垚,高也,遥也。时间把他们隔开得太远了,远到一个名字所能承载的意义之外。但纠缠与距离无关。只要他们肯永不放弃地奔跑,一定会使两颗心更加贴近。
*
烟雾散去后,符衷让人在咖啡里放了两块冰。店员把杯子装进口袋,递给他:“今天终于换了一种了。”
符衷笑了笑,没说话。他把球拍的肩带往上拨弄一下,外套系在腰间,腾出手来付钱,然后接过袋子。他另外又买了玻璃瓶装的玫瑰味酸奶,放进背包里带走了。五月的天气有点热,符衷在种着红花继木的人行道上站了一会儿,抬手把汗湿的头发撩到脑后去,才不紧不慢地走到露天凉椅旁边把包放下。
他刚从球场回来,有点热,符衷坐在椅子上吹了会儿凉风,看冰咖啡冒着冷气,就像一阵烟雾。露天的休息座安放在比人行道稍高的平台上,用木栅栏隔开,条状的花圃里种着一品红、吊兰和千年木,比利时杜鹃栽种在单独的花架上。杜鹃掉了几朵花在山毛榉拼接的桌面上,符衷一朵一朵拣走了。
斜对面两张桌子外坐着季垚,符衷当时是能认出来的。季垚没穿衬衫,穿着白色的棉麻长袖衫,袖子挽了一半,领口向下开着。符衷看到了季垚挂在脖子上的那条项链,坠子在底下晃动。符衷以为那是一个铃铛,他曾想过无数次有关这个铃铛的这样那样的事情。
符衷没盯着季垚看,他不喜欢随便看别人。中午,符衷没赶上好时候,吃掉了最后一块凉掉的比萨饼,上面的凤尾鱼难吃得要命。符衷觉得这是自己活该。他一连三四个小时都因此而闷闷不乐,直到坐在了比利时杜鹃旁边,他才觉得好受一点。符衷看到季垚就觉得有种微妙的心情在影响自己。
季垚在和另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说话,他们的表情都很严肃,季垚常常把手指放在下巴上。符衷打开电脑后,等着早上制的图加载出来,他看到季垚手边也放着一杯冰咖啡,还剩下一半,但看起来已经被季垚弃置很久了。符衷喝了一口咖啡,第一口的体验并不好,符衷觉得苦涩在往他的胃里钻。
西装男人把另一份文件从皮包里取出来,抽出档案袋后放在季垚面前。季垚翻看了一遍,点点头,抽出水笔在第一页和最后一页签字。
“我们会在六月份来接你。”男人把所有的文件装回去后,站起身对季垚说。
“谢谢。”季垚和他握了手。
符衷用余光瞥到季垚站起来了,他全身紧绷了一下,放在键盘上的手指也不受控制地按错了一个键。符衷抬起手放在额头上,好把自己的脸遮住。符衷的心跳有点快,好像下一秒季垚就要注意到自己。那种微妙的心情又开始作祟了,符衷觉得耳朵忽然热起来。
季垚把西装送走,他站在露台上吹了一会儿风,就像符衷刚才做的那样。季垚穿着黑色的长裤,长袖衫扎进腰里,符衷这才发觉季垚的腰有种诱惑人的魔力。这只是他的一个想法,就像一个念头,忽隐忽现地漂浮在脑海里,他没有意识到这个念头会影响到他后来的生活。
有人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符衷的心跳已经清晰可闻了,他悄悄抬起眼睛,然后又慌忙移开。季垚把他装模作样的手从额头上拉下来,按在桌上。
“我已经看你在这里坐了很久了。”季垚说,他撑着桌面,手指捏住咖啡杯的边缘,晃着里头棕色的液体。符衷注意到咖啡里面的冰块已经化完了。
符衷被人揪住了尾巴,他有点心虚,把手从键盘上收回来,桌下的脚也往后面缩了缩。符衷笑了一下,顶着手指说:“这儿坐着舒服点,我也没什么要紧事要做。”
季垚咬着吸管,项链下方的那个坠子仍旧在晃动,符衷记的最清楚的就是那个像铃铛一样的坠子,还有季垚的长眉和眼睛。季垚往符衷的电脑上瞟了一眼,抬起两边的嘴角,问:“你是学建筑的吗?”
“嗯。我在做滨江公园的绿地设计项目,还有很多图没有画,下个月就要上交了。”符衷说,他把电脑转过去一点,让季垚看得清楚些。
“噢,原来你是学建筑的,认识了这么久,我现在才知道。”季垚把杯子放下,注意力放在了符衷画的图上,“我是人文学院的......你应该知道吧?”
