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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妹妹早就死了。”季垚用铁链铰着唐霁的手腕和脖子说,“因为过量吸毒。”
“放你的屁。”
唐霁被季垚拉着退后了几步,他分开腿稳住身体,把手里的匕首翻转过来,猛一用力割断了铁链。季垚从后面揪住唐霁的头发,抬起膝盖往他腰部重击。唐霁在浓浓的烟雾中咳嗽了几声,转过身用臂肘撞击季垚的胸骨,接着抬起匕首往他扎去。季垚靠在木箱上滚了几圈,匕首扎在离他几厘米的地方,箱子整个碎裂了。
季垚弯腰扫起掉落在地上的唐刀,唐霁按住他的肩膀,抬脚踹向季垚腹部。季垚的背撞到了柱子,旁边正在燃烧的纸箱摔落下来,把他身上的衣服点燃了。季垚撑着刀从地上站起来,抹掉脸上的血液,他额头上、右边脸颊和耳朵都磨得血肉模糊。季垚没管身上的火,火舌烧灼着他没被防弹衣保护到的地方。
“你说你爱上了那个叫宋尘的小孩?”
“确实。但是你把他打死了。”
“咱们在非洲的时候可没见你这样,大伙儿都说七狐狸不近人情,冷漠得要命。”
“那要看对谁。”
季垚双手持刀跨出一步朝唐霁砍去,两人在浓烟滚滚、逼仄而拥挤的仓库里厮杀,地上到处是喷涌出来的血迹,油漆桶由于溅上了一层血,已经分不清到底是什么颜色。刺鼻的有毒气体仿佛一个穿着袍子的幽灵,插着翅膀从大火燃烧的地方飞出来,喧叫着缠绕在两人周身,在仓库的各个角落里大笑不止。
天花板上喷水的灭火器已经被季垚的刀弧给打掉了,角落里的警报器响个不停,转着红光,把黑暗的仓库照成红色、金色、沙色。在这金碧辉煌的光亮中,浓黑的影子投射到金光灿灿的墙面上,吊机的臂膀犹如巨型蜘蛛的脚爪。警报声、通风井的咆哮声、大火燃烧的呼呼声、打斗时的嘶吼声,仿佛这里就是地狱,一切都是幻影,是从地狱里传来的回音。
季垚一刀刺穿了唐霁的心脏,他听到了刀刃破开肉体的声音。两人巨大而恐怖的影子映照在光秃秃的墙上,血从刀口喷出来,在一滴滴往下掉。唐霁拽住季垚的肩膀,一把将匕首捅向他,竟然刺破了季垚穿在最里面的那件防弹衣,捅穿了他的腹腔。唐霖紧握着刀刃往反方向一拧,生生将他的腹部剖开了一半。
温热的血浆从伤口里如同钱塘江潮一半涌出来,剧痛像一道霹雳砸向季垚的头顶,让他几乎昏厥。季垚猛一用力抽出刺穿唐霁心脏的刀,往后退去,低头看着自己腹部的那条伤口,随着呼吸起伏。血水不停地流泻,大火灼烧它,烟雾炙烤它。季垚把手放在伤口下面,接住那些涌出来的血,想把它堵回去,不让它脱离自己的身体。
号称“核掩体”的防弹衣能抵挡火箭弹、榴弹冲击,但此时却被一把匕首轻而易举地割开了。季垚弓着背,分开腿站着,不让自己倒下去。他抬头看着唐霁,周围的火圈将唐霁的身影照得很暗,他同样伤痕累累,满面血垢。季垚削掉了唐霁一只耳朵,还剜去了他的大臂肌肉,露出白森森的骨头来。
唐霁唯有一双眼睛仍旧幽幽地发亮,季垚透过这双眼睛看到了夜色下的刚果河。唐霁手里握着那把散发着柔光的短刀,而季垚的血就从那刀上流下去。
“龙牙。”唐霁告诉他,“这把刀是用龙牙磨的。”
季垚忽然想明白了,匕首是龙牙做的,防弹衣是借了龙王筋脉制成的,一切都是从龙王身上剽窃来的。世界上没有最锋利的矛,也没有最结实的盾。他捂着腹部,疼痛几乎把他的神经铰断,血不受控制地从指缝里渗出去,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内脏也要从这个巨大的伤口中往外流。
唐霁一步一拖地朝他走过来,带着他那骨肉分离的臂膀、血流如注的耳道,胸上纵横交错的刀伤。他的左手手腕被切开了,但没有整个切断,晃晃荡荡地挂在身体一侧。随着受伤的次数越来越多,他的自愈能力会越来越差。唐霁身上早就没有PHR-17了,但他还是来和季垚决一死战了。
两人都浑身是血,很难想象在这样惨烈的厮杀、血肉横飞、大量失血的情况下,他们竟然还能站起来。季垚用唐刀支撑身体,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唐刀吸饱了血液,愈来愈光彩熠熠了。
忽然地面剧烈震动起来,外界传来轰隆隆的杂音,仿佛是大地在呼吸。季垚隐隐约约地听见大范围的炮火攻击,他不知道这样的火力攻击是从哪里来的,基地的弹药早就消耗干净了,也许这是最后的绝望的反击。这一击之后就再也没有希望了。狐狸永远追不上月亮,人类永远跑不赢时光。跟龙王比起来,他们实在太弱小了。
