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垚的眼神慌张而恼怒,他的眼睛睁得极大,身体摆出防御姿势,不顾体面地骂出声来:“老子叫你放开你听不见吗?你在发什么疯,士兵!被别人看见了怎么办!”
他们十指相扣,想把手抽出来有点困难。符衷站在季垚面前,他想抬手按住季垚的肩膀,告诉他不要害怕,不要被记忆里的魔鬼打倒。当他刚把手拿上来时,季垚反射性地一巴掌打开了。一声脆响划破了寂静,符衷的手靠在季垚肩头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放下了。
符衷用忧伤、真挚的目光看着他,这热切的视线将季垚包裹住,像一双手温柔地抚慰他隐隐作痛的伤疤:“长官,别让记忆吓倒了您。我们生活在一个好地方,在和平的日子就忘掉那些悲伤和忧惧!”
“你懂什么?你以为你是谁,能比医生还了解我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不会知道我在害怕什么,除非你亲自到那儿去走一遭!”
“是的,长官,我不懂,您说的都对,您百分百正确。”符衷承认了季垚的话,身居高位的长官不喜欢别人忤逆他,“但我现在不懂,我以后会慢慢懂的,我时时刻刻都在想念您,时时刻刻都在思考。长官,您知道您缺少的是什么吗?您缺少的是现实,您得打破坚冰,从那虚无的记忆焦土里走出来!”
季垚顿了顿,手上停止了动作,他盯着符衷的眼睛,似乎被他触动了心上的某一处。他缺少现实,他活在虚无感里,觉得眼前的一切不过是梦里的场景。他吃饭、睡觉、坐立行躺,无不在一片焦土上打转,而那明明是过去许久的事了,他却还没有走出来。季垚忽然清醒了一点,他撇开视线,揉着额头长长地调整着呼吸,让自己好受些。
符衷站开了一点,让自己与季垚保持距离,让他不至于有不适感。符衷心里渴望着与他靠近,但现在他知道自己得用一种特殊的方式与他相处。符衷还抓着季垚的手,问:“长官,您好些吗?”
“放开!”季垚说,他晃了晃两人扣紧的手。
符衷眨了两下眼睛,然后松开了。他怕季垚,季垚喜怒无常脾气暴躁,保不准要做出什么事来。季垚是他的长官,是值得尊敬的对象,符衷只能听他的话。
松手之后季垚转身沿着楼梯走下去,符衷跟上他,在不远不近地陪着他走:“长官,虽然我不知道您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了解您过去几年到底是怎么走过来的,但我会一直陪伴你。就像刚才我拉住您的手,我希望我们以后能一直这样走下去。您需要踏在现实的大路上前行,能与您并肩而行是一件幸运的事,如果有别人做到了这一点,我会很羡慕的。”
“符衷!”
季垚转身揪住符衷的衣领猛地一推,把他压在墙上,紧接着用手肘抵着他的喉咙,提起膝盖在符衷大腿上重重地顶了一下。符衷疼得咬紧了牙齿,抬手钳住季垚的小臂,弓起背准备挣脱出去。季垚下意识地去摸袖口,那里藏着一柄折刀。当他把折刀抽出来的时候顿了一下,马上将刀塞回去,空手抬起一掌望符衷腰际劈去。
符衷被吓住了,抬手准备格挡,但季垚只是警示性地在他腰上劈了一下,还专门避过了前些天被撞出淤青的部位。两人就这样保持着进攻和防御的姿势紧靠在楼梯转角处的角落里。
“我不喜欢别人管我的事,知道得太多对你并没有好处。”季垚警告,他伸出手指顶在符衷胸上,凑近了他的耳朵,“你不要多管,至少现在不要管。”
季垚离自己这么近,符衷也是经历第一回 ,虽然他曾在脑中幻想过无数次,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形。符衷知道自己把季垚的狼尾巴踩到了,季垚有他自己的秘密,现在还不是说出来的时候。符衷觉得自己可以等,等到时间把伤痛吹淡,等到季垚重又变回那个有爱有憎的人物去。他相信总会有这一天的,而自己也是可以等到那时候的,他有的是时间。
两人下到楼底的门厅,一路上绕着楼梯走下去,谁都没有再说话。季垚插着兜,走出门厅的大门时一阵风朝他扑来,灌得他通体生寒。季垚立起风衣领子御寒,默默踏过一座架在曲折水苑上的小桥,水池里亭亭玉立的一丛荷叶早已只剩下枯瘦的残枝立在水中央了。
符衷追上他,季垚也没躲,两人的影子拖在地上。季垚不说话,符衷也不说话,他们一前一后过了桥。
“首长,您要回去了吗?”
符衷启动车子,季垚坐在副驾驶,一言不发地盯着车窗外面。
半晌他摇摇头:“还早,我想看电影,你去吗?”
