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乾冲余青松扬了扬下巴,也出声说道:“他是个例外,因执念未消且生死簿上显示日后还有机缘所以暂时未能投胎入轮回,不过这是迟早的事,或许明天就入轮回也说不定,有话还是早点说为妙。”
殷乾说罢对梁月道:“出去了,别杵在这。”
其余人贴心地出了审讯室,留下空间给那两人。
许成荫问梁月:“时玉泽之前就是让你化成小余的脸?”
梁月虽然之前未见过许成荫,但是见他出现在精怪局,殷局长对他的态度也不一般,因此自然是实话实说,态度恭敬,不敢有丝毫欺瞒,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全倒出来:“是,但是时玉泽只让我对他用那张脸自欺欺人,多余的关于那个人的信息他一点也没跟我透露,不过每当我用那张脸他看我的眼神……”
梁月找了个词:“就很复杂,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的那种,我就猜是不是他的白月光,我每次这样说他也不反驳,那应该就是白月光吧。但怎么说呢,总觉得跟普通的白月光又不一样。”
梁月瞧殷乾没再问她问题来了,现在也没她事了,便卑微发问:“我可以滚了吗?”
殷乾:“滚吧。”
“好嘞。”
梁月兴高采烈地滚了,不过刚从“精怪警局”逃脱,很快,她就见识到了人类社会警察的险恶。
也不知道哪个龟孙举报她吸/毒。
而精怪局这边,这总归是余青松和时玉泽之间的纠葛,其他人也管不着,殷乾让霍禅喊来年华。
自从年华和玄途一起玩游戏并且将其带飞之后,玄途就一直缠着年华一起玩,十分玩物丧志。
霍禅跑到两人所在的办公室,手扶着门框探进去半个身子:“土猫,过来。”
年华头也不抬:“不过来。”
“老大叫你。”
年华退了游戏放下手机动作一气呵成:“来了!”
玄途不乐意了:“打完这把再走。”
“要是我被老大恶意克扣工资了你赔我我就继续打完这把。”
玄途:“……算了你去吧。”
他的工钱已经被殷扒皮克扣到不知道几百年后了,这凤凰简直丧心病狂。
而且就算现在是半个龙王也没用,现在的人别说童男童女了,就算是牛羊也压根不给龙王上贡。
总而言之,就是别的没有,垃圾给你往海里倒一堆。玄途觉着就算现在那些龙没死绝,这龙王多半也当得不舒服。
玄途这个半个“东海龙王”越想越觉得自己上当了。
那边年华屁颠屁颠地来了,殷乾把他拎到许成荫身边:“闻闻,有没有什么味道?”
年华对着许成荫嗅了嗅,迟疑道:“洗……洗衣液?”
殷乾:“还有呢?”
“傻狗的味道。当然,最重的还是您的味道。”
殷乾:“……”
殷乾:“有妖气吗?”
“没有。”年华“嘶”了一声,“奇怪啊,我是真没闻到妖气,看起来也是个普通人,但是前几天我怎么就着了你的替身术了呢?”
许成荫任他看,还挺无辜——他是真不记得了。
殷乾猜测道:“要是妖气被佛气掩盖了呢?你再仔细闻闻。”
“我真闻不出了。”年华摇摇头,不过他觉得殷乾说的有道理,“没准还真有可能被佛气盖住了,那些佛门修行的妖怪妖气都不强。但也不对,要想完全盖住妖气,那得是什么级别的妖怪中的老和尚。”
霍禅:“就他那一举一动不经意露出来的佛性,点根蜡烛都佛光普照的,虽然不是和尚,但是我看境界也不低。”
“这不应该你最擅长嘛。”年华撞霍禅肩膀,颇有挑衅的意思,“你以前誓要跟孙大圣看齐,不是去寺里修行了几十年。依你看,许先生是怎么个情况?”
霍禅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我哪知道。”
他自知悟性不够,不是向佛的那块料,修行了几十年便放弃了。
不过就算修了几十年,现在也依旧是个只会“阿弥陀佛”的废物罢了。
霍禅说道:“要不是现在神仙都没了,我还以为是哪位大佛下凡历劫来了。”
许成荫无奈:“听你们说的我还以为我真的是妖了,但我真的是打小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就被爷爷捡回去了。”
殷乾问:“许康哪里捡到的你?”
许成荫答:“慧音寺。”
“有想过找亲生父母吗?
“有去过慧音寺吗?”
