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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狮[秦] (苍策九歌)


  秦军班师回朝之前,顺应王翦与白舒等将领的意见,顺手撩了一把燕国,然后没想到这一撩,就撩出问题了。
  跟在嬴政身侧的内监因为对方如此失礼的举动感到恼怒,但他刚迈出脚步,身前的君王就好似身后长了眼睛一般抬起了手,背着他们挥手示意身后的仆从退下。
  而后他垂手,双手交叠身后缓步走入院落:“孤那里忙成了一团,你倒是在这里闲的令人嫉妒。”嬴政的步子不快,轻裘缓带。
  可直至多年之后,当那内监垂垂老矣,都不曾忘却当年君王抛了朝堂上争议纷纷的朝臣,一路紧赶至院子后,直至待呼吸平复后才愿再入的等待,以及见到那人时与他初衷截然不同的话。
  退开前,他听见入院中的秦王,一反之前的恼怒,满是笑意的声音:“认识樊于期么?”
  “那是谁?”坐在院子中的男人如此作答,声音平静,并未因为秦王的优待而感激,也没有因为他自己的失礼而恐慌,就好像本应如此,本该如此,他们本就平等且熟悉,“莫名其妙的人,舒干嘛要认识?”
  “将军这话可真败景,”秋色树下如玉公子,多美好的衣服景色啊,这人不说话像是个画,这说了话就像是个痞子了,“好歹如今你也算是秦国的臣子了,”眼瞧着对方没有邀请自己坐下的想法,嬴政也不觉得气愤,“关心一下你的同僚吧。”
  “舒关心了啊,”白舒理直气壮,“但是这不是对舒的奖赏还没下来,舒现在还是借住在朋友家的一介白身啊——哦,顶多算是个太子近卫,还是没工钱的那种。”
  “总不能再封你雁北君吧,”说起这事儿嬴政也头疼,“等你打下魏国,孤封你武安君,如何?”
  白舒盘腿坐在一堆软软的皮毛上,右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晃动着手中玉白的棋子,左手持着黑子,似乎是在和自己博弈,但又好像只是随手把玩一般,他面前的棋盘上落子零落,不成局面。
  听见嬴政的话,他瘪嘴抬眼又垂眸,他甚至连起身行礼的想法都没有,又复专注的去看自己身侧被随意摆放于地面的棋盘了。只是原本还算放松的眉眼微蹙,好似刀尖上闪过的锋利刀光,直入人心:“樊于期?那是谁?”
  这算是默认了。
  “以前看好的臣子,”嬴政的视线扫过了落子毫无章法的棋盘,走到白舒的身后,弯腰垂手从揪住了他身后堆叠起来的垫子:“起身,你快陷进去了。”
  一边说,他一边拽了拽自己手中抓着的部分。
  “王上就非得和舒抢这几份垫子?”白舒哀声怨道,但身体到底还是很诚实的用力,腰腹用力自陷入式的坐姿变为了扎马步的虚坐,让嬴政抽出了好几个软垫后,又重新做了回去,陷入了自己的‘窝’里。
  “便是扶苏,也没和你这般。”不假于他人手,嬴政将自己揪出来的垫子拖到了棋盘的另一侧摆好,然后规整的——盘腿坐了上去,“你将他丢在武场跑步,你自己在院子里偷闲,小心他记恨你。”
  瞧见嬴政的动作,白舒嗤笑一声:“王上和臣也就差了那么一步而已吧。”一边说,他一边反手开始调整自己的垫子,被嬴政抽走了四分之一的垫子后,坐着就没有之前那么的舒服了,这让白舒有些不开心,“小扶苏才没有我王上这么小心眼呢。”
  嬴政不和白舒斗这没有意义的嘴,于是他开启了新的嘲讽;“臭棋篓子。”对着棋盘做出了批判,“若是下次再被孤瞧见了,你休想要什么‘细沙’去造无骨……沙发?”停顿了一下,才想起了这个奇怪的名字。
  “那王上未免太残忍了,”白舒说着,垂手将之前攥于手中的黑子重新放回篓子,另一只手同时将棋盘上的黑子捡了起来,“王上自己和自己玩,还会认真啊。”待黑子拾捡收拢完毕,将篓子递给了嬴政。
  接到暗示的嬴政一挑眉,同时接过了篓子:“自当如此。”
  “所以王上是王上,舒只是个什么都不懂,跟着王上走的忠诚臣子啊。”白子的待遇就要随意的多了,随手留了一颗白子于盘面上,剩下的随手一扫,直接入筐,“所以樊于期到底是谁,能让王上跑到舒这里,专门看热闹?”
  眼瞧着对方破了棋盘上黑子先行的规矩,嬴政哦了一声也不动怒,反倒是拾起两粒黑子直接包围了棋盘上那颗白子,用自己的行动重新稳固了这条规矩后:“和你一样,是个降将。”
  停顿,然后将樊于期的事情从头到尾的和白舒讲了一遍
  讲完之后,被这十分熟悉的开头和过于睿智的举措,打的发蒙的白舒呢喃:“我觉得我刚才听到了一个笑话?”
