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如霜死了。
她的身体在没有了怨灵的依附,无力支撑之后,彻底成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而梁樨手里的冰冷正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粘腻,季鸣杨赶紧扯开了梁樨的手,两人向后退了好几步,定定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女人。
在她的身上,时间的流转仿佛加了速,她柔软的皮肤皱起、皴裂、破碎……不过顷刻间,刚刚还在盯着他们嗤笑的女人,就已经化作了一抔沙土,连白骨都没留下,她的一切统统化成了灰,一并揉进了那泛出黑红的残余中。
梁樨从没见过这样的情形,他的脑袋乱成了一锅粥。
季鸣杨没比他好到哪去,两人都不算新人了,可这样的事确实是头一遭。回想过往的经历,他们从没遇见过这样邪门的景象,梁樨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血沙,过了半晌,才咽了咽口水,拉住季鸣杨,道:“咱们……”
“咱们得找到顾哥。”季鸣杨深吸了一口气,又用尽全力吐了出来,渡灵者再强大,也不过凡夫俗子,他尽力平息了内心的不安,拉着梁樨就往门外退,“这事……还不清楚是什么情况,得先跟师父说一声,能让一个大活人变成这样的,一定不是什么善类,如果顾哥被人算计了,一定也处于危险之中……”
“对,你说的是。”梁樨连连点头,他紧抓着季鸣杨的手臂,一路退到门口,一转身,视线立刻被两张脸填得满满当当。
刚经受了惊吓的梁樨一声惊呼,倒把出现在门口的人吓了一大跳,四人目目相对半晌,才终于开了口。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前片区管辖的两位渡灵者,若论资排辈,他们还得管这两位叫前辈。
季鸣杨调整了呼吸,跟两位前辈打了招呼,他将身体挡在门口,下意识地将两位与屋里的东西隔开。梁樨不知为何生出了一种做贼心虚的愧疚,但他毕竟已过而立,不至于到这就怕得哆嗦,便跟着季鸣杨一同挡在了门口。
这两位拜访者年纪相仿,看着近四十了,一位带着帽子,一位蓄着胡子。胡子前辈笑了笑,瞥了一眼屋内的,道:“你俩也是来找人的?”
梁樨回道:“啊……我们,我们过来拜访一下朋友。”
“噢,那你们的朋友在家吗?我们来这也没什么事,只是正巧路过,感觉到这里有些不寻常的气息……”戴帽子的那位似乎不爱说话,但又不爱看身边的人这么磨磨唧唧找不到重点,只听了两句便听不下去了,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我们找顾千山,请问他在吗?”
顾千山……
两人一愣,相互看了一眼,发言权落回梁樨手上,他尽量挤出了一个看起来自然的笑容,道:“他……好像不在。”
“你俩不是刚从屋里出来吗,他在不在你们不知道?要是不在,谁给你们开的门?”帽子不耐烦极了,这人身材魁梧,个字也高,往两人跟前一站,颇有压迫的气势,“别耍花招,关系再好,也不能包庇他。”
这话说得两人一头雾水,自从他们起了争执,一连几个月的时间,两人都没能见上顾千山一面,他们想着言和,才带着东西跑来这么一趟,难道顾千山真的出了什么事吗……帽子见两人不出声,便推开他们往屋里去,胡子笑嘻嘻地给两人解释:“他这人……昨天喝多了,今天还没醒呢,脾气大,你们别介意,咱俩就是来找人的……”
戴帽子的人高马大,却有一双细致的眼睛,他一进屋就瞥见了窗边地上一大块腥臭的污渍,两人赶紧回过头,只见刚才还砂砾一般堆在地上的东西,已经逐渐消解成了湿漉漉的血泥,帽子一见这情况,立刻招呼胡子进屋,胡子脸上的笑容立刻敛去,迈着大步就往里走。
两人神情严肃,盯着哪团绛色的污渍看了许久,什么都没多说,转身就往门外走。
梁樨摸不着头脑,赶紧拉住了他们,没等他问,胡子就先开了口:“年轻人,西城区近几个月情况异常,怨气冲天,停滞不散,你知道么?”
