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反抗,无法反驳。
“陛下?”他看着嬴政黝黑锋利的眸子,下意识的喊了一句对方。
许是白舒眼底的挣扎和不确定太过显露在外,嬴政在与白舒对视了半响后,缓缓叹了口气:“最重要的,是孤想要你见一见徐福。”
白舒抬头,琥珀色的眸子里倒映着嬴政的影子:“徐福?”
“正是,”嬴政的口气纵容又无奈,“若是换了旁人,政才不会如此迁就——留你在咸阳,是为了能让徐福更好的照顾到你。”
浅色的眸子缓缓的眨了一下,不知所然:“可我与徐福没有交集吧?”之前嬴政的话说的太过奇怪,白舒实在无法理解,“不过今日舒前来,也的确是为了徐福之时,倒是和王上想到一起去了。”
好笑的白了一眼白舒:“那你我还算是心有灵犀了?”抬手戳了一下白舒的腰腹,“扶苏已经和我抱怨过很多次了,晚上与你同寝的时候,你的身体冰的太过了。就算是白日,”又反手切了切他自己的颈部,“你贴着也太凉了。”
“大概因为我长期生活于北地,气候寒冷?”试图给自己找出个理由来,“也没有长公子说的那么夸张,只是我晚上喜爱出去走走,许是进屋的时候把寒气带了进去,冒犯乐长公子——下次舒一定会注意的。”
“那小子可算不上是什么冒犯,是他先往别人寝殿跑的。”嬴政哼了一声,对扶苏的部分不以为意,“雁北位北,本就偏寒,你习武且功夫深厚,就算畏暑,也不应苦寒。”
“小舒,”他看着那双浅褐色的眸子中闪过了若有所思,然后被眼帘挡住,略长的睫毛在空中抖动了一下,“这几年你一旦离开战场,总是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看着就让人觉得很热。”
意料之中无人接话,嬴政倒也不在意。
“赵国雁北军被称颂的,除却他的用兵如神,还有他那一身攻防兼备的功夫——小舒,你很久不用重盾了。”
如法庭上的律师,如拍卖行的主持,君王敲下了裁决的锤子。
白舒毫无征兆的抖了一下,如蝶翼一般的睫毛轻煽,发出了若不可闻的应答声。
“入秦之前,你的武功是防守兼备的。”这一点,无论是早期王翦在纠正他功夫时推断他师源的时候,还是后来他从其他人那里听来关于雁北君故事,盾与陌刀,都是故事中永远不会褪色的色彩。
嬴政从未亲眼见过白舒举起重盾,甚至他也已经很久不见白舒使用右手提拿兵器了。
就算在生活中,对方也在有意无意的减少对右手的使用程度:“以你的小心程度,不会如此轻易暴露你与常人的异样。”
在这个众人多用右手的世界,偏好为左的人,是其中异类。
而嬴政的目光温和,他抬手牵住了白舒冰凉的右手:“孤听说当年你去见廉颇,廉颇见你不愿臣服于赵国,便想要借机将你永远留在邯郸。可惜到了最后他刺杀你不成,却阴差阳错之间废了你的右臂。”
白舒不语。
嬴政双手拢住了白舒冰的如雪的手:“当年放你孤身一人去赵面见赵王,孤不会后悔。” 因为这是对他与他过往所做一切的否定,“但小舒,孤希望你好好地活着,活的长长久久。若有一日孤先一步离开了,起码你还能守着扶苏,替孤看着大秦。”
白舒没有应答,嬴政也没继续所求,他笑了笑:“夏无且问诊时,追探过你的身体情况了。”没有具体的谈论白舒的身体状况,而白舒自己也没追问,“他曾直言他师兄的医术更胜他一筹,只是可惜他师兄死在了战乱中。”
“不过好在他那一脉尚未断绝,那徐福也算是个不错的苗子。夏无且说那徐福乃是他师长的嫡传弟子深得他师长真传——小舒,今年冬日,你留在咸阳吧。”
琥珀色的桃花眼缓缓瞪圆。
“孤试探过了,那徐福是真有本事的人。孤也和他说好了,从今往后他便只需要看护你一人,若他有所需,但凡作用于你,孤有的宝物,他尽可取而用之。”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知道什么叫做残酷现实么?
残酷现实就是,我一直以为rua是指亲亲和摸摸的,因为rua这个声音很像亲亲的意思,且有摸的意思。
但后来(准确来说就在昨天)......
我被科普并百度之后,已经不知道该假装我来没有rua过,还是应该从此闭麦了
我忏悔,真的,以后我再也不乱用字母梗了
QaQ
嗯?
我刚才是不是做了什么?
