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安安继续道:“我姐姐出生的后,被检查出有天生的心脏病和肾功能问题。是怀孕期间造成的。医生说她的状态很差,必须要更换心脏,最好连肾脏一起换了。可哪里去找捐赠的?”
敖吒道:“所以就想到了克隆?”
槐安安目光深邃,不过说的越多,也就越对敖吒没防备,都说出来了。
“我爸爸是个有些偏执疯狂的人。他利用黑市买来了一百枚卵进行了实验。最后只有12个成功。去海外找了代孕,只有六个人成功。爸爸说,这个实验的成功率万分之一都达不到。但我却成功活到了生产的那一天。我降生的那一天,我爸爸看着我,跟姐姐刚出生一模一样。”
其实这个成功不见得真的是实验成功了。也可能是当时枕头的脑袋已经附着在她的身上。所以即便是失败的受·精·卵,只要已经形成了生命,枕头的脑袋就能让她成功降生。
敖吒明白这一点,但没有说出来。
“但你姐姐没有活到换器官的那一天对吗?”敖吒问道。
槐安安点点头:“姐姐的身体一直都很不好,一直都达不到能接受手术的时候。而且我太小了,需要养大才能跟姐姐配型。爸爸跟别人说我是二胎,但给了我跟姐姐一样的名字。姐姐身体好一点,就可以去上学,跟小朋友们玩。但我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开家里的阁楼。我每天站在窗户前,看着爸妈带着姐姐出去。他们真的很幸福。”
而她永远是多余的那一个。
全世界大部分人都反对克隆人。其原因之一就是这里的论理问题。以及克隆人的人权问题。
槐安安身上,有着跟槐安一模一样的基因,可父亲虽说基于姐姐创造了她,却只当她是一个器官的培养皿,从来没当她是女儿,也极力躲避,不想跟她产生丝毫的父女之情。
“那你姐姐死后。你不就成唯一了吗?”
第124章
槐安安的目光微动, 半晌,才带着几分苦涩笑道:“他们又生了一个。”
槐安安,永远是这家里多余的那个。姐姐在的时候, 她只是暂时作为一个器官的器皿存在。而姐姐死后, 她也没能得到父母的爱。
也许从始至终, 父母都没有拿她当做一个人,甚至连宠物都不是。
又何谈爱呢?
难怪槐安安是这样一个怪癖的个性。换个人, 获取自由后知道了自己的与众不同, 只怕就此报复社会都有可能。
动不动杀人也是有点报复社会了。
“然后呢?”敖吒问。
槐安安笑容更深:“然后新生的弟弟也有心脏病。”
……
也就是, 槐安安再一次承担起了内脏器皿这一工作, 等着弟弟长大再将心脏送给他。
至于能不能配适敖吒就不知道了。
“怪物横行的时候, 你被抛弃了?”
槐安安点头:“家里的狗变异了,他们抱着弟弟离开了。我被狗吃了。但没多久我就醒了过来,发现我死不了。”
这既是槐安安的幸运, 也是不幸。
如果没有这一异能,槐安安就此死去也许是个解脱。她本就不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只是一个疯狂又自私的科学家任性之作。
而从末世初期到现在, 她反复被杀,反复杀人。这对于一个之前几乎从没出过阁楼的女孩而言, 又是何等的残忍。
“我收回你的异能,其实是在帮你对嘛?”敖吒问。
槐安安想一想, 轻轻点头。
项骆又道:“但你做好死的准备了。”
槐安安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敖吒认真的想一想:“你有没有想过, 你是不是可以才尝试再去寻找属于你自己的人生。”
槐安安怔怔的看着敖吒,没说话。
敖吒道:“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因为就算拥有完全一样的基因, 因为生存的环境、经历、饮食、甚至呼吸的节奏都会让你们完全不一样。你的基因也许来自你的姐姐,可你的人生是完全来自你的。”
槐安安沉默些许道:“我没想过。”
“你的生命,你可以做主。所以我不会拦着你。只是你要明白, 你过往的悲剧并不是因为你,而是来自创造你却没有善待你的父母。他们才是你悲剧的根源。而现在他们消失了,造成你悲剧的根源消失了。你又何必将自己束缚在生生死死里面。如果连属于自己的未来都不去争取,那你的这一生,可真就是彻头彻尾的悲剧了。”
敖吒话已至此,就不必再说了。
槐安安自幼就是与这个世界脱节的,她的天地里,只有窗口的那一小片,和她锁在的阁楼里面。
她几乎没有接触过外人,所以她出来以后,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所作所为都是无逻辑的。
她可能连杀戮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别人杀她,她也杀别人。别人无缘无故杀她害她。那么她觉得是坏人的也可以杀。
这是刻在动物基因里最原始的认知。
但敖吒知道,她并不是一个无可救药的人。
槐安安坐在那里,半晌没开口。
等了一会儿,槐安安抱住膝盖,哭了。
从来没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更没人听她说这样多的话。
末世到现在,她见过太多的人,遭遇过太多。在反复的死亡与重生之中。第一次感觉到救赎的滋味。
敖吒这样一番话,也许嘴炮的成分居多,对普通人没用。可对于秦安安这样极度单纯、干净的人而言,真的称得上是人生导师。
敖吒让她自己回床上去睡,今天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如果她愿意,明天就可以收走她身上的异能。至于之后她是死是活,就看她自己了。
敖吒躺在折叠床上,拿过背包,借助背包从空间里取出来一贴膏药让枕头给他贴上。
“臭死了。”枕头一闻味道就紧紧皱起眉。
敖吒用力嗅嗅:“挺香的啊。这么好闻的药香味你都不懂得欣赏?”
