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那你怎么不坐过来些?”后座原本就只能容下三个人,而此刻因为季晨在的瑟缩,已经能塞下快四个人了,颜培并不在意他的表现,反而从一旁抽出了一瓶水扔了过去,像是在饲喂受惊过度的动物:“跑了那么远,喝点水,慢慢等那位来接你不好么?”
季晨没有接,也没有给出任何回答,那瓶包装完好的水就这么孤零零地停在了皮质座椅上。他与在路上狂奔的何云起一样焦灼。陌生人,突如其来的跟踪,莫名其妙的对话……各种不确定和不熟悉让他陷入了焦虑。
“别这么见外,好歹还欠我一百块呢,不如加个微信,把钱先还给我?”颜培的耐心实在是好得可怕,即使这小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在说话,他也能津津有味地看着季晨的脸,把根本无人应答的对话进行下去。
被季晨抱在怀里的背包已经被搂得变形,他指尖发凉,拉开拉链都有些费劲。颜培依旧笑着,看他将钱包摸了出来,从里面摸出了一张还算平整的红票子扔了过来,力道不大,所以那纸币没能飞出多远就在空中转了个圈回到了他的身边。
颜培刚打算伸出手去拿,季晨就像触电似的捡起了身旁的纸币再一次用力扔了过去,他的焦虑和不安已经逐渐掩藏不住了。窗外的路灯一盏又一盏的亮了起来,季晨也顾不得自己的后背会不会暴露在颜培的面前了,他急切地看着车窗外的行人,走来的,离去的……终于,他瞥见了那拿着手机跑得飞快的身影。
两人的通话一直没有间断,颜培在这里的每一句话,何云起也都能听见。终于等到了要等的人,季晨的目光更是无法从那奔来的身影上挪开,他赶忙将手伸向了车门把手,却被身后的颜培用力拉回了身边。
“放开我!”
颜培全然无视了季晨的挣扎,手上丝毫没有松劲的意思,他轻声提醒:“后面有自行车要从缝里过,现在开门,我还得帮你赔钱。到时候这个微信可是不加都不行了。”
“放开!”季晨没办法将他的话听进耳朵里,挣扎再三,总算是在自行车穿过缝隙的那一瞬彻底摆脱了他的手,这个人让他很不舒服,非常的不舒服。陌生人的过分靠近会让季晨不安,而这个人带给他的不安已经成倍翻涌,快要将他最后一丝理智给压垮了。
当季晨逃命似的冲出去时,他听见了颜培带着笑意的最后一句模糊的话语:“下次见面,你一定会想起我的名字。”
至于何云起接到他之后与颜培说了什么,他们又是怎么回到家的,季晨根本就记不清楚,他的神经绷得太紧,以至于根本听不清其他的话语。直到浑浑噩噩地进了屋,端上了那杯热好的牛奶,他才终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彻底放松下来。
拿着热毛巾的何云起刚走出浴室,就被季晨迎着面扑了个满怀,他手里蒸腾着水汽的毛巾一时不知该往哪放了。季晨什么都没说,只用力搂住了他的脖子,像是要把自己彻底揉进他的怀里。何云起从没见过这样的季晨,心里放下的石头不免再次悬了起来。他费了老大的劲才将这小朋友从怀里抠出来,耐心地用毛巾替他擦了脸和手。
何先生什么都没多说,只双手一用力将他抱了起来,一起钻进了烘得温热的被子里。
温暖的怀抱,将所有的寒冷和不安都隔绝在了窗外,让它们都随着北风被彻底吹散了。骨节分明的手轻柔地抚上了季晨颤抖的脊背,何云起凑近了那被冷风吹得微红的耳朵,轻轻地哄着他被吓坏了的小朋友:“没事,我不是在吗,晨晨嫌弃我跑的慢了,接得晚了,是不是?下次我再跑快点,晨晨一叫我,我就立刻赶到,晚一秒罚我一杯奶茶,好不好?”
“不罚……”季晨将脸埋在何云起的怀中,半晌才挤出了轻如蚊呐的应答。
“那小的谢主隆恩?”何云起的胸膛微微震动,他笑了笑,轻柔地在季晨的额发上印下了吻,“不怕,咱们到家了,是不是?一会想吃什么,咱一起去厨房做,你上次煎鸡蛋把糖当盐放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今天必须再给我煎一个放盐的。”
“不煎。”这句话倒是回得极快,季晨的脸依旧没有从怀里抬起来,何云起却能感觉到怀里的人在逐渐放松,悬着的心也终于回到了平稳的位置。胆子大了的何先生轻轻在小朋友的屁股上拍了一下,佯怒道:“有你这么伺候老公的?不是让我独守空房就是让我吃甜的荷包蛋,是不是仗着我不敢离所以可劲欺负我啊?”
