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雪中想起了季宋临,还有自己所经历的人生,后来的半生都有些记不清楚了,只记得前半生的日子,当时年少,春衫尚薄。
再然后,他想起了符衷和季垚,那时他在湖边,湖面一片烟,有船从湖上驶过,长亭拱桥下惊鸿照影。
陈巍一宿没有睡,第二天留着黑眼圈,精神却还很好。何峦没他执行员的体力,清晨时小睡了一会儿,睡不着,起来的时候头痛欲裂,钟表在耳边嚓嚓地响,格外嘈杂。
去浴室洗了一个热水澡,陈巍已经把他的工具箱和背包装好了,这是何峦每天去棚子里必带的东西。何峦一边扣着大衣腰带,一边揉揉陈巍的头发:“不困吗?累的话就好好休息,今天不是你值班巡防。”
“我好得很,特兴奋,跟吃了毒/品一样。”陈巍说,他把武器全都藏回原位,“今天我跟你一块去,看你是怎么工作的。平时跟着队伍去巡防,看你的时间都变少了。”
蹦过去抱何峦的腰,何峦抱着他转了一圈,低头亲他几下才一同出门去,却发现走廊和墙壁异常潮湿,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霉味,原本崭新的墙皮却有些剥落了。
一下子像老了十多年,何峦当时就有这种怪异的感觉,只有那种几十年的老房子才会散发出这种霉味,还有斑驳的天花板和白垩墙。
陈巍也警惕起来,他们很快地下楼,藏地不发达,又是临时建筑,只得转着楼梯下去。大厅里稀稀疏疏几个人,外头的挖掘工地已经开工了,还有几个记者在报道。
尚璞捧着一叠文件夹和样本从外面的广场走过,一队巡逻兵目不斜视地和他并肩前行。尚璞还是架着那副眼镜,嫩得能出水的小年轻,杜郁在他后面追,一边骂咧着什么东西。
忽然松了一口气,他们没有穿越,还是在此情此景,大家依旧年轻。杜郁跳起来没轻没重地打了尚璞的脑袋,透明袋子装着的化石样本哗啦啦摔在地上,哦豁,完蛋。
尚璞飞起一脚踹在杜郁屁股蛋子上,杜郁这下不吭声了,闷着头收拾地上的东西。何峦跟着一起帮忙,陈巍给尚璞分担了些重物。
“上头怎么样?”何峦和尚璞一起走进工作的毡布棚子里,啪一声按亮顶灯,“昨天那个挖掘坑能继续了么?”
杜郁狗腿地伺候尚璞,给四人都倒来烧开的热水,坐在桌子上说:“能挖,能挖,你还别说,昨天钻子一下去就断,今天一早起来上工,直接就打下去了,一点事都没有。”
“当真这么神奇?还真是江大王挡路,我们把路买来就没事儿了。”何峦走过去掀开杜郁,“别拿你的屁股搁在我整理好的样品上,那边有凳子,自己坐。”
杜郁顶顶陈巍的肩膀:“你朋友脾气真臭。”
“你看也不看就坐在人家桌子上,万一把化石整坏了咋办?”陈巍捂着水杯喝水,无动于衷,“招子放亮点,这可怪不得人家脾气臭。”
尚璞掀开帘子从外头走进来,把一筐碎石头扔在角落里,拍拍手对棚子里的三人说:“七号坑挖到顶了,操,啥东西都有,头却不见了!”
何峦取下护目镜,身上围着灰扑扑的围裙,三个人围拢过去:“什么头不见了?”
“七号坑是挖下去了,但岩层中挖不出什么有用玩意儿,探测器检测过,下边啥也没有。”尚璞带着人往上面走,陈巍看了看,坐化的高僧消失了。
杜郁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问尚璞,尚璞只是简单地回答:“被江大王的鬼船带走了,高僧入水,这镇压的效力不容小觑,至少十年内这地方都不会被堵路。”
“知道的还挺多,神棍似的,你咋不去算命呢?”杜郁攀着岩石往上走,一边和尚璞打嘴炮。
“你晓得个屁,死文盲。”
陈巍忽然就笑了,何峦脱掉围裙搭在手上,抬手把陈巍拉上去,四个人爬上斜坡后就能看到正在挖掘的七号化石坑。何峦看看脚下,几根烟头和烟灰,湿答答的,有气无力。
这是昨夜和绛曲老师坐着看雪山的地方,在这里一眼就能看到江水的全貌。
巨坑旁边很热闹,这个坑自从开挖以来就一直很热闹,因为总是出事。胖子腋下夹着文件夹在边上跑,像只过于肥胖的猫,灵活地飞奔到它的主人——七号坑负责人旁边。
“看见没,骨头都很完整,跟前面六个坑连起来就是一副完整骨架。”尚璞指给他们看,“再仔细看看七号坑,早上挖了两个多小时,啥也没有,头骨没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说不定死的时候就是没有头的,被斩掉了或者被吃掉了。”何峦说撑着腰,陈巍在他旁边架着望远镜看。
杜郁很快反驳他:“放屁,挖坑的时候就测过下面,当时影像上是有大型疑似头骨的东西出现的,大家觉得有研究价值,才开挖的。结果昨天眼看就要把头骨挖出来了,结果半路出了啥幺蛾子,江大王都出来了。今天打洞打下去,下面有个屁玩意儿,直接不翼而飞了。”
“你少说点话,整天屎尿屁,爱信不信,没人逼你。”尚璞一挥手把杜郁锤到一边去,他们差点大打出手。
下面的平地上,负责人从绘图员手中接过大张的稿纸,绘图员指着图纸打手势,两个人意见相左,很快吵了起来,空气中一股暴躁味儿。
陈巍看清楚了全貌,撇撇嘴摇头:“确实唯独少了头部,其他骨架都很完整,除了靠近头部的骨头略有碎裂。我不是专业的,我不懂。老何,绛曲老师呢?”
