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仪风嗤笑一声把碗筷摆在林城面前,随手倒了一杯热水,想想不得劲,喊人来上了啤酒。爷俩都是酒鬼,这种时候不背着家里的女主人喝点酒就是对不起杜康。
很自然地碰杯,林城一口喝掉了一半,他说现在的啤酒才三度,喝白开水一样,有啥意思。
“上回去酒吧里喝酒,喝伏特加,那酒是真的烈。”林城晃着啤酒杯跟他老爹胡扯起来,“还有龙舌兰,有毒的,得要用柠檬和盐巴把毒性化掉。哦,那回还碰见了几个首长,你应该都认识,季垚、陈睿龙......还有一个......”
林城想起了什么似的,声音忽然矮下去,看着锅里翻滚的土豆片佯装喝酒,林仪风察觉到他的变化,笑问:“还有一个谁?不会还叫不出人家的名字吧?”
“当然不是,”林城从锅里夹起牛肚,面露微笑,“是魏山华首长,我还跟他讲了几句话。”
林仪风恍然大悟,点点头,把碟子里的花生米粒搅匀:“是他啊,前年刚升上来的。怎么,他对你印象很好吗?看你笑成这个样子。”
“我怎么知道他对我印象怎么样,我后来就没见过他了。”
“儿子,”林仪风放下手里的筷子,眼神中露出一丝探索,“我记得去年俄国人离开那天,你非要拉着我去送他们,我看你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在乎山水之中也。”林城撑着桌子喝一口酒,唇边露出淡淡的笑意。
林仪风发出笑声,坐回去,扯过纸巾擦手指,说:“难怪那时候我看你就是不对劲,人家飞机都走了你还站在下面看,我就纳闷了,我儿子啥时候对这些事上心过?”
林城不答,他知道自己寡淡,平日里没什么乐趣,就是喜欢喝酒。旁的事情不想管,“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谁如意。”。
“你有转队的想法吗?”林仪风问,他又开了一瓶啤酒,把金针菇和冻豆腐倒下去。
“嗯?”林城坐直了身子,免得油溅到自己身上,他大概没想到他爸会这么问,“为什么要转队?季首长很好的。而且现在已经放假了,季首长不在国内,转队很麻烦的。”
林仪风舀起鹌鹑蛋放进林城碗里,看了他一眼后,说:“我以为你要转到魏山华手下去。”
“怎么可能。”林城小声说,低着头扫荡碗里的蛋,忽然对自己刚才的话感到薄薄一层后悔。
“在后备队里好好训练,前线要是出了情况,你们要第一时间赶去支援和替补。”林仪风在渐渐浓郁的辣子和芝麻香油味中说,腾起的热气蒙住了他的眼镜。
林城当然知道自己身负重任,他点点头,很淡地嗯了一声,眉宇间很快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淡和疏离。
店里的人渐渐多起来,隔壁两三桌很是热闹,男人女人聚在一起说笑,气氛暖融融的,很有人间烟火味。林城的视线从他们身上扫过,忽地,眼前出现了模糊的幻象。
比如那个揽着自己老婆的男人,昨夜出去和情人幽会;比如那个说自己投资了三千万的男人,其实前不久刚刚破产;再比如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早上刚去过一趟商场......
“林城,林城?”有人在叫自己。
林城一下回神,幻象刹那消失在灯火中。林仪风晃晃手,奇怪地问:“你怎么了?想什么呢一直发呆?”
“没什么,没什么。”
林城的眼神略有躲闪,停顿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低声问父亲:“爸,你出现过幻觉吗?”
“没有啊,什么幻觉?我又没烧坏脑子。”林仪风的手停下来,盯着林城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怎么突然问这个?奇奇怪怪的。”
心不在焉地搅着盘子里的调料,林城没看他爸奇怪的眼神,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可是我烧坏脑子了。”
“?”林仪风搅搅汤锅,舀起不少煮熟的牛肉,裹进花椒面里推到林城面前,竖起一根手指,“大过年的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我要打人的。”
林城撩起眼皮看他老爹,两个人相视而笑。林城吃了花椒牛肉,胃里暖和了,摇头晃脑地骂一句:“狗屁不吉利哦,我前阵子不是感冒发烧么,烧糊涂了。”
林仪风再次放下筷子,这次他给林城满上,好整以暇:“我看你是真的烧糊涂了哦,才喝几杯酒就说胡话了?行行行,你说说,发生了啥?老爸给你解决。”
“滚啦,你解决个鬼。”林城给林仪风碰杯,他和自家老爸说话很没有规矩,爷俩都习惯了,“就上回去医院看到个伤员,眼前忽然出现幻觉,挺吓人的,但过一会儿就好了。”
“看到了什么?我跟你说有些东西是迷信,要摒弃的,你可别中了啥邪/教的毒,老子第一个去把他们老窝夷平。”
“爸你好好听着!瞎扯毛线呢?”
