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垚打开封口,从里面抽出一沓文件纸,当他看到第一页的第一行字时,手就开始发抖。他很快地翻过前几页,迫不及待想要找到结果,翻到最后,一张照片不经意从指间滑落下来,飘到朱旻脚边。
那张照片记录了顾州最后的面容——烧焦的面部只留下五官的血洞,全身的皮肤都被灼伤起泡,肿胀不堪。
季垚忽然感到极度恶心和反胃,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他喘不过气,梦中恐怖的大火再一次从背后包裹了他,那是连夜的噩梦,想拼命摆脱,最后还是追了上来。
朱旻一根烟还没吸完,他弯下腰捡起脚边的照片,眯起眼睛看了一眼,翻个面塞进季垚手中的文件纸里,扶住他的手臂:“缓缓,缓缓,不要怕,镇定下来,指挥官。”
季垚咳得嗓子发疼,他在桌边的藤椅上坐下,弓起背,背上的皮肤似乎裂开了一般疼痛,他想呼救,想尖叫,但最后这些想法都被掐灭在脑中。
他很快地剥了一块方糖含在嘴里,符衷给的糖,薄薄的一层甜蜜,越到后来越浓郁。他好歹冷静了一些,扣着双手咬自己的指甲,竟然撕掉了一块皮,血一下涌了出来。
“喝点水。”朱旻给他递过水杯,“你有轻微躁郁症和恐惧症,保持镇定,别让病情加重。抽根烟吗?我一般通过抽烟来缓解情绪,虽然伤身体。”
季垚把水一饮而尽,涩涩的,他知道里面混合着小剂量的镇静剂。糖在嘴里化完了,他才惊觉背后一片冰凉,原来是出了一层大汗。
“好点了吗?”
“嗯,好点了。”季垚靠在椅背上,硬邦邦的藤条椅子硌着背上的骨头,他终于重新趋于冷静,长久地望着刻板的夜空。
朱旻抽完一根烟,掐灭,丢进一旁的垃圾桶,光下烟雾缭绕。他瞥到桌上散乱的白纸,稍微整理一下,说:“唐霁还活着,没人抓到他。唯一一个想要逮捕他的人被害死了。现在没人知道他要去哪里,又将做些什么事。”
“你从哪个线人那里搞来的资料?”
“这次是林仪风。”朱旻说,“是老辈了,他的信息很可靠。”
季垚抽出一张纸,上边写着执行部副部长唐霖的名字,说:“原来背后是唐霖在包庇他,我早就猜到了,他们是两兄弟,哦,不,应该是三兄妹,最小的妹妹十年前死掉了。”
“时间局上面的人知道吗?”朱旻问,他踩着布鞋,拿脚尖去碾地板,“部长、指挥官、战略顾问等等,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不知道。他们没人说起这件事情,当然,这事也没人会拿到明面上来说。背地里他们搞什么交易还不清楚,顾州死了,消息来源就断了一条。军工厂那边不干净,有人在陷害我。”
季垚摊着一张纸,那上面是子弹的剖面图,弹头雕花,前端注入红色晶体。这是军工厂特意为他专门提供的子弹,但现在却被人剽窃了创意。
“顾岐川早先知会过我,说是更新型的弹药研发出来了,就给我断掉了原先的子弹来源。”季垚叠起腿,他呼吸不顺,“加上唐霁越狱的事情,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但证据不足。”
朱旻伸出手指点点纸上的图片,挥手散开残留的烟雾,说:“唐霁去了贝加尔湖基地,康斯坦丁和唐霖是一伙的,我觉得康斯坦丁的爪子伸得比谁都长,中国估计还有他的势力。”
“成都那边有问题吗?”季垚问,他敲着手指,眉头皱得生疼,“你掌握着整个川渝贵云地区的地下耳目,有没有可疑人物渗入?”
“西南天高皇帝远,暂时还没人把主意打到那里去。北方不太平,尤其是东北那一片,边境线上黑手太多了。不过你发现没有,明明乱得一团糟,表面上看起来却又井然有序。”
“有人在幕后操控,他们和政府勾结在一起。政府管白道,他们就管黑道,再加上天然的地理优势,搭着俄罗斯那边一条脉,想动他们很难。”
“我管的是西南,东北那边的事情我晓得个屁。”朱旻说,“你是东北猎场里长大的,那边的事情你应该知道的比我多。”
季垚眯起眼睛看玻璃外的星星,咬着下嘴唇沉默一阵,回答:“我要是真知道那么多就好了,父亲下落不明,母亲与我形同陌路。”
“操,是不是有人故意不想让人知道他们的秘密?”朱旻骂了一句,“除了西藏,就属东北最难搞。”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朱旻耙耙自己的头发,起身在平台上走了两圈,说:“妈的先不管这些黑道白道的了,当务之急是唐霁跑路了,林仪风说他去了赤塔。三土,你该怎么办?”
