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说走到哪里去,但季宋临也没问。他动了动手臂,伸过去一点,整个揽住符阳夏结实的腹部,说:“那就不要走。”
以前季宋临一个人躺在这张床上过夜,现在有人跟他同床共枕,他还有点不习惯。但这样也挺好,这不是新事,只不过是丢失多年的东西又找回来了而已。
“你背上还留着这条疤。”季宋临摸着符阳夏宽阔的脊背,有条长长的痕迹一直从肩上划到第三根肋骨下方。
符阳夏用手去摸了摸伤疤,说:“龙牙咬伤的,只能这样了。如果不是那只狗,龙牙就直接把我咬穿了。”
季宋临眨了眨眼睛:“蝴蝶斑吗?”
“嗯。它额头上有块蝴蝶状黑斑,我记得很清楚。”
“我也记得。”
“如果不是它,那我和顾歧川都别想活下去了。它救了我们两个人,但它自己却死了。”
两人不再说话了,季宋临从上到下抚摸着符阳夏背上那道利落的伤痕,就是这道伤痕才让符阳夏的背一受了寒就剧烈地疼。符阳夏怕冬天,冬天对他来说是酷刑。
“你要睡了吗?”符阳夏在长时间的寂静后问。
“还不想,我平时睡得比较晚。”季宋临靠近他一点,“我们聊会儿天吧。执行部的徽章是什么时候换掉的?为什么要换成雄鹰巨树?”
符阳夏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他稍微犹豫了两秒,然后回答:“2013年换掉的,那年白家退出了时间局,说他们不再插手时间局里的事,一并把黑白双翼章也收回去了。后来北冥内部召开了会议,家主们全都到场了,也包括我。会上我们商讨要用什么来做新一代执行部的徽章,然后大家都投了雄鹰巨树的票,说季宋临是壮烈牺牲的英雄,应该以此来纪念他。”
季宋临听完他的故事,不言不语。然后他很轻地笑了一下,符阳夏感觉到他收紧了手臂:“他们倒是把自己都推脱得干干净净,还给我扣上一个高帽子。这英雄不当也罢。”
“‘方舟计划’后时间局和中央政府合力封锁了消息,没有公墓,没有纪念碑,没有文采飞扬的媒体来大肆宣扬,一切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了。人们不知道有这么一件事发生,就算有,他们所听到的也不过是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根本没什么价值。时间会冲淡一切,渐渐的就再也没人关注这件事,也没人知道世界上少了季宋临这个人。不管少了谁,地球都照样运转。”
“但该知道的人还是知道的。”
“就像我。”符阳夏接下去说。
“时间是条河流,会冲淡一切,也会把曾经被冲走的东西再冲回来。现在好像有一大批人都知道‘方舟计划’这个东西了,不过过去了这么久,十多年前的旧事,也不会引起太大反响。”
符阳夏在灰暗中看着对面的墙,停顿了几秒才说道:“但你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不是吗?在西藏冈仁波齐的时候,你都预料到了十年后会发生什么。”
“不知道现在那座塔还有没有被封住,但看样子是没有了。已经有人找到了ALICPT计划留下来的实验室,而且他们已经打着黑塔的主意了,这事还是一群年轻人干的。另外,白逐拿走了我们封在塔里的东西,她一直没还回去,她做了个错误的决定。”季宋临淡淡地说。
“白逐拿走了那块骨头?”符阳夏皱起眉,“你从哪听来的?”
“季垚告诉我的,而他又是从符衷哪里得知的。不过这些并不重要,你只要知道白逐干了这么一件事就够了,这是既定的事实。我也没想到她居然会这么干。”
符阳夏抬起身子,季宋临又摸着他的脖子,把他安抚下去了。符阳夏用了一分钟来思考这件事,他很快就想明白了这里面的关系。白家根本就没有做到当初的承诺,他们还想把时间局搅得一团糟。两人默不作声地停了一会儿,符阳夏想问:白逐拿着那块骨头去干了什么?但他一直没有问出来,只是默然,不知道从何说起。
季宋临又朝符阳夏挪了挪身体,他们贴得更近了,符阳夏感受到了季宋临的心跳。季宋临用嘴唇擦着符阳夏的耳朵,像在说梦话:“白逐现在在干什么?”
“忙着对付唐霖,现在报纸上天天都有大新闻,多半都是白逐一手操控的。她跟唐霖斗得不可开交,越来越多的人被拉下水,波及的范围越来越大,早晚会轮到我。不过我想这就是她想要的效果。在我登上巡回舱的前一天,白逐在上海的镇江王爷公馆逮捕了李重岩,这可是大功一件。”
“李重岩倒台了?”
