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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有归处 完结+番外 (秦世溟)


  季垚保持一个姿势,像尊雕像,再凛冽的寒风也不能让他动摇半分,他简直要与栏杆融为一体了。漆黑的枪管伸出去,旗帜在他头顶飞扬,季垚能根据旗帜的声音判断出枪的时机。
  一声枪响把栏杆震得嗡响,朱旻的心脏抖动了一下,他拽紧了手套。季垚看着准镜,重新装上另一颗子弹,几秒钟再次出枪。空气已经被震碎了,枪声擂击镜子似的海面,激起涟漪。
  等涟漪重新被抚平,季垚才面无表情地抽回枪,盯着远处的雪线,在对讲机中说:“星河,锁定目标。派B-26武装直升机前往目标定位,我们只要死者。”
  朱旻轻声问:“你把他击毙了?”
  “没有。我打碎了他的膝盖骨和腕骨,让他在我面前跪下了。”
  “你为什么没有一击毙命?”
  “因为他怀里抱着一个人,一个死掉的人。死者名叫宋尘,是哈尔滨分局的见习执行员,今年十九岁。我知道,唐霁一路上都和这个小男孩在一起。刚才我打穿了唐霁的膝盖骨,即使双膝跪地了,他仍然没有松手。他身上没有武器,空手而来。”季垚停顿了一会儿,看黑色的直升机在甲板上降落,“他只是想求我们把宋尘送回去而已。”


第192章 人死事休
  “所以你打算就这样放过他吗?他可是曾经陷害过你的罪魁祸首,你这一身的伤都是拜他所赐。”朱旻的屁股刚挨到飞机上的座位,在季垚对面坐下来,顺手取下壁板上的步枪抱在怀里。
  季垚戴上耳机,撑着敞开的机门注视外面的情况。狙击枪被他靠在旁边,狂风正钻进机舱内肆虐,他不得拔高音量才能让朱旻听清:“安静点,医官,你最好坐着不要说话。”
  同行的还有四名执行员,分别坐在两边,把守两架重机枪,他们刚好挡了不少风,朱旻坐在中间才感觉好受一点。他摸摸被冻疼的鼻子,拉上面罩,甩掉身上的白褂子,套上防弹背心。
  “杨奇华教授不是研制出来了新型的的防弹衣吗?我们什么时候能有望穿上它?我听说那是一项不得了的发明,穿上了他就刀枪不入。”
  “那你要去问问杨教授了,他已经把数据传给了坐标仪,坐标仪上的专家会解决的。”季垚说,他靠着壁板,身上的大衣已经脱掉了,由于注射过抗冻剂,使得他并不会感到寒冷。
  有个执行员说:“坐标仪......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回到坐标仪上去了。”
  舱中忽然陷入沉默,朱旻绑皮带的手顿了顿,垂下眼睛,然后继续默默地把皮带扣扣上。执行员眯眼看着外头不断在冰面上反射的阳光,他们的脸色因为长期的紧张和疲劳而显得憔悴。
  季垚擦拭着唐刀,他作为这里最高的官,和一群普通的执行员坐在一起。他听到他们的轻声抱怨,这种抱怨就像幽灵般游荡在执行员们中间,包括医生、劳工、专家和学者。季垚常常听到这样那样的声音,每当他躺在休息舱里整夜整夜失眠的时候,他常常在一片冰冷的黑暗中听到蜂鸣般的窃窃私语,而他自己也能与这些私语产生共鸣。
  唐刀在他手中焕发出晶然的光,刀刃倒映出他的眉目,深陷的眼眶中,留存着他失眠以及发疯般思念某个人的证据。他将刀收回刀鞘,偏头看着越来越近的雪原,轻声说:“想家了吗?”
  “想啊,长官,怎么能不想家。”执行员笑笑,低头检查自己的手套,“当我看着我的同伴一个一个死去的时候,思乡之情就油然而生了。难道您不吗,长官?”
  季垚微笑,但他的长眉冲淡了笑意,变得像北极的阳光一样,被一缕纤云汲取了淡薄的温度:“我们都是人,所以我跟你们一样。我也在等着回家,但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呢。”
  执行员看了他一眼,说:“我还以为您铁石心肠。”
  “铁石心肠和想回家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季垚说,飞机快要降落了,飞行员正在耳机里汇报情况,但季垚的声音还是淡淡的,炊烟似的漂浮着,“两码事。”
  “警告,B-26正在降低高度,请做好落地准备。绳索已经降下,倒计时开始,请注意防护和地面火力攻击。”飞行员在驾驶舱中发来提醒,他按掉一个开关,直升机下方挂下两条升降索。
  “出舱!出舱!快点,士兵!动起来!”季垚在发动机和旋桨的轰鸣里朝执行员做手势,并戴上防护目镜,朱旻已经背着枪攀上绳索,迅速滑落到下面平整的雪地上去,滚了一圈后站起身。
  一名执行员很快地亲吻了一下手里的照片,季垚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把照片放进衣服内袋,最靠近心脏的地方,问:“是爱人吗?”
