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今天是怎么回事啊
都这种时候了还在扣些什么——
所以,魔都有外送能进皇宫的馆子吗?
他默默低下头,揉着已经有些闹腾的肚子陷入了沉思。
————
老魔尊仍在位时,入夜后皇宫的热闹远胜于白天的任何一个时刻。
晷景独自走在空旷的御道上,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与“叔父”最后一次见面的那天。
那些人的声音随着他颁布的宵禁令,与那些吵闹的灯火一齐,安静且迅速地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每日亥时之后,便无人再敢燃灯。
如今普天之下,已无人能不怕他。
不过,或许还要排除掉正道那边的几只老鼠。
他侧头看向身后,漫不经心道:
“抓到了?”
禁卫单膝跪地,底气有些不足:
“禀告尊主,抓到了一人,现在关在天牢中审问。另外一个……属下率人搜遍全城依然无果。不过魔祖庙那边还未……”
晷景淡淡叹了口气,打断道:
“找不到就算了,把你现在能做到的事情做好。
至于魔祖庙那边你就别去了,万一弄脏了祖宗的地儿,到时候许愿不灵就麻烦了。”
禁卫出了一身冷汗,暗叹一声尊主仁厚,赶紧低头告退了。
而他没有看到的是,魔尊在说完那话后眼睛瞬间变红,无光的瞳孔中是满溢的疯狂和扭曲。
“毕竟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了……”
————
崔素尘在魔祖庙里硬生生熬了一天。
等到他把道经翻来覆去背到第八十二遍时,终于撑不住睡了过去。
他与寻常修士不同。或许是儿时挨饿的记忆太过深刻,直到辟谷之后一日三餐也必须一顿不落,不然整个人就会陷入一种极度恍惚的状态。
宗主曾经告诉他,凡人吃饭是活肉身,修士吃饭是饱口腹,而他吃饭是饲心魔。
所以即使要忍受异样的眼光,对此他也一点不敢怠慢。
这次……唉,天注定。
诸多烦心事堆到一起,居然让他在昏昏沉沉中极其罕见地做了个梦。
梦里他出生在凡间的一个寻常人家,家里虽不富裕,但胜在父母慈爱兄弟和睦。
宗主是他一母同胞的兄长,自小便待他极好。
而且就算是兄长成亲之后,两兄弟也丝毫没有生疏,兄长仍带着看不清面容的嫂子像儿时一样,用他的乳名“阿雪,阿雪”地叫他。
后来他二十加冠,全家上下费尽心血为他聘来了家乡最美的女子。
新婚之夜,他喝到大醉,被兄长推进婚房之后,红着脸去掀新婚妻子的盖头。
可等他掀到一半,“新娘子”便迫不及待地站起来一把拥住了他,胸前结实的肌肉挤得他差点喘不过气。
他惊疑之下急忙后退,却被对方捉住手腕重新带回了怀里。
鲜红的盖头在他眼中晃动,露出了那双藏在盖头下同样鲜红的眼。
————
崔素尘猛然惊醒,喘着粗气从横梁上坐了起来。
他抬手摸了把额头,发现自己果不其然,被梦里那个人高马大的第一美人吓出了一身冷汗。
世上真的会有这种……摸着肌肉像是能一拳把我打死的姑娘吗?
那不是姑娘吧?
那不是姑娘吧!!!
可惜,上天这次并不打算给他想清其中关窍的机会。
一瞬间,天光乍现,钟鼓齐鸣。
下方那扇紧闭的青铜门在舞乐声中缓缓打开。
崔素尘连忙回神,握紧了腰侧的配剑。
魔尊……来了!
第2章
崔素尘屏息凝神,右手微微发力压下剑柄,左手则伸入怀中摸出了一枚玉佩。
这是太玄宗最不为人所知,却是最珍贵的法器宗主令。
在外,它是宗主身份的象征。但同时它也是用于隐匿身形,短时间内提升灵力的无上秘宝。
传说太玄宗的开山老祖飞升时断情丝开天门,肉身羽化时流下一滴眼泪化作玉石。
老祖的徒弟用这颗蕴含着金仙神力的宝玉锻成法器,交以后人代代相传。
但又有人说老祖与徒弟其实是有缘无分的一对怨侣,系在玉石上的黑绳是徒弟剪下头上青丝所编,所以宗主令也被叫做“情人泪。”
而这些秘辛,全是宗主在私下交付这块玉佩时,一边……摸他的手,一边告诉他的。
崔素尘吸了口气,一脸严肃地运转灵力与玉佩中的神力共鸣,耳根却有些泛红。
虽然他扪心自问,自己确实是把宗主当做兄长和朋友看待的。
但宗主有些时候的一些举动……很容易让他往不应该的方向想。
不过他仔细一捋,宗主平时好像对谁都这样,渐渐地也就释怀了。
暗示不明示,对谁都一样。
这就是渣男和白莲婊吧。
……不对不对,我怎么可以这样想,宗主才不是这种人!
