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人的热浪瞬间烤干了符衷身上的水汽,温度高得惊人,好像这里就是太阳的核心。黑塔里面的复制人比外面的还要多,符衷一路杀人一路带着人质危机小组迅速找到通往第二层的通道。黑塔的结构已经被他铭记于心,他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出现图纸上所有的细节。符衷的记忆力是相当超群的,他能将《条例》倒背如流。
“拆弹部队报告,我们在黑塔里发现了大量炸药,安装在主要支撑结构上!”
“第四层有铀棒泄露,产生了严重的辐射污染!辐射污染红色警报!正在建立隔离区,所有人检查身上的防辐射装置是否完好!”
符衷穿过第二层的火墙进入第三层,这时,黑塔中的枪声忽然停止了。复制人纷纷倒了下去,接二连三地从栏杆外翻出来,像个烂苹果一样摔进凶猛的烈火里劈里啪啦地烧起来。但就在这之后的一秒,安装在主要支撑结构上的炸弹忽然起爆,大半个黑塔瞬间都淹没在了金色的火焰和浓烟中。
支撑架被炸断了,大量的重物从天而降,如同裂开的彗星那样坠落下来。黑塔在剧烈颤抖中发生了歪斜,一至十层都开始垮塌,整座塔从中部断裂开来。塔顶已经无法支撑重量,摇摇欲坠,被炸开的桁架、庞大的黑色金属向着四面八方飞溅,砸进波涛里,掀起白色的大浪。
符衷拉住栏杆稳住身体,上升平台陡然下降,裂开了一条巨缝。从他头顶落下来一根熊熊燃烧的梁柱,符衷立刻大吼着让执行员注意躲避。他埋下身子抱住小七往旁边避让,巨大而沉重的梁柱已经砸在了平台上,将他抛起来,再狠狠摔下去。四溅的火舌飞到了符衷身上,很快他半边身体起了火。符衷的脚踝和髋骨折断了,碎骨之痛让他浑身大汗淋漓。
骤然,一个黑色的空洞在黑塔上方打开,被它笼罩的地方时间都停止了。黑塔不再垮塌,火也不再燃烧,波涛也不再涌动。人们慢慢停了下来,茫然地看着眼前惊人的变化。
季宋临站在射电望远镜旁边的一个脉冲炮塔上,他刚刚就是用这座炮塔制造了一个黑洞。季宋临的发明成果之一,能在特定范围内改变粒子震荡的方式和频率,从而改变局部的时间。
他拿着望远镜观望黑塔,在对讲机里说:“你们现在有15分钟的时间做完任务,我只能停止这么久,不要浪费任何一秒钟,我们在和时间赛跑。”
“收到。”符衷回答,“谢谢你。如果早点这么做就好了。”
“我很抱歉来晚了。”季宋临说,“不过至少我们现在追上时间了对吧?”
符衷笑了笑:“这只是个开始。”
季宋临没说话,离开了炮塔。
符衷灭了身上的火之后,他才发现大腿上被烧掉了一大块皮肉,淋淋地往外渗血。他简单包扎了一下,疼得他松不开眉头。脚踝和髋骨都在刚才那狠狠一摔中碎裂了,稍微一动就是钻心刻骨的疼痛。小七吠叫了几声,符衷重又打起精神,伸手摸了摸小七的耳朵。狼狗皱着鼻子嗅闻了一会儿,忽然大声叫唤起来,示意符衷向前走。
“所有人员现在撤离,前往‘方舟’号坐标仪等候命令。除了指定人员外,其余所有人在十五分钟内全部撤离完毕。注意,十五分钟内撤离完毕。”
黑塔里的部队和守在外面的人群潮水般退去了,符衷让留了一个执行员在身边,让其他人先行离开。被固定住的火焰、悬在空中的巨物,看起来是那么的不真实、令人胆寒。符衷跨过火,领着小七和一位同行的执行员快速向第四层奔去。楼层之间的通道被破坏了,他们只得从另外的路绕上去。符衷在心里默默地数着秒数,就像他和季垚接吻时做的那样。
时间停止的时候,季垚正经历弥留之际的那一刻钟。血从他身上的伤口流泻出去,就像灵魂正在脱离躯体。他觉得自己变冷了,血却还是热的。黑暗慢慢来袭,即使火光也照不亮了。
他很困,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好觉了。他觉得自己这回不会再做噩梦了,因为心里的安详和平静打败了孤独和恐惧。黑夜寂然如死,脑海中的印象变幻莫测,一会儿是阿拉加拉山脉,一会儿是铁青色的棕榈。他做着一个黄昏时的梦,梦里见到了那片芳草萋萋的平原,那座大雪山,还有雪山下的桃林。他闹不清这究竟是梦还是回忆,但一切虚无中只有符衷是真实的。
迷迷糊糊中听到了狗吠,他以为自己来到了家乡,他的家乡在大兴安岭,有高山深涧、绿蚁新醅、柴门犬吠。眼前一片金灿灿的火光,一个人影踏着火光朝他跑来。季垚的眼睛瞎掉了,只能看到影子,无法辨认那究竟是谁。狗的叫声就在身旁,那么清晰、那么响亮,甚至能感觉到一条温暖湿润的舌头在舔舐自己的脸颊。
一切都很真实,这种真实把他拉进了恍惚不定的境地里,季垚觉得英雄应该踏火而来。怀里的狐狸在激烈地挣扎,不过季垚早已没有力气再去抱住它了。狐狸挣脱了出去,狗吠和狐狸叫嘈杂地交错在一起。
符衷看到了满地的血浆、肉块和断肢,一把斧头躺在一个被肢解的人身旁,一颗被砍碎的头颅正流着白色的脑浆和脑髓。
“首长。”符衷在季垚面前蹲下来,用温柔的声音呼唤他,“符衷来报到了。”
季垚的双眼变成了血洞,他就那样和符衷对视着,沉默良久。他听到了这温柔的声音,仿佛在他耳边回荡,他还在睡梦中见过那可爱的面影。
你是从哪儿来到我面前?季垚想,你为什么要在我的梦里重现,去再现那命运赐予的却又随即拆散的短暂的相逢?
