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站在淋浴喷头下,仰着头,熟练地冲洗自己的毛发。
他的动作干脆利落,连洗澡都透露着一种雷厉风行的感觉。
灰色的狼毛紧紧贴在狼身上。失去蓬松毛发的狼,体型比平常更小,也更加柔和和慵懒。
言听雪随手拿毛巾擦擦脸,顶在额头。
有的动物洗澡会变化很大,与日常可爱的样子判若两兽。但狼王明显不在这个行列里。
狼湿湿的毛发粘成一绺一绺,身形却依然挺拔流畅,甚至更帅气了。
狼的尾巴尖向上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微微摇晃着。
言听雪小时候受过的教育是,狼的尾巴没有狗的灵活,所以很少摇尾巴。
遇到狼王才知道,原来狼也会用摇尾巴来表达情绪。
现在狼王应该心情不错。
忽然,他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狼王在看他。
言听雪呆了一下,瞬间心虚起来。
是他叫狼王不要偷看的,但现在他自己却在看。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太双标了。
他取下额头的毛巾,攥紧,问:“怎么了?”’
即使泡在水里,他的手心依旧冒出一层汗。
狼王摇头,直勾勾地看着他的方向。
这种视线令他本能地想要躲避。
狼王过于专注地盯着一个方向的时候,他就会觉得,那是在观察自己的猎物,等到时机成熟,就会瞬间咬断对方的喉管。
而他自己,现在无疑就是那个猎物。
他脑袋宕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和狼王瞎扯了两句废话,终于忍不住问:“你还要看吗?”
狼王终于移开视线。
言听雪也吁了口气,沉回水里。
对面水声依旧。
言听雪眼皮逐渐合上。他打了个呵欠,迷迷糊糊地想,这样过下去也不错。
他从来没想过,和另一个生物待在一个空间,也能这么放松。
泡久了,他皮肤开始发皱,知道自己该出去了。
他出浴缸前,还是往帘子那边看了一眼。
狼王背对着他,没有看这个方向。
言听雪把衣服先准备好,尽量小心地站起来,跨出浴缸。
也许是刚刚保持一个动作,把腿压麻了,他一站起来,小腿肚子就抽了一下,脚一滑,整个人栽倒回浴缸,溅起一大片水花。
疼。
浴缸底传来一声闷响。撞到浴缸底部的地方迅速传来一阵疼痛。
言听雪扶着浴缸边缘,眉毛眼睛皱在一起,缓慢地支撑起身体。
一个灰色的影子风一样钻进来,把他从浴缸里捞出来,焦虑地摸摸他的脸:“你没事吧。”
第41章
言听雪躺在地上, 短促地抽气。浴室的地面又冷又湿,乍一接触到,冻得他浑身战栗, 忍不住蜷起腿。
唯一的热量来源是枕在颈后的狼腿。狼王把他捞出来的时候, 小心地把狼腿垫在他脑后,防止他磕到地面。
高大的阴影罩在上方,灰白的边缘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模糊出一片光晕。水珠从光晕的边缘坠落,滴滴答答地落在脸上。
他眯起眼,下|半|身侧过去,手挡在前面,蜷缩得更紧。
狼王抹去他脸上的水,轻又急促地拍打他的脸颊:“鹤衣?”
言听雪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摔倒时被撞到的部分还在隐隐作痛, 他说话都只能断断续续的。
狼王的语气立刻更焦急了,两只狼爪按他的胸口:“你先把水吐出来,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布满厚茧的狼掌在胸口那块最嫩的皮肤上摩擦, 不一会皮肤就显出一片艳丽的红色。
他用的是很标准的心肺复苏的手势, 两个爪子沉沉地压下来, 不容抵抗,也不容拒绝, 压得言听雪翻身都翻不了。
“鹤衣,你再坚持一下。”狼王俯下身,琥珀色的眼睛近在咫尺, 湿漉漉的鼻尖抵上他的鼻尖, 说话的时候,浑身的热气都随着嘴的开合冒出来。
把身体脆弱的地方尽数暴露在一只猛兽眼前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言听雪眯着眼,尽力地想把自己抱起来。
但狼明显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厚重的狼爪压在他胸口,逼迫着他把身体展开。
“停……”声音断续而带着呜咽。
“能听到我的声音吗?”似乎是听不清他的声音, 狼王脸压得更低,把视线里的光线挡得严严实实,濡湿的毛发贴着他的脸颊,尖尖的狼嘴贴在耳朵边,一说话柔软湿润的狼舌就卷过耳垂,“睁开眼,看看我。”
他并没有压低声音,甚至还故意提高音量,一说话就有一股暖风喷洒在耳根附近的皮肤。
言听雪咳嗽两声,弓起背,膝盖朝上方曲起,夹在狼的身体,手松松地攀上狼腿,柔软无力地说:“别……别按了。”
胸口的力道一轻。狼王欣喜地问:“你醒了?”
