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地一声,木质的房门重重地砸在了墙上,巨大的声响让何云起的心跳都停了一拍,可让他欣喜的是门打开了,病房里的灯依旧明亮,附带些微暖色的白炽灯就悬在天花板上,投下的灯光足以照亮屋子里的每一处角落。
季晨跪在病床前,双手握着旄节,尽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而他正对着的那扇窗子上,秦弦正跨开双腿坐在上面,笑眯眯地看着他,一见何云起进来,秦弦的笑都张扬了几分,他吹了声口哨,缓缓地冲着屋内的二人展开了右手,他的手上带着黑色的皮质手套,而正中间的三根手指上,分别垂下了三个由链条悬挂的罐子,何云起已经见过了,那是他囚禁生灵的工具,三个……
三个?!
“这第三个本来该是你的,何先生,你说巧不巧,有人捷足先登了——”秦弦话音的末尾一如既往地上扬,令人讨厌到了极致,可他的挑衅还没结束,“季晨,考虑考虑我的建议,今天不巧,我只带了三个,下一次……”
他微一眯眼,将视线再次投向了何云起,发出了如鬼魅一般令人生寒的声音:“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慢慢考虑吧,你能拖,这几位可拖不得,咱们……下次再见。”秦弦将那三个罐子收入了怀中,冲他们摆了摆手,向后一倒翻出了窗外。
季晨强撑着身体就要往前冲,可他刚一使劲,身体便不由自主地向前倒去,重重地磕到了病床的边缘。何云起赶紧上前去扶,却发现在他被推出病房的这短短时间里,季晨的灵力已经彻底耗尽,这场争夺的胜负已经揭晓了,耗光了全部灵力的季晨浑身滚烫,可他已经失去了追击的能力,不可能再将秦弦追回来了。
“你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姐姐,我姐姐还在他手里!”季晨怒号着,紧紧抓着病床的栏杆,憋足了所有的力气想站起来,可使不上力气的身体成了他的拖累,无论他怎样用尽全力,窒息的眩晕感还是将他的意识一点一点地抽走,他疯狂地推着身边的人,仿佛是何云起拖着他不让他站起来,嘴里不住地哭喊着:“走开!何云起!你走开!你让我站起来!秦弦要走了,要把我的姐姐带走了,把我的姐夫……我的……”
何云起默不作声地任他踢打,那些砸在身上的攻击实在是太过无力,如他此刻所感受到的无力一样。季晨还能拿起武器同秦弦斗上几个回合,而他呢?他从一开始,除了拖后腿,还干了什么呢?动不了,打不了,帮不了,追不了……
艾莎是被他拖累的,艾莎是无辜的啊!
也许是打累了,又或者是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了,季晨狠狠冲着他的肩头咬了几口,可这啃咬也用不上几分力气,连让他宣泄几分的疼痛都不能做到。怀里的人像一块烧红的炭,把他的五脏六腑全都烫得生疼,可何云起不能放手,这是他唯一能帮得上忙的,能替季晨做到的事。
梁采薇倒在窗与床的缝隙里,安静地闭着眼,就像睡着了一样。
她的脸还面对着病床的方向,在被抽去魂魄的最后一刻,她依旧想要扭过头来看那躺在床上的人一眼。
这一眼欠了太久。
第76章 痛
柔顺的刘海被冷汗打湿,紧紧地贴在了季晨的额头上。
他在发抖,不停地发抖。
连夜联系了艾莎家人,暂时安顿好一切的何云起才刚睡下,就在深夜被枕边人的动静惊醒。他赶紧将床头灯调出了微光。缩在被子里的人已经撑开了眼睛,可脸色实在是太难看,睡衣的衣领紧贴着后颈,已经被汗水黏透了。
“晨晨……不舒服吗?”何云起轻轻拨开被子靠了过去,将还未彻底清醒过来的少年搂入了怀中。
被子和他的怀抱一样温暖,季晨将已经紧攥到痉挛的手指微微松开了几分,寻求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住了何云起的睡袍。可即便如此狼狈,他还是咬着下唇摇了摇头:“没有……”
他的否定在何云起这儿一点说服力都没有,何云起习惯了,也再没继续问,他轻轻拍了拍季晨终于停止颤抖的背,沿着那瘦削的脊骨慢慢地顺下去,抽出空来擦了擦眼前人布满了冷汗的额头,将被濡湿的额发撩开,慢慢的擦干泛着光的皮肤:“做噩梦了吗?”
季晨眼里的光闪了闪,虚弱地否认道:“没……”
“不准说谎。”
怀里的人总是能让何云起又无奈又怜爱,他手臂微微用力,将季晨完完整整地包进了怀里。熟悉的气味萦绕在鼻尖,从梦中惊醒的季晨垂着眼,呼吸逐渐平缓下来。何云起慢慢凑近,薄唇流连于季晨的脸颊与额头,最终停在了那被咬出齿痕的苍白的唇上,轻声说:“咱们在家,我还在这里,医院那边我找了护工安排好了,不管多着急,身体不能垮了,不然我们靠什么去把他们抢回来?梦到什么了,告诉我好吗?”