刚经历过不同寻常的一次交手,符衷忽然被这突如其来的邀请搞得受宠若惊。他肯定地点点头,季垚笑了笑,叫他看看有什么新上映的电影。符衷浏览了一下网页,最后让季垚决定了,再订好座位。符衷开了导航,他们驱车离开裘马四季,将那灯火通明的幢幢楼宇抛在脑后。开到电影院只有十几分钟的车程,附近刚好遇上电影首映式,寻欢作乐的人们涌向了个个娱乐天堂。
电影讲的是英雄的诞生,两人几乎包了整个场子。他们坐在一块儿,谁也没去打扰谁。散了场后季垚去卫生间整理了一下头发,他沾了水理顺波浪状发丝,服帖地梳在脑后。季垚审视自己,五官端正、面容开朗,若是在心情平静的时刻,他的举止便悠闲直爽,比如现在。他对自己很满意,轻轻地笑了起来。
“为什么这家电影院的座位这么宽敞,还是连在一起的?”季垚随口问问,符衷在他旁边放水洗手。
符衷笑,抬头照镜子,说:“不知道,每家电影院各自有各自的特色吧。”
季垚抬起眉毛,将信将疑地甩了他一头的水,然后扬长而去。符衷擦干净手,从包里珍重地摸出两张电影票,上面写着4号厅。符衷知道4号厅是情侣座,他擅自订了这个厅得票。
他也就在这种地方能糊弄一下季垚。
把电影票小心地收好,符衷理正自己的衣领,出去追季垚。电影院在五楼,季垚正下扶手电梯,四楼的转角处有一家书店,快十点了,即将打烊。
书店的橱窗内镶着细木镶板,镂空的台子上搁着几个白铁画框。低矮的躺柜铺有厚呢绒毯,季垚从那一排矮柜前走过去,低头审视着摆在印花呢绒上的书籍。符衷在另一边端详几个彩陶杯子,细细打量杯身上那些一气呵成的彩色线条,仿佛这杯子是直接从龙洲波浪谷里拓印下来的。
符衷拉上安全带准备启动车辆,现在已经晚上十点过了,他们两人在外度过了一整天。这个周六是独属于他们两个的。符衷瞥到季垚买来的书,问道:“首长喜欢看神话?”
“斯拉夫神话,在网上没找到资源,凑巧碰到就买了。”季垚轻描淡写地说道,他坐在车里把书封撕掉,摊开来翻阅着里面的内容,检查有没有损坏。
符衷给季垚开了一盏小灯,好让他看得清楚些。季垚有了眼镜,比以前好了很多。他靠在宽敞的座椅里斜着脑袋看书,专注的神色让他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里。但符衷却专注不了了,当他开着车驶上公路时心里还麻乱着。季垚戴眼镜的样子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符衷就喜欢这种类型的人,不知为何季垚总能戳中他心里的小癖好,仿佛他就是自己的梦中情人。
季垚就是从符衷梦里生长起来的,他是一种美,是理想。
“首长,”符衷开口打破静默,“您不生气了吗?”
车往高速入口奔去。季垚抿抿唇,目光没离开书本,回答:“只要你不多事,我就不会生气。”
符衷记住了,季垚不喜欢多事的人。
“那您是同意我说的话了?”
“什么话?”
“我会一直陪着您,就像我刚才拉着您的手,我希望我们能一直这样走下去。”
这话犹如清泉一样流淌了出来,在静谧的夜晚更显神秘,好像这是某个狡狯的商人在秘密聚会上说出来的话。季垚抬起眼皮看符衷,看到他映衬着灯火的侧脸,那枚耳钉在视野中闪闪发光。不知是灯火照亮了他的脸,还是他为灯火增添了光辉。车子正在提速,他们上了高速路,路旁的灯光消失了,暗色笼罩住他们。山坡被抛在脚下,城市里燃着灯火。
“你是在跟我表白吗?”季垚忽然笑了起来。
符衷满脸通红,他本意并不是如此,是季垚说的话让他有种奇怪的幸福感。
季垚看到他那窘样,得逞地轻笑了两声,朝前面绵延的公路看去:“这种话别这么轻易地说出来,你该留着对你喜欢的姑娘说。如果你真的对我有那种意思,那请你憋着。”
符衷被臊得无地自容,这么直白的语言让他浑身灼烫,晕晕乎乎地像要从窗口飞出去了。高速路上的反光条朝他逼来,须臾便被遥遥扔在了后头,再也找不见了。符衷轻咬着自己的舌尖,让自己清醒过来,好生开车。长长的公路在往无垠之处延伸、分岔,每条路都通往不同的终点,就像他的未来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
好一会儿之后符衷才找到了合适的说辞来解释:“我不是您说的那个意思,我对您满怀尊敬,我认为能站在您身边与您并肩战斗,是我的荣幸。就像我说的,我会羡慕与您并肩前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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