“是的。时间局的局长变成了唐霖,中央的一大批人都倒向他,势头如日中天,不过最近看起来有点在走下坡路。”符阳夏抿了抿嘴唇,“而且李重岩得了重病,多方指控让他深陷泥淖。”
季宋临没接话,他其实已经从报纸上看到了不少消息,但亲耳听到符阳夏把这些事说出来,他还是觉得有点不敢相信。他又想到了从前,思绪拉远又拉近,才发现时间竟改变了这么多东西。
“白逐为什么能逮捕李重岩?”
“退出时间局后她带着原本的执行员去了莫尔道嘎,在那里建了基地,归属猎鹰突击队管辖,但严格意义上说他们属于新部队。逮捕李重岩就是他们出手的,时间局最了解时间局。”
季宋临说:“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
“当我们把这些年发生的大事小事串联起来,剥开表面的甲壳,就会发现这些事不过都是北冥里的内斗而已。传承了几千年的组织,就这样越来越乱,越来越腐败、利欲熏心,互相倾轧、缠斗不止,但同时又被时间的洪流挟裹着颠簸前进。我对北冥很失望,先辈留下来的遗产,到了我们手里就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我们的后辈会把一切都扳回正轨的。”
“我对北冥的未来毫无希望,但我对后辈的未来充满希望。”
“我们流过的血,希望他们不要再流。我们留下的遗憾,希望他们不要再遇到。这是最好的时代,太阳也许不会回来,但他们就是太阳。”季宋临说。
符阳夏摇着头,把手放在鼻梁上。他忽然看见了手上的婚戒,想了想后他把戒指取了下来,伸臂放在床头柜上。
季宋临牵着他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亲吻。吻到符阳夏戴戒指的那里时,他停顿了一会儿,然后还是亲了亲。他轻轻捻着那圈压痕,自言自语似地说:“如果是我给你戴上的就好了。”
符阳夏听到了季宋临的话,但他没有出声。符阳夏把手从季宋临手里抽回去,默默放在枕头上。季宋临又去吻他的眼睛,却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弄湿了眼眶。内敛而淡然的忧伤会让眼泪悄悄出现,但不至于让它流下来,如同吃了一瓣半熟的橘子,有酸味,但也是淡淡的。遗憾就像夏天的柠檬汽水,永远酸涩,永远沁凉,却永远不会令人厌烦。
“徐颖钊死了。”符阳夏说,他的语气比死亡更平静。
季宋临的嘴唇停住了,然后分开一些,抿了抿:“我知道。我很抱歉。”
符阳夏没说什么,他把季宋临放在他腹部的手拉起来,拉到眼前细细地端详。他摩挲着掌心,感受皮肤的粗砺,借着朦胧的月光看到了他手上的伤疤。符阳夏问:“这是怎么弄的?”
“我掉进火山口后抓住了滚烫的铁链,然后就被烧成了这样。”季宋临简单地回答,他不想多说那往事。
符阳夏亲吻了疤痕,把额头抵在上面,说:“我该做些什么才能弥补错误?”
季宋临把手抽回去,又放在了腹部,依旧以刚才那个姿势抱着他:“从现在开始一直到明天早上,我们都不要再提那件事了好吗?我们是久别重逢的旧情人,就这样把时间过掉吧,仇恨留到白天去说。”
第236章 长鲸吞碧
符衷开完短会后回到办公室,他走到窗边,伸手扒开威尼斯式百叶窗,朝外面看去。码头上跟以前一样繁忙,风旗飘得厉害,今天换了个方向。在离岸边的固定柱稍远点的地方停着一辆电视台转播车,两只轮子斜斜地搭在便道上,让人担心它随时会被吹翻。不过站在车子旁边的两个人并不在意这些,他们穿着防寒服,正低头摆弄着摄影机和三脚架,看样子他们是记者。
码头上总有很多记者,有些是外面放进来的,有些事基地里的媒体部自己的。但媒体部很少干这种活,他们只负责挑选采访申请名单中合格的媒体,然后通知军舰把他们带进来。符衷在上岗之后就着手统筹媒体和公关事宜,符衷介入了媒体关系部的管理,他要确保记者们拍到的就是自己想让他们看到的。
记者在为直播做准备,他们要跟进的就是——北极时空波探测和黑洞危机的最新进展。这个“最新进展”与之前的又大不相同了,信息过时速度比北大西洋飓风吹得还要快。
符衷看到记者站在摄像机前开始报道后就合上百叶窗离开了窗户,走回办公桌前的椅子旁,但没有立刻坐下来。他看了看时钟,十点过了四分钟,该来的人还没来,那家伙迟到了。符衷翻看了一下日程表,皱了皱眉,拉开高背椅坐下,从备忘夹里抽出昨晚刚从“回溯计划”寄过来的反馈文件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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