“来了就杀。”季垚说,他把杯中新倒上的茶水喝掉,“仇恨永无止境,总有人想要我死。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恶制恶。不过若有谁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反报之。”
朱旻知道他的脾性,点点头,不做声,坐在凳子边上点燃另外一根烟,朝季垚递递:“不抽烟了吗现在?改变真大。”
“嗯,不抽了,有人说抽烟不好。你也少抽点,自己是医生,还不懂得保养身体。”
“哦哟哟,谁的话这么中听,就把你的烟给戒了?”朱旻看着烟头一闪一闪,“老子咋没遇上这么个人来阻止我这些恶习呢?”
季垚挑着唇角笑笑,剥开第二颗糖。朱旻一转眼瞥到季垚的手腕,有鲜红的勒痕,皮也擦破了:“你的手怎么回事?被麻绳捆了吗?怎么搞成这样子,药涂过没有?”
“没什么,就用力了点,弄破了皮而已,不碍事,药涂过了。”他说着不动声色地把袖子放下来,扣好,挡住了伤口。
“哦。”朱旻将信将疑地看他一眼,不做多言,“自己小心点,别玩得太过分。”
季垚咬碎方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你有没有把我有躁郁症和恐惧症的事告诉过别人?”
“告诉个屁,我有谁好告诉的?这是病人隐私,我是个有良心的医生。哦,我知道了,你就是想问我有没有把这事告诉你那个学员是吧?没有。”
“嗯,很好。背上的疤痕什么时候给我去掉?”
“等着,还早。”朱旻吞云吐雾,一脸忧愁,“你回去吃饭吧,不聊了,老子困了,要睡觉。资料你再好好看看,保护好自己,兄弟,我就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季垚看看时间,还早,收拾好文件袋把风衣穿上,说:“年纪轻轻生活作息像个老头子,你得给自己找点乐子了。多谢了大猪,替我向林仪风问好。记得要保护好我们的线人。”
朱旻听着皮鞋声渐渐远去,掐灭烟头,拿过旁边的搪瓷杯子捧在手心里。他过了一会儿才离开,不过没回房间去睡觉,而是去了实验室。
他对季垚说了谎,他其实并不能睡觉,因为他今夜要值实验室的夜班。
寂静的实验室里亮着灯,上一位值班的人正坐在实验台前看最新的医学报告,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药水味,台子上的仪器都被整理好了,四周静得没有一点人声。
“朱医生,这么早就来了?”林奈·道恩从报告中抬起头来,笑着对朱旻说,“时间还没到,朱医生先休息一会儿。”
朱旻点点头,在一边的椅子里坐下,他看看认真研究报告的加拿大青年,闭上眼睛开始打盹:“我睡会儿,时间到了记得叫醒我,道恩医生。”
第110章 深度惊恐
道恩放下报告,鼻梁上架着眼镜,他只有研究学术时才会戴眼镜,看字太累了,得眯着眼睛。他把眼镜摘下来,好把朱旻看得清楚点,朱旻陷在椅子里,闭着眼睛小睡。
他注意到朱旻随身抱着的搪瓷水杯,杯沿的漆都像老头子的牙齿一样掉光了,他还跟捧着个宝贝似的。杯身画着红色图案,共产主义好之类的,大概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作品。
道恩注意朱旻好多天了,自从轮到他们两个换夜班之后。朱旻比道恩年纪大一点,但也算年轻,搪瓷水杯这种东西与他的气质不相称——尤其是今天还穿着大花衬衫。
想想有点诙谐,道恩轻轻巧巧地笑,坐回去,重新在纸上做笔记。他没去打扰朱旻的美梦,他知道朱医生的习惯,每天总是早早地过来等着,等着就睡觉,到时间了自己就会起来。
朱旻今天睡得有点熟,手里的水杯没拿稳,一点一点往下掉,险些就要摔下去了,道恩忙伸手过去捧住。
幸好没把人弄醒,朱旻的手彻底放开了,头歪到一边去,睡得毫无防备。道恩把他的水杯放在旁边的小桌上,那里有几本医学杂志,杯里还有点剩下的水,早就凉透了。
实验室里静悄悄的,冷藏柜里冻着各种各样的标本,墙上的时钟不断闪动。道恩抬头疏解一下脖子的酸痛,看到换班时间已经过去了半小时。
朱旻还没醒,估计梦里周公缠着他下棋。道恩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看朱旻在睡梦中呼吸,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他金色的头发在灯下反光。摊开的报告纸上,配着基因序列的图片。
没去叫醒朱旻,道恩取下旁边自己的一件夹克外套披在朱旻身上,免得他半夜冻着。道恩虽然行为放浪一点,心地还是善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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