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小师叔曾是师祖的情劫 完结+番外 (飏尘似月)
裴劫没发现。
他还在想那个问题,秦煜的牙齿是长这个样的吗?他搜刮了一切的记忆,最终没有结果。
裴劫沉思了一下,拉过被子替他掩住了。转身便要出门。想来这高热也并非发烧。
熟料衣服被抓的很紧,他走不掉。再回头便闯入了那双浩如星海的眼眸。那其中茫然无措,有些委屈,惶惶不安,还沾染着水汽。
他扎进他的怀里,用尽了力气将他抱住,小声呜咽说:“裴九、你不要不管我……”
裴劫坐回去,安抚他说:“我知道。”
上次遇见这种事情已经过去许多年了,当时戮十三弄污了床褥,处处小心谨慎却还是被发现了。已经快要赶上裴劫高的他往地上一摔,干脆破罐破摔,‘哇’的一声就哭了:“师哥,我不是故意尿床的!”
他认真的听他哭了一遭,平静的说:“过来,我教你念清心诀。”
“我教你念清心诀。”他说。
秦煜闷闷的应了一声,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夫道者:有清有浊,有动有静;天清地浊,天动地静。男清女浊,男动女静。降本流末,而生万物。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
裴劫念一句,他便茫然的跟着重复一句。但是体温未降,他浊清的眼眸无神的望着,只觉得口干舌燥、。
耳畔的声音虚幻平静,听来昏昏欲睡。
裴劫似有若无的叹息一声。
以为他在叫自己,秦煜下意识应了一声
(于是帘帐落下……)
裴劫正要将他放下来,忽然发现他正发生着奇异的变化——
身下有毛茸茸的东西在窸窸窣窣乱动,柔软温热。那还在蹭着他的脸颊略微变形,头顶上有虚幻的东西在晃动,嘴巴里的尖牙越来越明显,被紧紧攥住的衣服已被不知何时生出的尖长指甲刺穿,再抬头,秦煜就像是换了个头一样,成了一种介于人类与野兽之间的状态!
尾巴?耳朵?尖牙?利爪?
讶然于心,裴劫晃了他一下:“秦煜?”竟然,没有妖气。
可这明显是化形的征兆啊!
他想起了息水湖,想起了张府,想起了那个巨大而诡异的结界或者说血祭术,甚至还想到了那些毫无根据的传说。
诺大的张府,位于息水湖与秦山正中的张府,作为传送阵的张府,缘何只有他一人无虞?
并非巧合吧?无根之水真的有那么大的作用吗?
他不确定。
即便自己看不出他的真身,那月仙呢?他会看不出吗?既然看出来了,又为何还要收入座下?
或者说,正因如此,才要收他为徒吗?
秦煜,竟是个妖?
秦煜还有些茫然,他只觉得近前那张好看的面容让他难以呼吸,吞了吞口水,又将嘴唇贴了上去,
“裴九……”
他没察觉自己的异样。也没有察觉裴劫的异样。
或许是自己中了什么迷幻术?这个念头刚升起便被他打断了。又或者是他看错了?这就更不可能了。
所以,答案不言而喻。
第81章 金陵城偶遇
但为何,没有妖气?
秦煜什么都没有发觉,他依旧那般迷情,整个人紧紧贴着裴劫,蹭咬舔吻,完全被本能支配。
第二次释放之后,他身体上那些奇异的变化渐渐消失不见,变成与往常无异的样子。裴劫将他放在床上,安抚一般吻了吻他的额头,才没有被继续缠着。
只是他依旧拉着他不让走。
裴劫心中疑惑,自然也没有想要离去。探查一番没有发现异常,却没有睡去。他的脑中有许多猜测。息水湖的案件究竟与他有没有关系,有多少关系?
自己是什么时候认识他的,他还很小,七八岁,或者更小。他当时怎么了?被欺负了,被凡人,陷入了困境。如何被欺负的他不清楚,但是作为一个已经化形的妖,会不会有些匪夷所思?
可是他是不久前才筑基的。金丹都没有,如何化的形?
裴劫并不怀疑自己所了解的知识。所以眼前的状况只能是他尚未涉及的领域,是知识的盲区。而现在,能解答这个问题的,只有一个人。
他觉得,他应该将秦煜送到月仙那里去了。
因为没有睡去,有些变化被他亲眼见证了。
夜半时刻,臂弯里的人慢慢变轻、变小,随着一阵光芒,在黑夜之中变成了一只裹着白衣的、灰白渐变的小狼崽子!
