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隶躬身称喏,便取来了鱼线和手轮,小心翼翼的将它们与风筝连接在一起,仿佛这风筝比他自己还要金贵。
姜青鸾有些疑惑,问道:“公主不放?”
“奴隶放上去,交到公主手中。”阿离回答道。
“什…什么?”姜青鸾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奴隶们放了,再交给殿下便行了,拉着风筝到处跑,容易失态。”常岚解释道。
姜青鸾噗哧一笑,道:“那今日,公主便与孤失态一次。”
第26章
常岚的母亲,也就是大辛的皇后去的早,那位皇后也是出生于极为显赫的家族——尹氏,这个家族自古就为守护在大辛南部的疆土,只是随着成国的崛起,尹氏也显得势弱了起来,但依然没有人质疑他们的忠诚,都以他们为国民典范,于是常桓这三个嫡子自小也以典范自居。
阿离自少时跟在常岚左右,别说放风筝,都没见常岚放肆奔跑过,不待常岚开口回答,阿离便说道:“殿下,公主凤体…”
姜青鸾是聪明人,阿离往日话不多,是极懂规矩的,如今阻止自己,想来确实有些为难常岚。
“无妨,”姜青鸾说道:“那孤放,公主看,可行?”
常岚确实没真正放过风筝,往日奴隶将风筝放上天,然后将手轮交到她的手中,她只需轻轻提线,感受一下风筝被风扬起的力量,便会又将手轮还给奴隶,公卿在乎的只是谁家的风筝最好看,谁家的风筝放的最高,至于谁放上天的,这一点也不重要。
“没事殿下。”常岚说道:“本宫愿意一试。”
“我先放吧。”姜青鸾道,常岚如果真没有放过风筝,这一试也不一定能飞上天,她不如将风筝先带到离地一两丈的地方,再接常岚接手,这样一来能享受风筝的乐趣,二来也不至于放不上去。
“符王请便。”
常岚令四周人退下,为姜青鸾留出空地。姜青鸾则看着天空,蓝天上有鸟飞过,有鹰盘旋,风追着白云跑,她仿佛都能听到鸟儿鸣叫,姜青鸾又闭上了眼,最近她看过繁盛的天平集市,看过了庙堂既高的威严,但好像第一看到了自由。
姜青鸾再次睁开眼,抖动着风筝线,迈开她的步伐朝着常岚的方向跑去,骑过马的人自然懂得如何如何奔跑,公主府的花园也够她放肆,只见青鸾手中的风筝随即腾空起来,她也加快了速度,想尽快把这风筝往高了放,这个时候的风总是在高的地方等着,它会驾起风筝不断的往上而去。
常岚看着姜青鸾从自己的身边跑过,这位穿着蛮服的美人不经意的对自己笑了一下,就像这初夏的太阳,微微有些灼热,却又让人欢喜,她身边会放风筝的奴隶不少,她见过他们放风筝胜利时的喜悦,可没有一个人是像姜青鸾笑得那真诚,她也不由的跟了上去。
“殿下,本宫愿意一试。”常岚说道。
姜青鸾停下脚步,用手不断的提拉着风筝线,让它可以乘风而上,她笑对常岚说道:“来,交与公主。”
常岚欣喜的接过风筝,她试着像姜青鸾一样拉动风筝线,可那风筝却直直的往下落。
“殿下!”常岚不明所以,只觉得姜青鸾好不容易放上半空的风筝就这样落了,倒些惋惜。
姜青鸾上前握住常岚提线的手,另一只手则拉住风筝线用力回扯,起死回生一般,那风筝又飞了上去。
“公主,拉线的时候,要感受风的力量。”姜青鸾带着常岚的手后拉着,常岚整个人就像陷入了她的怀里。
不过常岚的目光也在风筝之上,她随着姜青鸾的节奏拉着线,果然那风筝借着风的力越飞越高。
“飞起来了!飞起来了,殿下!”常岚第一次放风筝,没想到竟然如此有趣,向来端正的她倒了三分孩子心态。
“来,跑起来。”
常岚看着左右,仆人们正盯着自己,是人怎么又不会跑步,只是她从来没有当着这么多的人面跑过。
姜青鸾看出了常岚的顾虑,但既然放风筝哪还顾及那么多,她帮常岚提起裙摆,又将裙摆一角交到常岚手里,对着常岚一笑,便拉起她的手跑了起来。
姜青鸾的手就像她的人一样温柔,除了自己的母后常岚还没被谁这样牵手。
“看,飞上去了。”姜青鸾突然停下了脚步,她松开了常岚的手,指着那白鹰风筝说道:“公主,你亲自放上去的,感觉如何?”