符衷早就离开了,他只在夜晚回来,来到季垚的梦里。他只是一个幻影,一道多年前留下来的回音,如同春神阿多尼斯生活的另一个世界,没有悲伤,也没有忧悸。
他把银河里的泥沙淘洗干净,给黑夜缝上尸衣,用远古的百合给月亮镶上白雪般的绲边,蓝天映衬着金色的槭树和白桦的倩影。他走到哪儿,哪儿就是春天。
之后季垚的嘴唇细细地颤抖起来,两行泪水混合着血水流了下来:“可是我看不见你啊。”
符衷看见他就忍不住要掉眼泪,极力克制自己不要发出哭声。符衷抹了一下眼睛,把手放在季垚颊边,在他嘴唇上轻轻吻了一下,说:“我带你出去,我们要回家了。”
他从腰后取出一个石英管,从里面抽出一管PHR-17药剂来,注射进季垚的身体里。
季垚茫然地盯着前面,一边哭一边从喉咙里艰难地发声,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能撑到现在,还能有力气说话和哭泣:“龙牙......插在我胸上的那把刀。”
符衷这下知道龙王为什么拿走了骨头之后仍愤怒无比了。他眨了下眼睛,点点头:“我会让人取出来的,最棒的外科医生正在外面等我们。现在我们先出去,你不会有事的。”
他抖开被水浸湿的毛毯,小心地将季垚裹住,然后把他抱起来。小七带着狐狸一块儿跑出去,符衷尽量把人抱稳当,免得颠簸。季垚靠在符衷胸上,此时的他仍然意识模糊,但有个声音告诉他现在安全了。他恍恍惚惚地做着一个梦,半梦半醒时听到有人在耳边说:“别睡,首长,不要睡。打起精神来,你很快就没事了。站起来,别把自己的命当草!”
秒表上的时间正在流逝,还有最后半分钟。符衷对着别在胸上的对讲机大喊:“贺从洵,把飞机开到第五层平台上!”
GRO-35呼啸着转了一个圈来到第五层的平台,在离地一英尺的地方悬停着。与符衷一同执行任务的执行员正拿着枪守在封锁门旁边,符衷从侧门绕上来后朝着飞机跑去,小七和狐狸率先跳进机舱内。这时停止的时间又开始流动,黑塔垮塌了。符衷用力跳起来,背过身滑进机舱里,紧紧搂住季垚,避免他又被伤害。
战机飞快地拉高,转过方向朝着坐标仪驶去,留下一条白色的光带。符衷把季垚抱起来放在冷冻舱里,朱旻眼皮一抖:“老天。怎么会搞成这样?”
符衷握着季垚的手,帮他擦掉脸上的血迹,抬头对朱旻说:“他胸上这把刀是龙牙,得把它拔出来。交给你了,朱医生,你是最棒的外科医生。”
朱旻看着季垚点点头:“我是最棒的外科医生。”
“他必须得活着,如果他没气了我就把你的头砍下来塞进炮管。这是你的职责所在,你必须得办好。”符衷说,“他没活到一百岁,死神休想带走他。”
符衷握着季垚冰凉的手,低头在他额头上吻了吻。朱旻开启了暂时性强制冷冻,符衷仍不肯把手放开。战机正风驰电掣地朝着坐标仪飞去,符衷打开全频道通话,说:“救援任务结束,‘回溯计划’指挥官仍具有生命体征,我们正安全返航。全体注意,‘方舟’号坐标仪将改变通讯代号,‘方舟’号现在是先行者六号。”
作者有话说:
【《访谈录》】
魏山华:“级别对我来说没什么。我可以今天坐在战略核潜艇里出海巡航,手握核弹发射密码;我也可以明天就去少年监狱里扫走廊,跟一群半大孩子吵架。这一切都取决我的态度。但符衷不一样,他是领队,他不喜欢听命于人,更不用说是一些居心叵测、不忠诚的领导。他的变化很大,令人大吃一惊。就像个冲浪男孩,或者是季垚说过的......万人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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