枕头根据敖吒的指挥给他贴上,道:“你们人的品味本身就很奇怪。”
敖吒觉得枕头最没资格说这个。
贴上药,腰间顿时觉得暖烘烘的,热的感觉上来,就没那么疼了。
枕头一拍敖吒的腰,倒是头一次知道要脸的用意识问一句:“那还能做吗?”
敖吒抽抽唇角:“有人在你做什么做?”
“你们人为什么总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羞耻心?动物躲着同类,可能是怕别人抢,可也有一起的。就你们人一点都让外人看。”
……
什么鬼狼虎之词。
“那我也先养两天,等送走这俩丫头片子,我要是还没恢复,你可以坐上来自己动。”
“听着就很舒服。”这个和敖吒的胃口。
敖吒不说话了。
只是被槐安安这么一折腾,睡意彻底没了,只能抱着枕头拉开窗帘看着窗外的景色,直至天亮。
槐安安也一宿没睡,在床上躺了一宿。第二天早上小女孩没醒,不过听呼吸声很匀称,睡得还很香。
敖吒的膏药还是师父留下的,当真好用。昨晚闪了腰贴上,早上就不怎么疼了。
做了饭,叫槐安安过来吃。
槐安安捧着饭碗吃着饭一直没声音,不过虽说依旧沉默,目光里却多了点点星光。
是求生的欲·望。
吃过饭,枕头开车,敖吒打着哈欠坐在床上:“你想好了?”
槐安安道:“我想去北京。我从来没去过。”
“然后呢?”敖吒问。
槐安安摇头:“我不知道。”
她对这个世界都不了解。她过去的十六年,是完全与这个世界隔绝的。
“正好我也打算在北京定居,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去看望一下亲戚。你可以跟我一起。顺便可以看看相对正常一点的人是怎么相处的。”
敖吒并不觉得自己血脉亲属之间的相处正常。但至少比槐安安这个完全的小白要强很多。
槐安安点点头,看向小女孩。
“她呢?”
敖吒道:“看你。要是一直带在身边不过是添双筷子。只是这么大的姑娘,实在不适合跟咱们颠沛。而且北京那边天南海北哪里的人都有。未必安全。也未必能给她一个好的成长环境。”
如果是末世前,可能再也没有比北京更好的地方了。可现在不一样。北京虽说富有全国最顶尖的资源,拥有着无数种可能和机遇。可这真的适合一个孩子吗?
槐安安不懂这些,摇头道:“我不懂,听你的。”
“那就附近找个安全区吧,也不知我亲戚住在哪里。不然将她留在我亲戚身边也不错。”
到时候多给六姑留下些物资,就算不让六姑养,让六姑没事看一看她过的怎么样也不错。
槐安安没说话。
当年末世之前,敖吒的第一站就是刘顾家这边。当时没有觉醒的枕头遭遇熊孩子,如果不是觉醒,只怕就殒命当场了。
而现如今,敖吒不仅觉醒,也找到了最后一颗头,眼下回去看,竟有一种起始亦是终的感觉。
也许人生就是这样一场奇妙的轮回吧。
过了一会儿,槐安安忽然抬头:“我不想叫槐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