季晨被打得不好意思了,赶紧抬起了头,小声应和:“……煎,我煎还不行吗。”
两人又在被子里腻歪了一小会,十分默契地决定将一切可能擦枪走火的行为都留到夜深再说。厨房里,歪歪扭扭的荷包蛋宣告着自己惨死的不甘,季晨很细心的区分了盐和糖,终于是将自己上次的过错弥补了下来。
端着盘子走出厨房的那一刻,他终于抬头看向了何云起的眼睛,抿了抿唇:“学长,我……很不喜欢颜培,以后可以不要与他有接触吗。”
第52章 镜(4)
网络上关于颜培的资料不多,翻来覆去也就是那么几句基本介绍。今年三十六岁的颜培博士,是医药圈子里小有名气的药剂研发员。在这个熬白了头也未必出头的磨人行业里,三十六岁的他足以配得上一句年轻有为了。
前几年,他牵头的几个新药项目都取得了不错的成效,有一部分已经投入市场开始造福民众了。不过在三年前,他就没有再继续开启任何的新项目,而媒体报道过的正在开发的针对某种急性传染病的新药也再没了后续。谁也不知道他怎么了,他在距离功成名就只剩一步之遥的地方刹住了脚,然后转身,离开了自己一直醉心的事业圈子。
最近的一次关于他的报道也停留在了两年前。两年,足以让一个明星消失在民众的视野里,更何况这么一个不太容易被大众关注到的默默无闻的医药工作者。谁能想到,销声匿迹了两年之后,他的再次出现不是在电视新闻上,而是在年三十的雪夜,在空荡荡的大街上。
季晨的情绪稳定多了,他开始试着梳理今天下午遇到的事。
在收拾了怨灵后,他照着惯例往何云起的咨询室前进,随后就在路上遇到了陌生人的跟踪。这突如其来的跟踪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让他不得不开始了和陌生人的追逐战,最后在拐角处被颜培拦了下来。
虽说颜培是帮了季晨一把,可这人身上的气息叫他非常的不舒服,对于让他感到不舒服的陌生人,季晨一向是能不接触就不接触。被迫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与陌生人相处,实在是太为难他了。
“追你的人什么样子?”何云起盘着腿坐在床上,摸了摸下巴思索片刻,看向了他对面抱着枕头的季晨,嘀咕着:“很怪。”
“是个很壮的人,比我高得多……我没仔细看他,再多回几次头,奔跑的速度就会变慢。我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是我总觉得被他抓着会有坏事。”季晨突然想到了自己肩头那只在奔跑中遗失的毛茸茸的灵体,遗憾地叹了口气:“唉……我没把我捡到的小猫带给你看。”
何云起笑道:“咱家有一只猫就够了,再来一只,我这背上得多少抓痕啊……”
“……喂!”
“所以他为什么追你,其实你也不知道吧?”这话题岔出去和收回来一样快,何云起一抹脸,又回到了一本正经的模样,他将身体向前凑了凑,板着手指头给季晨一条条地分析起来:“晨晨,咱这么看啊。一个人,不明原因地跟踪你,这个跟踪还十分的蹩脚,因为没两步就被你发现了。被发现了之后他居然没有重新隐蔽,而是直接撒丫子追……有没有可能,他一开始就是想追着你跑?”
季晨没有说话,但何云起看得出,他的眉已经因为困惑缓缓皱起,这件事确实让人疑惑,只不过在当时他被追得匆忙,根本就没来得及细想。何云起继续说着:“然后你跑到拐角,颜培就突然出现了,而且还开着车……”
他是故意等在那的吗?
两人的脸上极有默契地出现了同一个表情,略微不同的是,何云起的惊讶里藏着愤怒。从年三十的雪夜里,他就已经感觉到了这位陌生人的与众不同,这个人对季晨的在意,早就超出了一个萍水相逢者应有的范畴。
可这是为什么呢?何云起脑子里划过了无数可能,甚至已经跳转到戏剧一般的上一辈恩怨纠葛里去……不过这一切要盖棺定论都还太早,现在说这些推论,恐怕也只会让季晨更加不安罢了。这些想法全都被他很好地掩盖在了心里,面上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何云起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说:“我明白了。”
“什么?”
“他看上你的美貌了。”
“……”
又来了,又来了。正经不过三分钟,这简直就是何云起的日常!季晨早已对他的行为模式了如指掌,此刻一张无奈的脸上更是没有半点波澜。
而何云起的戏开了场,就没那么容易落幕了,他的脸上迅速地挂上了醋意,眉头一皱,嘴角一耷,苦得仿佛生吞了半斤黄莲心,喋喋起来:“我的晨晨那么可爱,走在街上别人总得多看两眼的。大年三十下着大雪,他在昏暗的灯光下一眼就看到了你,从此心生爱慕,然后就设计了这一出,非要创造一个两人独处的机会!要不是我跑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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