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死去的尸体是僵尸最好的血食, 它们发现威胁最大的那几个人没有关注自己, 有耐不住的家伙已经朝地面上热乎乎的尸体伸出手,一阵血肉撕扯的声音,伴随着尸体骨骼被折断的脆响, 僵尸们开始咀嚼到嘴的猎物。
剩余的幸存者被逼迫到一个角落, 他们之中仅有的几名男人拿起武器挡在外围,方家的老大人苏醒过来, 所见到的就是虎狼遍地的一幕。
其他的老人孩子, 多是武将家的人居多,方家作为文臣世家, 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因为后辈多是人杰,临危不乱的护住自己家人没有在恐慌中被周围的怪物一把涉走。
值得瞩目的是,程珺婳的父亲,程大人他居然活到现在!
该说多亏他有个好妻子吗?
沈夫人不仅护住了程嫣儿,还保住这个平日里当家做主的男人。
只不过文官的体力无法指望,他现在一脸惨白的和女眷们站在保护圈中, 能坚持住不疯不傻,比起那些死在外头的蠢货,他的表现起码没有超越底线。
程嫣儿恐惧的抱住沈夫人的手臂,完全没有看见沈夫人眼中的意味深长。
“嫣儿,放心,就算这里谁都会出事,唯有你是安全的。”
程大人锐利的目光突然而至,他厉声道:“你什么意思?”
沈夫人状若未闻,一下一下轻轻抚摸着程嫣儿的发顶,不紧不慢的说道:“什么意思?老爷你当初娶我的时候不就已经知道了吗?”
程大人脸色难看至极,看向程嫣儿的视线更是吓得惶恐不安的程嫣儿往娘亲背后钻。
“你别吓唬孩子。”沈夫人将她一把揽过,描绘着长安荣华的尊贵眉目沉静异常,她平淡的口吻在这里简直格格不入的仿佛某个画皮的妖精,“老爷,别怪我没提醒你,嫣儿若有什么危险,咱们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该死的!”
程大人放低声线,勃发的愤怒从胸腔里低吼出来:“你这妖妇!”
“呵。”
沈夫人不以为意的扶扶发髻。
“爹!娘!你们在说什么啊!”
程嫣儿惊慌的目光在爹亲和娘亲之间来回移动,他们此时的争吵直接加重了她心中的不安。
她从未见过爹爹会和娘亲这样说话,也从未见过娘亲这副妖异不祥的模样。
尽管平日里对身旁的丫头再怎么恶毒,她也终究是个未出阁的少女,这种时候想要她不慌神是强人所难!
自己一手养大的“女儿”,沈夫人岂会不知程嫣儿的本性?
长达十几年的任务终于结束了,沈芳颜也不介意和她多说两句。
“你爹心情不好,别吵他。”
程大人:“呵,我当年就该知道,娶你入门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若非是为了珺婳,你!还有那几个来历不明的孽子!我早就乱棒打出去了,岂会容许你们留在府中多年!”
程嫣儿:“爹爹!你这是什么意思!”
“别唤我爹,”一向斯文有礼的程大人好无耐心的甩开程嫣儿拉住自己衣袖的手,冷漠的说道:“你是这妖妇不知从哪里抱来的女儿,我为了自己唯一独女的安全不得不接受你的存在,可这十几年来,我从来都没把自己当过你的亲生父亲!”
“爹!”
程嫣儿崩溃的叫道。
不得不说,绝望的环境会直接将人心底的阴暗不留余地的逼迫出来。
既然程大人撕破脸,沈芳颜也干脆扯下最后一张面具。
“你以为你自己好到哪里去?你以为我想嫁给你?若不是陛下的命令,我岂会大好年华进你程府做续弦!”
程大人闻言更是狂怒。
“若不是陛下暗地里下旨,你以为大妇新丧我就愿意娶你过门?”
说道这个,程大人不免咬牙切齿。
“若不是为了珺婳的安全,若不是为了爱娘的嘱托,你们……你们……”
你们之后的怎么样是无论如何都接不下去了,沈夫人见状冷笑出声。
“别说什么我们了,这么多年,若不是有我们在,程府后院不知乱成什么样子,光摆在明面上的就有三方势力在院中角力,没有我,你那宝贝女儿早不知被什么样的家伙拐走了!”
“喏,看看你视为女儿最后归宿的女婿,方家二房嫡长子!”
沈夫人直接把一旁听得目瞪口呆的方家人也拉入战场,指着正向这个方向逼近的陈靖泽,仗着自己天地玄黄四卫的便利疯狂爆料。
“惊讶吗?恐惧吗?哈!方家方怀玉早就被人在南华山上掉包了,不久前失踪的那个是个用来蒙骗世人的假货!要不是中途发生意外,那个家伙就是你女儿的最后归宿!”