床垫很软,像一团棉花,季晨躺在这团棉花上,身体也渐渐放松了下来。他慢慢地抬起了手,宽松的袖口从手腕一路滑倒了手肘,那双手贴上了何云起的脸颊。季晨缓缓撑开眼睛,将脑袋后仰了几分。两人额头相贴,鼻尖蹭到了一起,在屋内微黄的暖光中,这剪影格外亲昵。
围绕着两人,浅淡的蓝白光带流淌,何云起的眼前闪过一道光芒,他赶紧闭了眼,再睁开时,已经不是卧室里温馨的景象。
这是属于季晨的记忆。
……
视野里是一双小小的手,小手搬着小矮凳,缓缓走到了洗脸池前,拧开了水龙头,又从一旁的毛巾架上摘下了一块小毛巾,搓洗的动作却格外的熟练,往脸上掬了好几捧水之后,他终于用力将脸擦了个干净。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框洒进了盥洗室里,在地砖上切割出一格格金黄的光块。
镜子里映出了一张挂着水珠的小脸,看着大概也就七八岁的模样,头发被水沾湿,一缕缕地贴在了额头上,镜子里的孩子眼睛很大,却没有笑容,小脸板起,严肃得不行,与多年后长大了的他简直一模一样。
何云起想透过这回忆的壁垒摸摸他的脸,最好能用指尖按住他的两边嘴角,为他提起一个灿烂的笑来。
窗外铃声响起,模模糊糊听不太清,大概是起床铃或是集合铃,小小的季晨跳下了凳子,物归原位,随后便收拾了书包从宿舍里跑了出去。小小的宿舍里塞了好几张上下铺式的木板床,这些床铺大都老旧了,棕色的木漆也脱落得七七八八,条件算不上好。
季晨背着小书包跑出宿舍时,屋里的孩子们才慢吞吞地醒来。
原来他这躲着人的习惯从在这么小时就已经养成了。
小季晨的生活实在是太单调了,下课不说话,上课不举手,闷葫芦似的趴在座位上,盯着金属铅笔盒上的九九乘法表发呆,偶尔能听见他发出什么声音,也是在老师点到他回答问题时。这样沉闷的日常生活,完全不像一个小男孩所该有的。
这个寄托在梦里的回忆有什么奇特的吗?何云起正纳闷着,下午第二节 课便结束了,今天是周二,第二节课之后,放学时间就已经到了,季晨还是趴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周围嘈杂的欢笑声逐渐远去了,他才从自己的座位上慢吞吞地站了起来,看了一眼窗外的树影,独自一人朝着学校小卖部的方向走去。
然而季晨却在去往小卖部的路上被人拦住了。
因为不喜欢与人接触,季晨走了他常走的一条教学楼后面的小路,而此时那条隐蔽的小路上,竟挡着三个不速之客,那三个孩子年纪也不大,但都比季晨要高大一些,作为同龄人中的小豆芽菜,季晨大概是遇上盯梢的熊孩子了。
那三个孩子一见到季晨,立刻迈着步子围了上来,为首的那位看起来倒是不高,但也许是成天疯跑的缘故,比旁边两位要壮实一圈,家里估计也是为了让他运动方便,直接给剃了个板寸头。
那板寸头男孩顶着一张嚣张的脸,学着当时电视里小流氓走路的姿势,甩开胳膊摇了过来。还没等他开口,季晨就飞快地转过身去开始逃跑,可那时他根本跑不了多快,没跑出几步就被那三个小孩堵了下来。
寸头应该也是观察季晨很久了,不然也不会带人堵在这不起眼的小路上。而他带人拦下季晨的目的十分明显,为了点零花钱,这是小学生里极为常见的拦路勒索。季晨定定地看着他们,什么也没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他居然真的从校服口袋里摸出了几块零钱,递了过去。
这兄弟仨也不知是不是第一次勒索得这么顺利,竟愣在了原地不敢接。季晨给钱的动作利索得过了头,这让寸头失去了念出电视台词的机会,他立刻迈了一步,抢季晨手里的几张票子,点了半天才数出个数来,一撇嘴,上前一步就揪住了季晨的领子,恶狠狠道:“这才几毛钱?打发叫花子啊?我和我小弟三个人呢,这点都不够我们买辣条!”
“就是!”两位小弟附和着。
“你爸妈让你住校,肯定给了你不少钱吧,都给我拿出来!”
季晨愣了愣,还是什么都没说,脸上的神色看不出情绪,他又摸了摸口袋,那里已经空了,今天确实只带了这些钱出来。他的钱都是被统一保管在班主任老师那,按周拨款的,毕竟孩子小,也怕他收不住太多的钱,季晨也很聪明,每到周一从班主任那拿到钱后,都会分成七份,放进一个分好隔层的小盒子里,每天用多少自己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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