,方便了解他的学习情况。”
他故作轻松摊手道:“爸妈把我教成这副鬼样子,我才不让他们祸害我弟,得亲自教他才放心。”
阮玉尘弟弟也争气,埋头苦读考上重点高中,两耳不闻窗外事。
阮玉尘曾经试探过弟弟的性取向,然后才发现这小子闷头闷脑自动屏蔽一切桃花,他的心里只有学习。
“我弟和你挺像。”阮玉尘猝不及防提到纪淮,“都死活不开窍,我怀疑他以后会出家当和尚。”
纪淮:“倒也不必这样诅咒人家。”
这时,墙上的挂钟指向十二点整。阵阵困意如潮水般袭来,纪淮的眼皮开始打架。
阮玉尘捏了捏纪淮的脸颊,低声道:“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与他们的关系,可我还是想昭告所有人,你是我得之不易的幸运。所以……你愿意跟我回一趟家吗?”
纪淮听完虎躯一震,瞬间睡意全无。
第74章
在一个闲适的午后,纪淮跟着阮玉尘回到许久未归的老家。
阮玉尘家的房子是他读小学的时候买的,如今二十多年过去,墙面随处可见斑驳的苔藓。虽然看起来略显陈旧,地理位置却极好。依山傍水,临近学校和医院,倘若翻新势必能卖个好价钱。
纪淮从高铁出站就很不自在,正儿八经站在锈迹斑斑的铁门前面时,他越发迟疑不决。
他讨厌这种莫须有的人际交往,尤其是对方看起来并不好相处。
阮玉尘看穿了纪淮的焦躁,拉起他的手虚握了握:“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为难你的。”
自进家门起,阮玉尘父母就没正眼瞧过两人,直到瞥见他们手中拎的补品,才施舍般开口:“这次回来有什么事吗?”
“没别的事,就想给你们介绍个人。这位是纪淮,我对象。”阮玉尘不冷不热地回答,好像父母的反应全在他意料之中。
啪的一声巨响,阮父把茶杯狠狠砸在玻璃桌面上,他脸色阴晴不定,很是难看。
“好,好得很。你嫌你老子过得太滋润,特意回来给我找不痛快是吧?”
阮玉尘讥笑道:“您老放心,我不是来征求同意的,我只是过来知会一声而已。”
阮父眼睛瞪得溜圆,火气直冒。父子俩正僵持不下,阮母连忙从厨房出来缓和气氛:“你管他那么多做什么?少说两句不行?阮南意还要读书呢。”
她看向阮玉尘立马换上谄笑:“打算回家住几天?”
他看也不看阮母,而是面向纪淮,嘴角漾起和煦的笑:“你想待几天?”
纪淮本想降低存在感,被阮玉尘这么一问,父母的视线直勾勾刺向纪淮。
“随便你。”纪淮临危不乱,把选择权又抛给阮玉尘。
阮玉尘这次回来应该是想改善与父母的关系,但目前看来效果并不理想。
阮玉尘沉吟良晌:“阮南意明天是不是放假了?那我过两天再回去。”
阮母堆在脸上的笑容垮了一瞬,支支吾吾道:“不会影响工作?”
“不打紧。”阮玉尘不动声色牵起纪淮垂落的手,而后与他十指相扣,“我们有的是时间。”
阮父实在接受无能,冷哼着跨过沙发走进卧室狠狠摔上房门。阮母也懒得装了,双手在围裙上擦擦,转身回厨房忙活。
客厅顿时空荡下来,阮玉尘也没在公共区域逗留,带纪淮回到属于他的卧室。
“累不累?”阮玉尘蹲下身捧起纪淮的双手在脸上蹭了蹭,像只讨好主人的小猫,“让你受委屈了。”
“我说句不好听的,你别介意。”纪淮顿了三秒,淡然道:“你爸妈这种人我见多了,压根没把他们放在心上。”
“那你把我放在心上吗?”阮玉尘仰头凝视纪淮,幽深的瞳孔蒙上盈盈水光。
纪淮闷头自顾自说道:“你能长这么大也不容易,我以为我家已经够呛了,现在才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阮玉尘微愣,随即哭笑不得,纪淮总有把满室旖旎搅混的本事。
到了晚饭时间,是阮母敲响房门喊他们吃饭。餐桌上是普通的家常菜,看不出精心准备的痕迹,既是凑合着做,也是凑合着吃。
吃到一半,阮父突然把筷子一撂,面若冰霜:“我告诉你阮玉尘,你在外面想怎样就怎样我不管你,你要是回家故意带坏阮南意,老子腿都给你打断!”
纪淮终于坐不住了,他脸色阴沉起身斜瞥阮父,一字一顿道:“不要以为你是长辈就可以为所欲为,阮玉尘能在你这种教育方式下茁壮成长那简直是在渡劫。没见过这么臭不要脸的父母,真以为你是靠人格魅力留下儿子的?再叽叽歪歪,我不仅拐走你家大儿子,还要拐走小儿子你信不信?”
纪淮宛如机关枪疯狂输出,怼得阮父瞠目结舌,一时气急忘了反驳。
纪淮说完便拉开椅子,头也不回地出门离开,阮玉尘立即跑出去追他。
追上去把发现纪淮并没有走远,而是坐在路灯旁的木椅上,苦恼地盯着自己的影子发呆。
夜风悄然而至,身后的香樟树仿佛在低头絮语。几片枯叶落到纪淮脑袋上,他也没感觉。
阮玉尘走上前去帮他拿下落叶,手肘撑在膝盖处,气息还未平稳:“还是不解气?”
纪淮猛然抬头,浅咖色的眼眸宛若清泉,里面有寒星闪烁。
“我其实挺尊老爱幼的,今天是个例外,我为自己的冲动向你道歉。”纪淮收回目光舒展身子,轻叹道:“我主要是不甘心,为人父母不用考试,大多数人都把子女当作所有物来对待,而不是完整的人。凭什么呢?”
阮玉尘也不觉得纪淮做错了什么,他安静地聆听着,时不时应两声。
“我妈见得多也就悟透了,你爸妈太狭隘,只能点醒。我说话不好听,却能直观地让他意识到问题所在。”纪淮耸耸肩,补充道:“不过你爸那样的老顽固,可能随缘。”
阮玉尘默不作声将纪淮拥入怀中,下巴枕在他颈窝,耳鬓厮磨。
此时无声胜有声。
阮玉尘的想法是见见阮南意再离开,纪淮也想看看这个被阮玉尘赞不绝口的小子长什么样。
回到家中,客厅已然熄灯。刚关上卧室门,纪淮蓦地被阮玉尘堵在墙角,只见他眉头深锁,薄唇紧抿,神色十分严肃。
“干嘛?”
“我差点忘了,你刚才和我爸说的话还有印象吗?”
纪淮思考了一会儿:“记不大清了。”
阮玉尘和善地提醒:“最后一句。”
纪淮:“拐走大儿子和小儿子?”
阮玉尘将他整个人都圈在双臂之间,极具压迫感的体位加上骤降的低气压让纪淮深感不适。他反手钳住阮玉尘手腕轻轻一捏,立刻反客为主。
“疼疼疼疼……”阮玉尘忍不住大叫,眼角隐约冒出几点泪花。
“你抽什么风?”纪淮皱眉放开他,眼神不善。
阮玉尘泪眼汪汪,委屈又幽怨地干瞪眼:“我吃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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