“嗯……”言听雪一手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坐起来。
狼王顶住他的背部,帮他坐起来。
“水都吐出来了吗?有没有呛到。”
言听雪瞅了他一眼,把他腰上的毛巾扯下来,系到自己腰上:“我没事。”
狼王的眉毛肉眼可见地抖了一下,狼爪缓缓挡到前面。
言听雪奇怪地看他一眼。
狼的**意识未免过分强大。
“我没呛水。你洗完了吗?我们出去吧。”
狼王再三确认:“真的吗?有的时候,人会意识不到自己溺水了,等真正发现,就没办法挽救。”
言听雪:……人,并不会,因为摔一跤,在浴缸里,溺死。
“没有溺水。我只是不小心腿撞了一下。”
狼王愣了一下,过了几秒才说:“哦。”
他的视线又在言听雪身上打量。
言听雪弯起双腿,抱住手臂,把自己的体积缩小。
“我还以为你不会撞伤。”狼王说,“你身上是软的。”
言听雪顿时不自在起来,血都涌到脸颊:“什么软的?”
“你摸起来很软。”狼王声音低沉,“有的时候我都怕捏一下就碎了。”
言听雪看看和自己大半张脸差不多大的狼爪。
那是,这爪子捏什么都是一捏就碎了。
“你撞哪了?”狼王开始拨他系的毛巾。
言听雪捂住毛巾:“没多少事,出去说。”
狼王拨了几次都失败,只能给他围上一圈浴巾,自己钻到帘子的另一边。
言听雪扶着腰,一瘸一拐地站起来。
他这次长了个心眼,趁着狼王不在飞速把裤子先穿好了,再慢慢穿上衣。
狼王转出来的时候,他正在扣扣子。
狼王不知道做了什么,狼毛干了不少,看起来干净利落。
他看到言听雪在穿衣服,自顾自走过来,帮他扣扣子。
看似笨重的狼爪异乎寻常地灵敏,一边的指甲勾开环,另一边的把扣子往环里推。
狼爪偶尔会不经意地碰到皮肤,但也只是蜻蜓点水般的轻触,连皮都擦不破。
言听雪低头看着:“你的手还挺灵巧的。”
“要我帮你梳毛吗?”
“不用。”言听雪拿上浴巾,扶着墙出门。
刚走了一步,衣角就被一股力道往外拽。
“我背你出去。”
狼王不由分说地把他背到背上,走出浴室。
虽然狼王的毛干了不少,为了防止着凉,还是要吹一下。
狼王买了一个特大号吹风机,先拿着给言听雪吹。
言听雪本想推脱,但听到狼王说,他吹起来容易,也就同意了。
言听雪坐在小凳上,狼王坐在他身后,给他吹头发。
暖风配上狼爪恰到好处的梳头力度,一阵酥酥麻麻的电流感从头顶一路流到脚趾尖,舒服得人脚趾都蜷起来。
言听雪又有点困了,头不停往下点,身子也逐渐向后,靠到狼王胸口。
狼王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愉悦的笑声。
他吹完,要给狼王吹,狼王却说饿了等不及,喊他去洗草莓。
言听雪挑了一大盆草莓,去厨房泡好,颤颤悠悠端回来。
狼王放下吹风机,接过盆子。
言听雪看看他干爽的毛发:“你吹完了?”
“没有,还有一点,等你回来吹。”
言听雪抓起吹风机,把狼毛尖端最后一点沾湿的地方吹干。
吹完之后,狼王把言听雪按在沙发上,非要给他看腿,还扒拉他的裤子。
言听雪拗不过,只能把裤子脱了。
大腿上果然多了一块青色的痕迹。
狼王面色凝重,拿出之前买的药,爪子抹上药膏,在淤青的地方打转按揉:“是这里吗?”
宽大的锐利且充满力量感的狼爪按在雪白的毫无瑕疵的皮肤上,青色的斑块若隐若现,给人一种弱小的人类被狼爪蹂躏得伤痕累累的错觉。
言听雪趴在沙发上,膝盖以下的地方盖着薄被子,脸埋进抱枕里:“嗯。”
淤青的地方因为按压传来一阵迟钝的痛感。
言听雪小声吸了口气:“你轻点。”
“好。”狼王柔声回答。
言听雪轻轻“啊”了一声。
他怎么觉得狼王用的力更大了。
“吃草莓吗?转移一下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