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最关键的是,他无法参与他们的战斗,他被隔开了。
季晨心下一沉,赶忙掏出旄节,可恢复的灵力不过万分之一,淡蓝的光汇集掌心,也不过一瞬的闪烁,立刻就像燃尽的火柴,偃旗息鼓了。
“学长!”季晨急了,他扑在黑墙上,墙面并不光滑,更谈不上干净,流淌的怨气夹着无数面目狰狞的人脸,它们在墙壁上来回游走。他狠狠砸了一下,没有任何反应,这和刚才用怨气构造的光罩一样,密不透风,现在的自己,根本就没办法让它破碎。
黑墙之内,秦弦终于找回了自己扭曲的笑容。怨气对普通人的影响是巨大了,何云起的灵力来自季晨,而此刻,就算没有这道隔绝的壁垒,季晨也无法再向他输送灵力了。被怨气包裹的何云起终于喘不过气来,对秦弦的钳制也越来越弱。
终于,只一个翻身,秦弦就从他的压制中挣脱出来。他毫不客气地揪住了何云起的衣领,将这人狠狠地甩到了一边的墙上。砸在黑墙上并不疼,与砸在光罩上的感觉一样,但下一秒,落在脸颊上的拳头却疼得实实在在,鼻梁一阵酸痛,这样的眼冒金星,不过是给浑身无力添砖加瓦。
“住手!你给我住手!”季晨心里一紧,用力捶打着眼前的墙壁,顾不得怨气染黑了他的手掌,他见不得这样,“秦弦!你妈的,你给我滚出来!你跟我打!废物!混蛋!孬种!你欺负普通人算什么回事!你滚出来!”
“啧啧——”秦弦嗤笑一声,突然抬起一脚狠踹出去,正中何云起膝弯。
呼吸困难的何云起立刻跪倒在地,但他的双手却依旧挺直,那双手撑着地面,无论如何不肯再放身体向下哪怕一寸。
“再叫大声点,我就喜欢听这种声音。”秦弦突然抬起头,隔着半透明的黑墙,对着墙外的季晨露出了笑容。神色里盈满了他标志性的阴鸷。之前那场恶斗里散乱的发丝,让此时的他显得分外癫狂。
他抹了抹渗血的嘴角,一歪头,啐了一口:“还挺狠啊……这么好的身体,杀了多可惜,是不是?”
这是个问句,却不需要任何人回答,季晨的心被揪得死死的,他咬紧了牙,抵着喉咙的疼痛和嘶哑,咆哮道:“你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你给我出来!滚出来!你别动他!你敢……你敢试试看!我他妈让你……”
秦弦笑得癫狂,舐了舐嘴角皴裂的伤口,那股血腥让他更为振奋,面上蒙了一层陶醉的神色,他挑衅道:“你让我怎么样?啊?继续说,我想听呢,我想听听你打算把我怎么样。”
“这样好不好?”秦弦的笑戛然而止,他的神色突然严肃,面色异常平静,仿佛刚才笑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他用一副谈论正事的沉静语调,对一墙之隔的季晨说,“反正我现在这副也已经用了很久了,你来这趟不就是要把他带回去吗?那我就把他还给你。不过谢谢你啊,你来一趟,还给我送了个新的,这个新的……”
“我,更,喜,欢。”
他发出了如鬼魅一般的声音,话音落下,便又是一阵令人脊背发凉的笑声。他一笑,四面黑墙上流淌的人脸也跟着缓缓地咧开嘴,发出一阵阵干瘪的笑声,窸窸窣窣,回荡在车间的上空。
下一秒,季晨瞪大的眼睛里,映出了黑墙背面闪烁的光芒,秦弦的指尖窜出一寸高的光,像火种,而不过短短一瞬,那火种便膨大、炸裂,变成了一簇高高的光焰,他的脸被挡在阴郁的紫黑光焰里,那笑容却越发放肆。
他想看什么?