符衷点头。季垚又笑起来,符衷注意到季垚笑的时候眼尾容易堆起皱纹,但不是衰老才有的皱纹——季垚不过比他大三岁而已。这些皱纹让季垚的眼睛有一种与众不同的魅力,像湖水,而鲤鱼游了进去。符衷要被他迷住了,他每天都能发现季垚的新特点,就像每天都收到礼物。
“刚才有人来找我,”季垚抬起手指了指后面,意思是刚才那个西装男人来找他,“签时间局的文件。六月份我就毕业了,然后就去时间局里。”
季垚还想说些什么,但又怕说太多了符衷会烦。他停下来喝了一口渐渐变温的咖啡,味道没之前那么好了。符衷的咖啡几乎还是满的,杯身渗出了水珠。
符衷听他闲聊的语气,他心里很高兴,季垚能主动告诉他关于毕业之后的事情,这是第一次。符衷稍微放松了点,他缩回去的腿又重新放在了原位上。
“你没有继续读下去吗?”符衷问,他心里想着季垚六月份就要毕业了。
季垚好像懂了他话里的意思,说:“我考了研,要继续读书的。时间局那边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以后我就要时间局和学校两边跑了。”
“噢,所以还是会在学校里一直读到硕士毕业的对吧?”
“当然,不过比别人累多了,我能想到我以后要怎么忙碌了。”
“但是你还是坚持考了研?”
季垚看着他,眉尾压着漂亮的弧度,让符衷想起了黄鹂。他们就这样面对面坐着,像是无话不谈的老朋友。符衷希望时间最好不要走。
“想往上走只能多读书对不对?至少我能变得聪明点。”
他们笑起来,符衷说:“你今年刚加入时间局吗?”
季垚摇摇头,他没继续喝咖啡,眯起眼睛看了看杜鹃,说:“大二的时候我就进局了,也就是两年前。然后就一直两头兼顾,有时候我不在学校,那我就是在去时间局的路上。”
他说完踩了踩鞋跟,意犹未尽地捻着项链坠子,看到电脑上的图。季垚端详了那幅图好一会儿,才伸手点在其中某一处,说:“我觉得这里好空。”
符衷看到他指的是一片大面积的梯形绿地。符衷将视图转了一个方向,问他:“你觉得要在这里添加些什么呢?”
季垚的手指放在下巴上,微风吹起他的头发,季垚再把头发弄到后面去。他皱着眉仔细思考了一阵,咬了下嘴唇,说:“一幢什么房子......或者酒店,也可能是其他的公共场所,博物馆啊或者其他的什么,这么说可能不太对。我不太懂你们的,我只是有这种感觉。感觉,你知道吗?”
“我懂你的意思。”符衷回答,他的这个回答让季垚眼里的神采变得像珍珠一样明亮起来了。
“你的咖啡变温了吧?你可以喝我的。”符衷把杯子挪过去,他已经注意到季垚几番想喝咖啡,但一拿起杯子就放弃了。
季垚看了他一眼,大概他没想到符衷会这么说:“你不喝吗?杯子里一点都没少。”
“今天第一次买,喝不习惯,太苦了。”
“你没让他加糖对吧?”
“嗯,没加糖。要加糖吗?”符衷问,他找到人行道旁边的糖果店。
“不用,我从不在咖啡里加糖。我喜欢那种苦味,尤其是加冰的。”
季垚没拒绝他,他把自己的吸管抽出来,插进符衷的杯子里,晃了一下冰块。符衷看着他把自己买的冰咖啡喝掉,他心里有种隐秘的喜悦,这种喜悦紧接着又升华为浪漫之情,在符衷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间翻腾。季垚在这几分钟里创造了一种全新的东西,他的这种创造一点一点改变了符衷的心思。
“你现在有空吗?”
“有空,今天比较闲。你有什么事吗?”季垚拿着杯子问他。
符衷看了眼手机,说:“我该去草莓园里看看了,那里有块地是我的。最近刚好收草莓,你要去吗?我们可以一起去。”
季垚看着符衷的眼睛,思索了一阵后说道:“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路上季垚喝完了咖啡,再去买了两块糖。他自己剥了一颗含在嘴里,把另外一颗放在符衷的手心里,然后继续平静地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符衷猜不透他的心思,他不能给季垚一个准确的定义。符衷连自己的心思都没看清。在去草莓园的路上他一直琢磨着这件事,季垚越是对他若即若离,他就越觉得自己陷得更深。
地里的草莓摘完了,符衷送了季垚一篮,都是光泽饱满的好草莓。季垚剥掉草莓上的叶子,递给符衷,他的本意是想喂他。符衷抿了一下嘴唇,没有直接含住,他仍保持礼貌地用手把草莓接过来,放进嘴里。季垚看着他笑,抹掉手上的水珠。符衷觉得嘴里含的不是草莓,而是会上瘾的毒品。
走之前,符衷还想送季垚什么东西,他觉得得送点什么才能证明自己。符衷身上没什么值得做礼物的,他就把那瓶玫瑰花味的酸奶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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