“什么!妖妇你休要胡说!”程大人连惊带怒,已然口不择言。
沈夫人眉目一凛,语气冰冷:“我胡说?我再怎么胡说也比不上方怀玉偷天换日的本事!你那个女婿不仅仅是往程府里塞人,还一门心思仇视方家大大小小,老老少少这四十几口,甚至不惜投身南朝余孽也要为不幸身亡的方家夫妇报仇。”
“不过你以为他又是什么好东西?呵!方家夫妇是玄卫首领和副官,受大丰皇帝指使不知干过多少好事!他们的儿子?别说,这本事可是不小,虽为南朝余孽,却有本事和邰凤宫拉上关系,如今堂堂正正的换张脸,立身朝中当双面细作!”
“嘶——!”
在座意识还清醒的人脑子都不笨,联想到先前皇帝隐隐透露出的态度,众人的目光无不骇然的望向以尸山血海为背景铺路的陈靖泽身上。
程大人嗓音涩然的像是吞了什么尖锐东西划伤了嗓子,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充满了荒谬感。
“陈靖泽……你是……方怀玉?”
和他一样迫切的希望陈靖泽给出回答的方家人也是复杂的紧儿。
正好这时陈靖泽已经一步一步逼近到人圈外围,抬眼一扫,枪尖在手中轻轻一抖,甩落血花无数。
“程大人,晚辈失礼了。”
程大人脸色煞白,和他一样难看了脸色的还有方家的那些人。
任谁都没想到,这乱糟糟的关系是怎么形成的。
方老大人虚弱的唤道:“怀玉……”
陈靖泽避开他的目光,落到程大人身上。此时此刻的程大人不断自言自语。
“原来如此!原来竟是如此!所以你才会求陛下赐婚,你早知道……早就知道那个方怀玉不是真人!”
陈靖泽:“……”
“可你这又算是怎么回事!”程大人好像发狂的雄狮,突然爆发了,“如果说先前做事,尚且情有可原,但你如今是在做什么!在干什么!方怀玉!”
陈靖泽的俊美总有种刀子般的锋利,仿佛一不小心就会划伤,征战沙场的时间长了,浑身的气势更是晦涩,宛若一把出鞘饮血的凶兵,令人寒毛战战,不能自己。
但是身材高大的他直面程大人这一清瘦文人的愤怒咆哮,却一反本性的沉默不语,简直就好似心虚了一般,逆来顺受。
“……珺婳……你要我如何向珺婳交代……”
说话之间,程大人老泪横流,望着这个满身煞气的男人,他绝望的阖起眼睛,觉得就这么死了才能避免面对这负心的苍天。
陈靖泽:“程大人……”
“别说了!”程大人猛地睁开眼睛,凶狠残暴的目光一时间居然将陈靖泽都震慑住了,“我程家世代为官,可不是像表面上那般温文儒雅,哪怕最是无用读书人,你如果伤害到珺婳,老夫就算拼了命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陈靖泽张张嘴,哑然道:“……这是应该的。”
程大人冷冷道:“你直接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陈靖泽抿起嘴唇,“天地玄黄四卫,玄卫三十四。”
“居然是皇家爪牙……”
程大人一时无言,然后他抱着更为绝望的念头,复杂无比的问道:“珺婳她……又是怎么了?”
混入高人圈子,言谈举止皆不是他所熟悉的那名不敢亲近生怕她被府中诡谲谋害了的女儿,程大人心中其实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虽是书中人,却七情六欲俱全,人生百态俱现。
画中图案最后定在程大人那张崩溃不已的脸上,笔墨逐渐风干,成为洛天晴手中一卷有待完结的故事。
她把手稿收好放到一旁,扯过桌案上摆放的另一卷徐徐展开。
造型华美的青铜炉中飘出渺渺香线,荷花的清甜滋味拂面而来。
仔细一看,这间少女的闺房中到处都是散落的书卷,个人私物少的可怜,奇木建造的书架倒是摆满了每一寸空间。
但是这并不奇怪,因为纪录者的屋子多是如此,洛天晴的也不例外。
她把收好的那卷手稿随便一丢,空中就好像有别的力量托付起它送到02号书架中存放,她拿起纸笔一思索,香茶点心就有婢女送上。
而洛天晴本人,生活中像个小公主,赶稿的时候变成女织工,更可怕的还是,明明已经时间不多了,她还非要拖延到最后一秒钟!
“不管了!不管了!大不了再被人抓到小黑屋里闭关十年,让我瞧瞧剧情都进展到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