殷乾每问一个问题,许成荫的心便下沉一分。
许成荫道:“没有。”
两个问题的答案都是没有。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也没有去过慧音寺。按理说既然知道自己是爷爷从慧音寺捡来的弃婴,应该去慧音寺看看才对,然而从小到大他从未去过慧音寺,甚至只是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其他的了解少之又少。
然而慧音寺作为古代延续至今的有名的寺庙,曾经大殷朝在云城定都,慧音寺还被封为国寺,香火传承至今。可以说,云城人人都至少去过慧音寺,但是许成荫没去过。
是了,就像杜鑫之前说的,连三岁小孩都知道慧音寺里的千年梧桐是这座寺庙的标志,但是许成荫不知道。
就好像自己特意避开了这个地方,和之前他特意避开有关父母的具体信息一样,处处透露着不正常。
许成荫头一次不安了起来,开始迷茫:自己究竟有多少东西没想起来,自己如果不是普通人的话,又是什么?
许成荫想着想着一阵头晕,殷乾扶了他一把,帮他揉了揉太阳穴:“想不起来就别想了,慢慢来,改日我带你去一趟慧音寺看看。”
而审讯室内的余青松和时玉泽在其他人离开后便齐齐沉默,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还是余青松受不了时玉泽的眼神,率先开口,语气里还带着委屈:“我没想打扰你……真的。这次就是跟着许哥凑热闹的,碰巧遇到了。”
“我有说你打扰到我了吗?”看着余青松那样子,时玉泽也凶不起来了,放缓了语调,“为什么不跟我走,不喜欢我了吗?”
余青松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喜欢了不喜欢了。”
余青松越摇头时玉泽脸越黑:“我好好想想,再回答一次,我要听实话。”
“好吧,确实有。”余青松又解释,“是偶像和粉丝的那种喜欢,我喜欢看你的电影,没有那种……爱情,你懂的吧。哎呀,我对你的感情都已经是过去式了,你怎么非要揪着我不放呢。”
余青松显然有些不悦。
“因为我后悔了。”时玉泽攥着余青松手腕的手紧了紧,哑着嗓子,“我知道你在装傻,明明暗示得这么明显了,你还装。那天我没想明白自己的感情,你知道的,二十年前那会儿同性恋……我就没往那方面想,下意识就拒绝你,抵触你。这二十年,我每天都在后悔当初的我自己为什么……”
“你看,你自己都说了,你是后悔。”
第45章 少年愁 (四)
当你从小到大最好的好朋友在偷亲了你被你发现之后,你凶了他一顿。
然后他死了,车祸。
时玉泽每天都在后悔和愧疚中,又想着自己当初要是没说那些难听的话就好了。因为自己在余青松生命中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恶心。
或许要是多跟他说句话,多拖一秒,就不会撞上那辆车。
人本性如此,失去了才懂得珍惜,时玉泽自然是其中一个。
在薄唇相贴的那一刻时玉泽厌恶余青松,只觉得这种同性之间的爱匪夷所思,令人生厌,可在失去之后又念起对方的好来。
现在回想起来,仿佛还能感受到夏日的沉闷,闻得到西瓜的清香。两个少年分着一个西瓜,挤在风扇前看着带着天线的老电视。
余青松喜欢用勺子舀着半个西瓜吃,还喜欢将作业本摊在西瓜和电视前,一边看宝贝电视一边写作业,一不留神作业本上还会沾上西瓜汁。
“时玉泽。”遇到不会的题余青松便会凑到时玉泽面前,“教教我呗,这题怎么做啊。”
余青松说话喜欢加语气词,言行举止间处处透露着少年气。
每在这个时候时玉泽都会把电视关了,他少年老成,对余青松就像大哥哥一样,总是纵容又无奈地说:“做作业的时候别看电视,要不然我讲了你也听不进去,听了就忘。”
余青松都会说好,然后认真地听时玉泽讲题。
高三那段时间他很认真,连电视都不大打开了。有时候是时玉泽来他家,有时候是他去时玉泽家,余青松总是叼着笔挨在时玉泽身旁写着卷子,时不时还闹他。
余青松;“你打算考电影学院吧,我是不行了,我要争取考上你附近的学校,这样上了大学也能找你玩。”
时玉泽和余青松两家是邻居,时玉泽比余青松大些,从小就和余青松一起长大,两人之间的情谊持续了十八年,也终止在了第十八年。
后来时玉泽一个人溺在悔恨海里,一溺就是二十年。
他现在已经快四十了,他不知道自己的人生还有没有第二个四十。这么多年过去,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对余青松是什么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