就算宗主作风有些……但他总归是对我好的。
像宗主令这样珍贵的秘宝都放心交付于我,这天下……已经没有人比他更在乎我了……
崔素尘在心里骂了自己八百遍,羞愤中视线四处乱飞,刚好对上了推门而入的黑衣男子。
他呼吸一滞,在极度紧张中心跳都停了两拍,却见那人的视线竟直直穿过他,停在了他身后的壁画上。
……成功了!
黑袍金冠的魔尊站在原地,定定地望着一个方向出神。
本能告诉他,那里应该有什么不属于这里的东西,但他的眼睛和神识都否定了这个可能。
或许是思虑过重,开始疑神疑鬼了罢。
他收回视线,大步走向正中央的祭台,合上眼帘开始默念祭词。
横梁上的崔素尘见此情景,心道机会来了。
魔界祭祀魔祖和修真界祭天一般,祭词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套。而且又臭又长,没个刻把钟真还念不完。
他也跟着闭上了眼,放空思绪等了几息,骤然睁眼拔剑纵身直刺而下!
一瞬间,他收拢隐匿身形的灵力汇于剑尖一点,却在身形显现的刹那看见本该埋头苦念的魔尊早就草草了事,睁开猩红的瞳子与空中的他再次对视。
崔素尘:……
你怎么偷懒啊!!!
不过更让他震惊的是,鲜红瞳孔的魔尊无论是面容还是身形都渐渐与他梦中的“妻子”重叠。
他在恍惚之下剑尖刺偏,连那人的衣袖都没能擦到。
晷景自崔素尘身形显现的那一刻起,就死死锁定了他。
在他剑尖刺偏后,更是轻描淡写地捉住了他执剑的手腕,略微用力迫使他松手弃剑之后,便顺势拖着他往自己身上一带,把人紧紧制在了怀里。
崔素尘这辈子都没离哪个活人这么近过。
魔尊的力道很大,像是要把他挤碎了揉到骨血中去。
刚刚那一击已经透支了太多灵力,他现在根本使不出挣扎的力气,只能乖乖让魔尊捏着手腕制在怀里。
他心跳快极了,跃动的心几乎要隔着紧贴的胸膛窜到魔尊的身上去。
两个人的吐息在极短的距离交织,明明是生死对峙,却偏偏绞出了一副相濡以沫的缠隽深情。
终于,凝结的画面破碎了。
魔尊猩红的瞳孔在长久的对视中慢慢变淡,最后变成了种甚至有些温柔的浅茶色,清清楚楚地倒映着他的面容,让崔素尘突然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魔尊那汪茶色的眼湖荡了荡,漾出了个孩童般天真而喜悦的微笑。
他仔细打量了下怀里这个惶惶不安的男人,眼尾一挑,轻轻吐出句:
“灵了!”
崔素尘:啊???
还未等他做出反应,魔尊便将他打横抱起,一脚踹开紧闭的青铜门,带着满头雾水的仙尊大人向外走去。
强光涌入的瞬间,崔素尘窝在魔尊怀里反射性闭上了眼。
等到他试探着重新睁眼后,却恨不得自己是个瞎子。
那样的话,就看不到自己现在有多丢人。
大殿前的白玉阶下,整整齐齐地跪着魔域群臣。
其中不乏一些崔素尘眼熟的面孔,或是修为高深的魔头,或是权势滔天的王候。
从前崔素尘就算是把他们揍得半死,他们也不肯丢下属于自己的骄矜,强忍着不去哭爹喊娘。
但现在,他们都抛下了往日的矜持,失了魂一般张着嘴呆呆地望着上方。
只因那个曾经名动天下的“散仙第一人”此时像个祸国妖妃一般被魔域共主抱在怀里,神态娇羞得像是要当场去世。
而他们所拥护的主人抱着妖妃笑得像个傻子,开口以第一句便是:
“方才,本尊向魔祖诚心许愿。”
他悄悄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崔素尘,语调也因为掩盖不住的喜悦变得轻快了起来。
“希望他能够看在本尊为魔域殚精竭力的份上,让本尊的命定情缘来到本尊身边。”
“而现在……”
他掐着崔素尘的腰把他高高举起,喜道:
“魔祖显灵了!这便是本尊的命定情缘!”
崔素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