第182章 三杯吐然诺
“尽可取而用之?”白舒声音略带诡异的重复着,眼神落在嬴政身上,不可置信的模样活像是在看世界奇迹,“你知道你刚才说了什么么?”
嬴政朝着白舒的方向迈了一步,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这使得他看起来越发迫人了:“朕说,”他黝黑的眸子锁在白舒的脸上,语意逼人,“朕下旨,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给他他想要的,只要他需要的。”
少许的停顿和思考后,嬴政到底没能把主语也一并说出,这算是他掩藏在逼人气势之下的退让了。
若是往日,嬴政这样不动声色的退让,早就会被白舒注意到,并且接着他的台阶顺势而下,两人和解。
或许是往日里嬴政的纵容,或者是徐福这个名字太过令人印象深刻,白舒第一次忽略了嬴政的台阶。又或者他注意到了,但对于徐福这个问题上他并不打算退让,于是装聋作哑,沉浸于自己的故事中。
嬴政的视线太过可怖,白舒没忍住别开了眼睛,不过坚定的语气却没有丝毫的退让和胆怯:“他不过是个身份不明来历不明的家伙,就算是有夏无且,你刚才也说了他的师兄早已死去,是他师兄亲自告诉他,那徐福是他的弟子么?”
越说,白舒越发觉得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
“他蛊惑你,你就这样信了他?若他说他要地,你可会给他地?若他说要爵,你便会封他为侯?若他说想要求取长生路,你就给他人?若是有一日他说杀了扶苏便可以让你达成心愿,你就会去杀死扶苏不成!”
记忆中徐福与胡亥所致使的结局太过惨痛,这使得白舒并未注意到他的态度和立场,在一开始就带了过于激进的偏见。而这种基于记忆中历史的偏见,致使他的字里行间充斥着后人复哀前人时,恨铁不成钢的悔恨与极大的不满。
但那些悔恨与不满,在那些不能看到未来的当代人眼中看来,便是无端的甚至可以说是过于自大,并不被需要的操控和指点了——甚至他此刻面对的,是如今天下的主人,大秦的君王,嬴政。
房间里有很长一阵的沉默,空气中只有安静徘徊不去,阳光透过高出的窗渗入书房,照在不远的地方,点亮了整个房间,也将嬴政此刻沉默的神情照亮。
幽黑的瞳孔直视着自己不远处的青年:“你想听真话么?”他看着白舒,“如果今日你只能得到一个答案,你想要听真话么,小舒?”
被他注视着的青年向后倒退了一步,黑色的靴子落入阳光的投影之下,对嬴政过于了解的后果,就是当嬴政尚未宣布答案,结果于他便已经了然于心:“你疯了,”脸上是震惊,是愤怒,是扭曲,还有他自己也未意识到的动容和哀求。
“嬴政,你疯了,这根本不值。”
而嬴政的答案,是向前两步,逼迫着青年连连后退,直至退无可退。
没有直面的答案,有的只是看似将权力转交,但更多却是为胁迫的选择:“小舒,看着我,然后告诉我你想要真话,还是想要安抚?”
嬴政比白舒要高了半个头,身形也更为健硕,这使得他看起来就很不好惹。很奇怪的事,明明两个人里白舒才是功夫更好的那个,但嬴政看起来才是更恐怕的那个。
后背撞在了柱子上,白舒下垂的睫毛轻颤:“你一定要重用那个徐福,是么?”
嬴政:“重用?”轻声一笑,笑声里带着无奈与纵容,“小舒,你在怕什么?你在求什么?”他的问句很轻,像怕惊动了蝴蝶的猫,如抚摸着玫瑰的野兽,小心却也有不容推辞的霸道与宣誓,“是什么让你得到了消息,就如此迫切的想要来见我?”
他在怕什么?
他在求什么?
看着白舒脸上的茫然,嬴政叹气:“有时候我真的不知你是有意,还是故意——”他转过身,散去了身上迫人的气势,“大概是我欠了你的,如今也就你有这个本事让朕一让再让了——坐。”
坐在书房中央的矮椅上,嬴政指了指自己对面堆着垫子,一看就知道是为谁准备的位置:“在徐福来之前,你我还有些时间。”
白舒缩起了脖子,垂着眼动作乖巧的跪坐在了嬴政对面,一反常态的没有用软垫子给自己堆砌起一个舒服的窝。
看着白舒双手放在膝盖上,缩着脖子垂眉顺目的乖巧样子,之前隐约的怒火和无奈像是被针戳漏气的皮球,噗的一声就不见了踪影:“真的是欠你的,”抬手揉了揉额角,“当年赵国,究竟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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