人世的痛苦、离别,失去挚爱的撕心裂肺,都是他所渴求的至高无上的精神食粮。秦弦欣欣然,眯着眼,看着墙外的少年,听着他的怒号,品味着他的痛苦,看他不自觉为即将失去的挚爱落下眼泪。这一切都让秦弦从内心里感到快乐无比。
“那么,晨晨。”秦弦的嘴角与眼角一样,拧出了一个狡黠的弧度,他学着何云起的语气,对季晨说,“我们一会再见的时候,要记得管我叫学长啊……”
季晨跪坐在薄壁之外,将双手砸得漆黑,他哭喊得几近失声,也无数次逼迫自己调动那恢复得不过毫厘的灵力。
可这一切都是徒劳。
光焰射出无数锐利的线条,将苦苦支撑的何云起重重包围。原来被抽去魂魄是这样的钻心刻骨,仿佛有一双手,从心口处进入,活活撕开他的肋骨,将烧红的铁钉用力**心脏。
可这一切都比不过身后撕心裂肺的哭喊更让他心疼。
如果能出去的话……一定能替他擦擦脸上的眼泪吧。
眼前模糊的世界,逐渐沉入了黏着的黑暗。
※※※※※※※※※※※※※※※※※※※※
我再次发誓一定是HE
第116章 穹顶(11)
阴阳之间存在着怎样的天堑?这个问题,何云起没想过,也不敢想。
从他睁开眼,真正看清这世界的那一秒开始,他就明白了,他的人生,注定不会走上与别人相同的道路。
清晨的洗漱台上,断裂的黑发将下水**得满满当当;照不到阳光的操场角落里,浑身是血的小姑娘低声抽泣,她的脑袋以不正常的姿态歪到一边,连接骨骼的关节也变形得不成模样……
年幼的他,曾因为天性里的好奇靠近它们,甚至伸出手,去触碰那些属于另一个世界的事物。
结果不用多说,童年时期,他经历过无数次毫无缘由的高烧;从深夜的噩梦中逃离,会在抹去冷汗一转身的同时,对上枕边一双陌生的充血的白曈;长长的楼梯间,怎么走都走不到尽头,却在转过身的瞬间,撞上一直跟在身后的没有脸的女子……
夸张吗?可这是他的日常,是他从小到大的每一天,都不得不过得提心吊胆的根源所在。
他眼中的世界,注定不能被他人所理解。
受惊的啼哭成了无理取闹,深夜的噩梦化为心结难疏……如果活着这么辛苦,为什么不试着放弃?关于这一点,他不是没有想过。
可在与时间紧密相连的绝望生活里,总有些什么,给了他支撑下去的勇气。
十四岁,他到学校后山采集标本,被山上的孤魂追得差点滚下山坡,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将他拉了起来。何云起每每记起,只记得那老人的手极凉,近乎冰冻,他瞥见身后的白发,可一回头,却什么都没有了,连追着他的孤魂也不见了踪影。
他曾以为自己见到了神。
当同学们找到他,与他一道返回时,他却在离路旁好几米远的地方看见了一座孤坟,那孤坟长满了杂草,也不起眼。
可他却在郁郁葱葱之间,看见了坐在坟前的,笑眯眯冲他挥手告别的白发老人。他想说些什么,老人却摇摇头,以低沉的声音劝解道:“走吧,孩子,别和我说话,对你不好。”
一直纠缠着他,逼得他无路可逃的魂灵,居然会为了让他好好活下去伸出援手。从那时起,何云起的心里有了一丝不一样的东西,可那是什么,他却说不上来。
他开始常往老于家跑,跟于叔讨论规避灵体侵扰的方法。于家待他不薄,分析情况后,给他提出了一条最适合的求生之路:看见了,当没看见就是。
没看见,就不会有恐惧,就不会被灵体注意,自然也就不会给欺软怕硬的鬼魂可趁之机。这是他作为一个普通人,能给自己寻求到的,解决问题的最佳答案。
无奈吗?无可奈何。
这样的日子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说他勇敢,倒谈不上,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一定会跑,说他胆怯,也不在理。
年轻人,谁还没有点拯救苍生、以天下为己任的中二岁月。
与老于出门瞎逛,顺手从无故摇晃的货架旁救走了孩子;放学回家的途中,抱起突然停在车流中央走不动的少女冲向安全岛;撸串回来,顺手打了一下巷子口找不到回家路的小男孩的肩膀。
那些藏在货架后的苍白面孔,立在路中间满身血污抓交替的阴魂,还有扭曲着空间,用鬼打墙迷惑人类的灵体,通通被他选择性无视了。人生的选择发生改变,有时并不需要转折,也不需要人生导师的谆谆教导,长大了,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某阵风一吹,就突然想通了。
他有过一段自暴自弃的日子,最终学会了与现实释怀。
他曾以为,自己会永远孤独下去。虽然父母仍健在,身旁有挚友,天生的半分热心肠,好皮囊,也让他不缺陪伴。
但从没有人能融入他的眼睛里,从来没有。
万一有一天玩崩了,真被什么大凶大恶缠上,没救了,这一生的履历如此丰富,如此多彩,稳赚不亏。
如果没有那个夏夜里的,照亮他心房的那束光,何云起不会意识到,他对这个世界还有这么多的好奇。
——那是谁?他也能看见吗?他有和我一样的苦恼吗?他和我……来自同样的世界吗?
那颗星星,从天而降,砸碎了他与现实间透明的壁垒,坠入了他的眼睛,掉进了他的心里。
“何大夫”,这是他送给他的第一个称呼。
何云起好奇过,问他:“我又不是医生,为什么叫我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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