  年轻的执行员拿起旁边的步枪挂在背上,回答:“是未婚妻,婚礼定在八月,一个暑气袭人的好日子。我们的父母都对这桩婚事很满意,而她也正等着我回家去。”
  “你们很幸福。”季垚说,他的面罩遮住了他的表情,执行员没有看清。
  “指挥官呢?一定也有爱人等着你回家吧?您的手指上一直都戴着戒指呢,大家都说指挥官有一个美丽的未婚妻。”
  “啊,是的,他等着我回家。”季垚简短地回答,在听到“未婚妻”三个字之后他极为浅淡地笑了一下,只有在这时,他的眼睛里才能生出泥融飞燕般的柔情来。
  世界上的等待有千种万种,但唯一令人执着的叫来日可期。季垚在一切还没发生的时候,就在脑中规划好了未来,那时候寒冬未至,他也曾艳若骄阳——得意洋洋,以为自己前途无量。那时候世界是被照耀的,如同敞开的花园,堆砌花坛的每一块砖都有可能是特洛伊的城墙,落于其中的悲伤只不过是竭力追赶之后产生的失望。
  季垚最后一个落地,在他比出手势后,直升机升高了一些,开始在雪原上空环飞盘旋。建筑群完好无损地伫立在平原上,季垚甚至能看到炮塔底座的棕红色锈迹,正在被凝结的冰块攻城略地,慢慢剥蚀。
  唐霁跪在雪地里,怀中抱着一个瘦小的人,用毛毯裹住。他的膝盖下面全是血,红泱泱的,但是不漫开。执行员围住唐霁,朱旻站在包围圈外,撩一把头发,捏紧手里的枪柄。
  执行员给季垚让路,季垚背着刀走到唐霁面前,他的靴子紧紧绑住小腿,光亮的靴面上堆着雪。这样的季垚是很威武的,他宽肩窄腰,肩线挺直,站在那里就像脊梁上长着松树。他跟符衷很般配,朱旻想,能把这样的男人压在床上操得满身都是痕迹,符衷也是很有点本事。
  当然符衷的本事不止于此。
  朱旻以为季垚会做出过激举动,还在飞机上的时候他就在脑子里模拟了无数次紧急情况处理方案,包括要扯个什么样的谎才能让那些执行员不对此起疑。朱旻已经想好了十套说辞,他得要保证这些人的行军日志本里不会出现编排季垚的话——他就像个老妈子天天在操心这个病人操心那个病人,满腹忧愁,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
  季垚在唐霁面前站了一会儿,长长的影子淡得几乎看不出颜色,微弱的海风从水里爬上来,缠在他脚边。唐霁怀中垂挂下来的薄毛毯此时被微风吹拂,像睡着了的女人的手臂,垂在床榻旁。
  “什么事?”季垚问,他垂眼看着被毛毯从头到脚裹住的人。死者只露出模糊的脸部轮廓,一缕头发从缝隙中坠下来,在风里飘动。他的头侧着,以一种依恋的姿态轻轻靠在唐霁胸上。
  唐霁抬起发红的眼睛,季垚看到他的双眼蓄满泪水,与记忆中的样子大相径庭。唐霁和季垚对视,那目光中罕见的没有仇恨和阴冷,只有隐忍许久的凄惶:“请你们......把他送回去。”
  旁边的执行员走过来,用枪管拨开毛毯,露出宋尘双目阖闭的脸庞。季垚平静地看着一束光平铺在冰冷苍白的尸体上,宋尘的鼻梁和脸颊都被染成暖色,静静地挨着唐霁,姿态从容。犹如春日熟睡,在梦中闻到杏花和海棠的香气,黄莺站在枝头告诉他城外的春景,把天池错当苏堤,而屋檐下的玫瑰正从荆棘中抽出花芽。
  死去的宋尘就像睡着的梅花鹿,被温柔地裹住,被一个流着泪的一级重犯抱在怀里。他那么平和,仿佛死前不曾经历痛苦,但只有唐霁知道,宋尘死的时候发出过怎样痛彻心扉的哭诉。
  黑洞中时间是不流动的,所以宋尘得以尸身不腐,他的每一根头发都保持着原样,在微风中起起落落。季垚看到宋尘的脖子上缠着绷带,还有干涸的血迹,他动了动睫毛,说:“他是我亲手击毙的,唐霁,他死在我手上。我为什么要帮你?”
  “他是时间局的人,年后就要转正了,可他没有撑到那一天。”唐霁说,他跪在季垚面前,说话的时候一滴眼泪从他眼眶中滚出来,“是我把他害成这样的。他想回家,一直想回家,但我没有送他回家的办法。所以我来找你们,希望他能搭乘你们的巡回舱,回到他的家乡去。”
  “你会对一个小执行员这么上心?还要来帮他完成遗愿?我没法相信这其中没有什么阴谋。”
  “我爱他。”唐霁说,他不多言,他觉得这三个字足够代替很多无关紧要的话,来证明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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