“没看到他,一早上起来就没看见,按说他平时很早就待在工作室里了,今天有点奇怪。”
何峦说,他扭头问问尚璞,尚璞整理衣服回想一下,皱眉道:“老师五点钟的时候给我发一条邮件叫我上工之后去收拾样品,然后我就不知道了。我不会多说,他叫我干啥就干啥。”
五点钟对于林芝来说是很早很早的,放在三十年前,这边八九点钟天才会亮。何峦没说话,怪事一桩接一桩,他想不明白。还有,绛曲到底在搞什么?
季垚说要与符衷等到天明看日出,结果两个人最后都睡着了,季垚梦见了大兴安岭,符衷梦见了季垚。天亮时符衷醒过来,季垚已经不在了,符衷独自在床上坐一会儿,再下去洗漱。
一直走到办公室里去都没碰见季垚,符衷给他发了几条消息也没回,随口向同伴问起,他们更不知道指挥官在哪里。
坐在电脑前处理图像,撑着手看屏幕上的数据渐渐上升形成坐标图,咖啡忘了喝,凉掉了,这时手机突然响起来,符衷看看来电人,起身走到外面去接电话。
“喂,宝贝。”符衷把凉掉的咖啡倒掉,放水冲洗,“怎么现在才回电话,早上我想你了。”
“早上有点忙,走得比较早,没敢把你叫醒。睡得还好吗?说起来我们都错过了今天的日出。”季垚的声音略带笑意,应该心情愉悦。
符衷洗干净了杯子,他没回办公室,走到空旷的楼梯间靠着栏杆和季垚讲话:“以后我们还有很多机会,不差这一回,说不定还能看到更美好的日出。”
季垚笑了一下,符衷听到他那边有稀疏的人声,然后杂音消失了,季垚对他说:“上来到机场旁边等我。”
“首长要干什么?”
“带你去兜风。”
符衷裹好风衣站在机场旁的围栏旁眺望远山,风大,他伸着一双长腿在风里等人。风衣是季垚的,他们有两件一模一样的衣服,当然,执行部标配的除外。
摸着腰带上的金属环扣,忽地听见引擎声,他的视线从发光的雪山挪到疾驰的白色跑车上。车子正当停在面前,车窗降下来,季垚坐在驾驶室里,他摘掉墨镜,身上穿着正装。
“你来接我去婚礼吗?”符衷笑道,他走过去,扶着车窗低头亲季垚的脸颊,“巧了,幸好我穿得很正式。”
季垚被他说的脖子发热,符衷就是骚话多,一骚就能骚到季垚心里去。他等一架飞机滑过去,然后伸手扯住符衷的领带,探出半个身子去在他嘴唇上吻一下。
尝到了甜味,季垚坐回去,伏着车窗边缘朝符衷笑:“车子是你的,多谢了。”
“?”符衷看看方向盘上的车标,Porsche,白色的车身和前头的大灯,他再熟悉不过了,“我还以为是跟我那辆一样的而已。”
季垚在风里轻笑,他的眼睛藏在长眉下,敲了敲车窗玩笑道:“逗你的,怎么可能把你的车弄过来。这是军工厂照着你那辆复制的,当作新年礼物送给我了。”
符衷从季垚手里接过墨镜戴上,阳光有点刺眼:“这么说我还有点失望,我一直想让你坐着我的车去海边兜风的。”
“你的我的都一样,上来吧,我们去远一点的地方。”季垚说,他把头发撩到后面去,车窗上倒映着天上的薄云和盘桓的雄鹰。
“我来开,咱俩换一下,你坐副驾驶。”符衷说,他把衣袖扣紧,打开了车门。
季垚把墨镜别在衣兜里,扯过旁边的风衣跨出腿下车,他像往常一样穿着齐整的制服,裤腿下露出一截脚踝。新郎官一样,符衷想,真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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