“你小子......”
林城喝了一口啤酒,转眼朝隔壁桌抬起手指,说:“我能从人身上看到他们曾经做过的事,看见那些人没?坐在左边的是个破产老板,可他现在还在使劲吹牛逼;中间那个家里有三个小孩;那张椅子上曾经坐过一个胖子......”
“停下,儿子。”林仪风抬手打断他,“我怎么知道这是你从他们身上看到的而不是你自己胡诌的呢?”
林城耸耸肩,低头吃火腿片:“信不信随你,反正我最近不太正常。而且老爹,你现在是不是在想,‘他难道看到了大兴安岭?’?”
林仪风悚然一惊,手指扣紧了筷子,看着林城头也不抬地吃着碗里的牛肉和火腿。几秒钟后,他放松下去,换上轻松的笑容:“心理学没白学,都会读心了。是啊,我刚才是在想这个,我和你妈打算过年去大兴安岭玩一玩,她一直很想去的。”
“嗯,”林城点点头,“大兴安岭的冬天很美的,就是冷了点。你们玩开心,旅途愉快。”
语气一如既往地寡淡如水,说完他没看坐在对面的父亲,低头喝清汤。林仪风的眼里露出怪异的目光,盯着林城看了一会儿,才提起筷子继续夹菜,像几分钟前一样闲聊起来。
八小时后,坐标仪仍漂浮在黑暗中。这不是太空,太空中星汉灿烂,四处有光。这里是空洞内部,无边的黑暗盘踞在这里,几千几万年的时光从耳边飞驰而过。
在EDGA的中央会议室中,悬挂着一幅画,画中四周留白,只有中间一个被黑色颜料填满的圆形。
这幅画的名字叫《时间》,作者不详,几乎是毫无预兆地就出现在会议室的墙面上。有许多人曾质疑过这幅画的艺术性和必要性,但最后这些质疑的声音全都消失殆尽,只有这幅巨型挂画依旧挂在会议室中央。
黑暗中没有参照物,只有康斯坦丁面前的巨幕上跳动的数字表明,时间正在飞快地倒退。有一种不知名的隆隆声碾过,像是春夜的惊雷,大洋底下的暗潮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这是时间流动的声音。
人类从百年前开始研究时间和宇宙,到今天,人类终于触摸到了时间的脉路,听到了它奔腾的声音。在超长跨度的穿越中,无数光阴飞速倒退,当超过一个临界点时,时间就会具象化。
时间,在和我们每个人赛跑。但只要我们的速度足够快,时间在我们眼中不过是墙上的一个斑点一般触手可及。
巨幕上的数字上升到了最大值,叮一声响,像是谁敲响了陶瓷杯子,这声音很快笼罩了整个寂静的指挥室。伴随着这悠长的尾音的,是休眠舱中冰冻机制解除,墙面上再次显现出电子时钟。
李重岩捧着文件夹站在“星河”下方仰望数万个屏幕,宏大的黑色背景中,坐标仪孤独地悬浮在中央。李重岩见过黎明的太平洋,孤舟从晨昏线旁缓缓驶来,无边的波光让一切的界线都变得模糊,这个时候,船上的渔夫一定也是孤独而渺小的。
他忽然有种从脚底升起的晕眩感,是一种极大的激动和极大的悲伤混合在一起的情感,他捧着文件夹的手有些颤抖,助理见他这样忙上前探看,却见年迈的指挥官已经红了眼眶。
时间停在46亿年,坐标仪选择了一个节点降落,所有的休眠机制已经解除,全体成员做好降落和战斗准备,墙上的电子时钟始终保持在归零状态。
符衷挎着飞行帽走出舱室,来到外面的弧形平台,他与季垚告别之后与山花一同前往作战室,穿着蓝色研究服的学究和专家推着仪器从旁边擦过。
无处不在的播报声有条不紊地指挥所有人员到位,季垚坐在指挥舱中接收来自贝加尔和北京的指令,他很快就把自己的声音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去。仪表盘上的数据在慢慢变动,表示他们正在接近出口,从空洞的缝隙中坠落下去之后,就能到达古宇宙。
符衷走进作战舱,这一舱贯穿整个坐标仪,等作战许可发出之后,就将辐射到外围将其他舱室包裹住。作战舱中亮满蓝白色的光,当它们全部在外围接合时,整个坐标仪就将成为一座漂浮的堡垒,或者天上的城市。
“......0578,”耳机里传来季垚的声音,他专门开了私人频道派发任务,“请你立刻前往17舱03号飞机,做好起飞准备。与你一同前行的还有一名地质勘探专家,一名地图绘制员以及两名助手,请你务必保证他们的安全,具体任务请听指挥。收到请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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