十分纯粹的灰色只占据了背部狭小的区域,然后往下渐变,在腹部与四肢处变成了温暖而纯净的白,很软。他依旧安然睡着,什么都没有察觉。
此刻,妖气冲天。
“醒醒。”裴劫蹙起额心。这样的场景他已经预想到了,但真正发生依然令人震惊。
完全变成小狼的秦煜供着两只前腿揉了揉眼睛,茫茫然睁开双眼——还是那般好看,只是朦胧又无辜,而且非常干净,一点杂质都没有。
灯熄了,室内一片黑暗。他看不太清晰。
好像有些不对劲。裴九似乎不太开心,正蹙着眉头看着他。眼神……眼神里是惊讶。
?
什么事情会令他动容?他像是一池静水,无波无澜,会是什么溅起了涟漪?
屋外传来动静,十分响,火急火燎的,还能听到嘈杂的叫嚷声。
“师哥,有妖怪!”
妖怪?
只见裴劫随手一挥,将自己连带着整个床包裹进一个透明的金色光圈里,又点亮了灯烛:“区区小妖。”
戮十三一愣,‘哦’了一声。他一边叼着剑饰整理衣衫,一边脚不沾地的往外跑,嘴里含含混混的说:“那我们去了。”
裴劫应了一声,复又看向他。
秦煜眨了眨眼,坐起身子。白衣滑落,他下意识低头去拉,却恍然发现体态异常的自己。
“你……”裴劫立在床边,依旧打量着自己。
好像终于反应过来,秦煜受惊的往床角缩去,那骤然出现的四只爪子像是不是他的,站立不能、行动不顺,他愈加惊恐,口中发出因为受惊而出现的嚎鸣。
怎么回事?妖怪是他?他是妖?他是妖怪?他是一个妖怪!
见他如此,裴劫心中更是惊讶。他面色不变语声如常,安抚道:“你别怕。”
可秦煜哪里肯听他的?他惊恐至极,什么都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自己竟然是妖怪的恐惧感。
背部纯灰的毛色,在灯烛下散发出温柔的光泽,只是受惊过度,团成一团。
裴劫尽量让自己变得温柔,在安全范围之内慢慢靠近他:“你别怕,这里没有别人了。秦煜,我是裴九。”
那句话,唤出灵魂深处的回应。
雪地中立着一只矮小却臃肿的雪人,他的鼻子虽是用树枝做成的,却生着一双煞是好看的眼睛,近乎真实,只是无神。
有个融入雪景的白衣身形路过,腰间的翠绿极为亮眼。雪人无意识的看着那抹绿色,视线随之移动,好像这样自己也能随着离去,跌进温暖的春风当中。
恍然间才发现,他去而复返,停在了自己身前。他矮身看过来,像是有些惊奇。可其实,并无所动。
那双寡淡的眼眸中,盛了浅浅的好奇,过后平淡无波。
是了,看清楚之后,他便转身离去。
雪人鼻子一酸,哭了出来。嗫喏的哭声在雪地里可怜至极。那人听到声音又折身返回。停在一边看着他哭。他问:“要出来吗?”
雪人抽抽搭搭的说:“我不敢,弄坏了少爷要生气的。”那张府的少爷已经形成了习惯,从不把他当人看。
可他不敢反抗,他怎么能反抗呢。要是反抗了连仅有的都没有了。庇护场所,残羹冷炙,如果逃离、反抗,一个半大的孩子,几乎无法生存。
他,也从未心生这样的想法。
从最初的记忆开始便已经在这里了,已经在张府了,已经被少爷呼来喝去了。
听人说,他是被张府在数九寒天当中的湖中捡到的,冰面结了厚厚一层,他就躺在那里啼哭。大家都说他应该懂得感恩,他要知恩图报,因为,是张府养活了他,给了他生命,还让他有栖身之地。
他也是这样想的。
只是还是会难受,会冷、会疼、会怕,还会想哭。
没有委屈,因为不知道对谁委屈。
沉吟半晌,裴劫确定他是想要出来的。只是苦于没有办法让这个空壳子的雪人保持原貌,便在原处继续等着。
因为没办法擦眼泪,那流进雪堆里的眼泪竟成了粘合剂,将他的脸颊与雪堆完全粘住了。感受到异样,他一害怕,又哭出来了。风雪吹过,刺骨的冷。
入骨的寒冷令他连眼泪也不敢流了,风雪声中,徒留低低的呜咽。他憋了许久,鼓足了所有的勇气,又小心又小声的问道:“我想出来,你可不可以……放我出来?”
裴劫便应了一声。
谁知他又害怕的叫了一声,嗫喏着、口齿不清的问:“你是谁啊?要是少爷生气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