  “可不就是一个笑话,”嬴政却误解了白舒的懵逼,“连前去投靠,曾经庇护手中的人都能说杀就杀,君子诚信都被这燕王......”
  “不不不,不是这个问题。”白舒连连摆手,打断了嬴政,“你刚才说燕国不仅将樊于期的人头送来了,一并送来的还有燕国督亢一带的地图?”
  哇,这熟悉的开头,莫名令人兴奋啊。
  “该你了,”嬴政不懂白舒的兴奋点在哪里,他敲了敲棋盘,“不用担心,燕国如今只剩那么点儿不足为据的家伙了。”
  距离灭赵也有半年了,今年秋天的收成不好,秦国暂时就收了再发兵的心思。反正他们从赵国班师回朝的时候,顺手吃掉了燕国大部分顺路的土地,剩下的不足为惧。
  “不不不,真的完全不是这个问题。” 被提醒时,白舒才想起这次该轮到他落子了。但是他的兴奋也不好和嬴政说啊,知道未来什么的若是说对了还好,在有他存在的情况下如果没说对呢?
  每当这个时候,忽然好怀念系统啊。
  白舒下意识的抬起手去碰额头被盖住的淡色花钿,在看到嬴政奇怪的眼神后又收手:“您不会真的相信他们是本着投诚的心来的吧?”假装自己没读懂嬴政的眼神,抬手在棋盘上落了一子,“是他辜负了王上的重托背叛秦国在先,燕国惧怕秦国,替王上处决了他,是为了讨好您啊。”
  “这孤当然知道,实际上孤还挺失望的,本想着他既然有胆量庇护孤要杀的人,也算是难得有骨气了,或许就有胆子抗争到底。”停顿,“但是孤怎么觉得,你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白舒原本松散靠在秦朝版‘沙发’上的慵懒姿态不知何时变为了挺拔的状态,既然当日已经决意投靠秦王,很多事情白舒就没打算再隐瞒:“如果您想要暗杀燕王的话,舒这里或许能够出一份力哦。” 迫不及待跃跃欲试。
  “不用为了那种人脏了将军的手,”嬴政很快在棋盘上回落一子,“孤倒是很想看看他们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做些什么。”
  这话就有意思了:“所以为了讨好你,他们把自己庇护的人杀了,给你送过来平怒?”眼中的兴奋和闪耀不似作假,有的是果然如此的了悟和期盼,“王上有没有觉得这样的燕王也让人很看不顺眼?”
  “将军这是有多期待燕国惹怒孤啊,”嬴政瞬间猜到了白舒的心思,好笑道,“虽然这种举动让孤很不爽,但是毕竟他们杀的是孤看不顺眼的人,孤和燕王没什么交情,反倒是燕国的太子丹,曾经与孤一般在赵国为质。”
  “所以,王上可别和舒说什么同胞之情。”视线扫过棋盘,发现黑子比白子多了四个——这人是不是偷跑了?
  嬴政对白舒谴责的目光报以无辜的微笑:“将军先嘲讽孤的棋艺的(黑子先行因为视执黑者棋力较弱),”停顿,加重了语气,“虽然是将军违规在先的,但是将军抓到孤抢手先行的时候了么~”
  发觉嬴政对自己之前那句话的不在意,白舒笑得更为舒畅,到底还是没有继续违规下去,随手落了一子:“王上可听说过君无戏言?若是王上日后如此治理天下,那朝堂上以死谏言的朝臣,怕是要堆满城外的护河,高至城墙啊。”
  “不妥么?”几乎是白舒落子的下一瞬,嬴政就接上了,“所谓‘君无戏言’是对臣,若是敌人的话,怎么做都无所谓了吧。”瞧着白舒再次落子,跟上,“现在孤和将军,可是这棋盘上的对手啊。”
  “王上说了算。”白舒叹气,字里行间尽是纵容,“王上如父如天,王上说了算——”
  “是父还是天?”
  “成熟点儿吧,王上。这次臣下抓到您偷跑了。”指着嬴政趁他不注意时欲图再次连落两子的动作,“都让您先行了,别太得寸进尺了啊。”
  “有什么关系嘛,”被抓了个现行也不觉得尴尬,他大笑着,在白舒的注视下坦荡的将黑子落下,达成两次连落两子的动作,“是将军没有注意到时间,这时间到了,自然就该轮到孤了,不是么?”
  “王上自行缩短了时间,还欲用话题牵引臣下的注意力——错在王上。”
  听见白舒的话,嬴政挑眉毫不客气的引用了几个呼吸前白舒对他说的话:“将军,成熟点儿吧。”痛心疾首的表情,将之前白舒的话原样奉还,“将军都没有抓到孤的现行,就这么指责孤,将军难道不觉得心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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