季垚觉得脑子里空空的,他原先日理万机、有条不紊,但现在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他只想从这火海里逃出去,逃出噩梦,逃出时光。刚果河的大火烧到了这里,他跑了这么久还是没有跑出去,他从哪里来,就要回到哪里去。战场连着战场,死亡连着死亡,历史循环往复。
人影忽然暴起,唐霁举起匕首往季垚扎下来,季垚用尽力气往旁边扑去。匕首在季垚的掌心划了一道裂口,将他的中指和无名指切开了。唐刀从季垚手中脱落,唐霁捡起来扔到一边的大火里,继续朝躺倒在地上的季垚走去。季垚拼命按住肚子上的伤口,免得肠子漏出来。他感觉到流出来的血液中混合着固体,那是被切碎的内脏组织。
唐霁双手拽住季垚的衣服把他提起来,扔向一边的立柱,按着他的头往柱子上撞。季垚被他掐住了喉咙,怒瞪着双眼和唐霁对视,死死咬住牙齿。季垚在唐霁把他抓起来丢开的时候就从衣袖里滑出的折刀,这把折刀一直以来都藏在他的袖口中。季垚反手将折刀狠狠扎进唐霁的眼睛里,说:“看清楚这把刀了吗?老四的那把,他逃跑前一晚把它给了我,我一直都带在身上。”
说完他更用力地翻搅起唐霁的眼睛来,锋利的刀刃搅碎了唐霁的眼球,大股大股稠浓的鲜血从他眼眶里流下来。唐霁大喊了一声,将匕首插进季垚的胸膛,刚想往下剖开的时候被季垚拽住了手腕。季垚的手仿佛是钢铁浇铸的,铁石结构,一用力就能把钢筋拗断。此时他紧握着唐霁的腕骨,让他动弹不得,接着用折刀将其扎个对穿。
唐霁用力按住季垚的脸,把拇指插进季垚的双眼里,深深地,季垚一边痛苦挣扎,一边双眼冒着血,眼球即将被人挖去。季垚紧紧抓着折刀,这把刀叫“夏茵”,是四狐狸的遗物。他想起了“狐狸窝”中队,想起了东非大裂谷。右手无名指上传来凉意,是符衷送他的那枚戒指。季垚一直都戴着它。季垚想起了符衷,只是这一想,就让他最后爆发了一次。
季垚用折刀切断了唐霁的大拇指和四根手指,然后用铁打的一般有力的腿踢烂了他的肚子。季垚的双眼变成了血洞,仅凭着一点微弱的视觉和记忆,他从地上爬起来,冲向一边的火堆里拿起一把消防板斧。唐霁这时候正要站起来,季垚在火光中扬起长长的斧头对着他用尽全力砍了下去。
他砍下了唐霁的头。
唐霁的身躯轰然倒下了,他的头滚到了燃烧的箱子旁边。季垚眼前只有黑暗和血色,还有一点点光亮。他只能看清一个模糊的轮廓,他对着这个轮廓一下一下地把斧头砍下去。
季垚摸着地面,找到唐霖的头,抓住他的头发,摸到了他脖子后面的一枚滚烫的芯片。季垚用斧子对着头颅劈砍数十下,墙上照出他挥舞板斧的影子。血液四溅,立柱上洒了一连串。
芯片原本还亮着,但中途被斧头砍碎了,季垚知道得把唐霁的芯片毁掉才能让他死。他砍碎了唐霁的头颅,砍掉了他的四肢,最后他停下了手,斧头从他手里掉了下去。他什么都看不见,不知道火烧到了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踩在怎样的血泊里。他终于倒下了,大量失血让他浑身冰凉,大脑昏沉而麻木,死神已经来打开他的窗户了。
季垚在血泊里侧着身子爬行,他不想让肚子里的内脏从那条伤口流出去,流得满地都是,太难看了。就是死也得体体面面地死,他想,我这次终于不是被烧得面目全非了。
他凭着一点意识靠着立柱坐起来,靠在那里,再也不动了。他感受到热浪朝自己扑来,刺鼻的烟气从他的鼻腔到咽喉,再到肺部。一把匕首还插在他胸上,只露出刀柄。季垚抬起手碰了碰刀柄,他不敢把刀取出来,因为血会流得更厉害。他听着耳畔各种声音,火舌舔舐着他的身躯。季垚崩溃了,他再也受不了了,睁着一双空洞的、血淋淋的眼睛大哭起来。
时间不在外界,时间在他的梦里。他千里奔袭,最后还是回去了。季垚坐在那里,鲜血在他身下聚集,他想把这层血掀起来盖在身上取暖。他被困在这方寸之地,周围全都是凶猛的火墙,如果他拖着这副站都站不起来的身躯涉火海,还没爬到一半就得被烧死。他害怕火,害怕被烧,因为他就是从那儿逃出来的。
外面的轰隆声持续不断,这强大的火力究竟来自于哪里?是谁向他们这群被抛弃的失败者伸出了援手?大地在颤抖,来自另一个维度的咆哮钻进季垚的耳朵,催人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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