常岚这一下被问懵了,她刚才只想着姜青鸾拉自己的手,完全没有注意到风筝已经上天了。她定神后便去看那风筝,那白鹰画得如真的似的,在天空翱翔着,那些飞过的鸟儿都为它让路,
“极好。”常岚勾起嘴角,却又落下目光看着姜青鸾,青鸾也正注视着风筝,脸上的那种喜悦她却是少见。
“听闻在符西,这白鹰是吉祥的鸟。”常岚想起在霍显那里听到的故事。
姜青鸾用力点头:“嗯!白鹰象征着自由的灵魂,它会将死去战士的灵魂带回他的故土。”
“这样的鸟那就应该翱翔于天,不是么?”常岚问道。
“是啊。”姜青鸾不知道为什么想,想到了自己。
常岚一把抽出姜青鸾腰间装饰用的配刀,那不是什么锋利的宝物,但是切断绳子却是易事,只见她手起刀落,那风筝线便断了。
“看,飞了。”常岚指着往远处落去的风筝,失去了平衡本应该是降落的,却因为天上起了大风不断的往飞动着。
姜青鸾经历了继位,西征、被废心智被磨练,心中不再有天真,但常岚却让她想起了曾经的自己,她大笑了起来,手搭在了常岚的肩,道:“公主,妙人。”
常岚靠在姜青鸾的肩上看着远去的风筝,只愿自己能将姜青鸾了这样放起,最后也能这样还她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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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仲天平城白虎大道
巴勒一身轻皮软甲,腰上挂着两把刀,一把是自己的弯刀,直接别在了身后,另一把是骁骑军的马刀,相比他自己的刀,那马刀更直一些,中原人向来有配刀带剑的习惯,但像这样一次带两把的,却是真真少见。
他嘴里叼着一根马厩里常见的稻草,挂着一脸的不服气。
“我说国君,怎么说老子曾经也是赫哲部的叶护,现在跟着你做个百夫,这传回去老脸怎么放。”
姜青鸾伸了个懒腰,脸上也是挂着笑。
“来这几年你手艺不错,这草鞋不也卖得挺好吗?”姜青鸾道,二人最落魄时,便是偷了人家不要的稻草,编了卖鞋,本钱多些时则做伞,人总要活着。
“关上门不也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现在…”巴勒看着这街边的人来人往,不少人也正朝他二人打量,也不知道是觉得这带着两刀的人少见,还是见那姜青鸾俊俏。
“无妨无妨。”姜青鸾扯着缰绳让马再行慢些:“你当时被我父王俘虏时,也在马厩里铲了一个月的马粪。”
提起这段往事,巴勒倒不甚唏嘘,道:“那是先王神勇,以千人之力战胜了我带的五千军士,输也是输得心服口服嘛,现在我们是出仕大辛,你说啊,他大辛何德何能……”
“放肆。”姜青鸾说道,却只是提醒没有责怪的意思:“总是在我最危难之时这里留下了我,长公主一直以‘殿下’唤我,不介意我已被废黜,如今只是尽绵薄之力帮助公主,这样想来,也没什么可气的。”
巴勒不是不懂,只是草原人喜欢强者,而非天平城里的那些连鸡都捉不住的公卿。
“国君说怎么就怎么吧。”巴勒看着逐渐离近的骁骑军营房,他又是摇摇头:“咱们在这都呆了有半月了吧?”
姜青鸾点点头,从六月初一前来报到之后,到如今恰好半月,原本说七日一休沐的,但她是营中新人,首月无休。
“这每日就点点马,做做帐,守着小卒们铲马粪,有啥好每天去的。”巴勒说道:“嵇叔达那家伙,可是有两天没来了,有天午时才到,还有负责营门那校尉,就把事扔给他的百夫,自己也不常出现。”
确实如巴勒所言,整个骁骑军中除了庶长公孙已和两个他的心腹校尉外,其它的人就是来混个职务以便日后升迁。
到了营门口,姜青鸾与巴勒下马交出军牌,虽然已经在这里任职半月,姜青鸾还是例行公事,待营门口的哨兵检查完后,方才上马入门,不过没走两步却听到身后有人故意高声说道:“也不知道这些事做给谁看,她主子可没空看,估计还是做给我们这些同僚看的!女人啊!就是戏多!”
“他奶奶的!”
巴勒说着就准备调转马头,但被姜青鸾一手按住:“不管,军营。”
“常庭那狗养的,就是看不得你是个女的,他到了符西估计连个挤马奶的阿婆都的不过!”巴勒骂骂咧咧的:“国君,这是军营,若是哪天在外面遇上这天杀的了,你可千万别拦我。”
“好。”姜青鸾朝着马房处骑过去,有一她属下小兵看见,忙过来牵马,对于那些底层业讲,是官都是爷。
“谢过。”姜青鸾递过马绳,带着巴勒往自己办事之所中引,她这里就在马厩旁边,马粪味道极重,其它人也不愿意过来,不过进屋之后又稍好一些。不过姜青鸾出征打过仗,对这些味道不是那么反感,何况每日清洁,也算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