梁樨摇了摇头,这里不是他的管辖范围,他自然是不清楚的。
胡子见他确实不知道,也不卖关子,叹了口气,说:“大概四个月前,我们监测到异常,派人调查怨气的来源,却摸到了一个大活人身上,那人行为异常,家人都以为是得了失心疯,经我们查证,才发现是怨灵夺了普通人的身,但因为命格相逆,产生了严重的排异。”
季鸣杨道:“怨灵没那么容易破开肉身的屏障,难道是将死?”
胡子摇摇头,道:“活人,心智健全,身体健康的大活人,突然被人换了魂,你们说是什么?”
两人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睛。
这是转灵。
“往后这事一桩接一桩,无论怎么查都没有端倪,西城区的医院收治了不知道多少‘精神病患’,有多少是真疯,多少是转灵排异,有谁说得清?上头规定了,有些事不能说太多,没查清楚前,我们也不能妄言。”
胡子的凝视着两人,道,“但时隔几个月,他还是露出了马脚。为怨灵实施转灵术,会使怨气侵袭自身,如果自身能力不足,身上的怨气就会越来越重,正是这点怨气,最终被我们察觉到,这间屋子的主人,顾千山,就是罪魁祸首。”
第99章 尘封(8)
“这不可能。”
梁樨抬起头,看向身边坐着的季鸣杨,只见他眉头深锁,摇了摇头,将刚才的话又咀嚼了一遍。季鸣杨将手里的资料又仔细看了一遍,用力咬了下唇,发出了自己听着都费劲的否认:“不可能……顾哥不会这么做的。”
“小季……”梁樨不知道能说什么,他也觉得这不可能,可眼前的事实却并非如此。两位前辈与他们分别时,将一沓厚厚的资料留下了。他们回到梁樨家中,将这东西细细研究了一遍,可随着研究的深入,他们心中对友人的信任也跟着一点一点的动摇。
他们闹矛盾的这段时间里,顾千山所在的西城区发生了许多起无从查证的奇异事件,范围不定,零零散散,但随着事件的增多,这些事发地连成了一大片,而顾千山的家,就在这个范围的中心。
季鸣杨攥着一张城区地图,那图上标着连绵地红点,全是半年多来,发生事故的地方。
梁樨觉得自己的脑袋彻底浆糊了。
这不应该啊。他想,顾千山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图什么?
“我们得找到顾哥问清楚。”季鸣杨实在坐不住,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可刚站起身,他又愣住了,要找顾千山问清楚,说来容易,去哪找?
半年前他们闹了不愉快,到现在,他俩都没能再见他一面,甚至今天带着礼物登门和解都没能找到他……季鸣杨一想到许如霜化作血沙的模样,心里就被愧疚堵了个严实。离开顾千山的家时,他在破碎的门板后面发现了符文,那显然是顾千山离开时为了镇住屋内的怨灵而绘制的。
他一脚将门踢开,也踢破了符文的禁锢,让“许如霜”得到了翻窗的机会……
如果不是这样,就不会有那一战,或许顾千山再回到家时,还能有机会将许如霜救回来。
那个久病体弱,却一直温柔和蔼,对他始终笑着的女人……他一直死皮赖脸的叫着人家嫂子,蹭着人家的饭,说着乱七八糟的话逗得她咯咯笑,她曾真诚地把他当弟弟一样照顾着。季鸣杨想不下去了,他把脸埋进了掌心里,身体陷入沙发,滞闷的声音从指缝中泄出:“都怪我……”
“小季……别这样,要怪也是怪我,我……我当初不让你把顾哥拉出来,咱们仨不谈这个,不打着关心他的旗号说些有的没的……咱们也不至于这样,我还是你大哥,我干的这叫什么事……”梁樨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季鸣杨,他更希望能好好的劝劝自己,最好是回到半年前,站在那个自己面前,狠狠抽两下。
可他能怎么办呢,谁都没有移山填海的能力,当务之急,应该是找到顾千山,他要是因为这事再有了什么意外,遇到什么危险,梁樨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安心。
两人面面相觑,商量到了天黑,也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办法,家里孩子还小,林婉一个人带着,季鸣杨也不放心,这一天算是就这么草草的结束了。
自那以后,两人都格外关注各个城区的异常情况,但凡能与转灵挂上点勾的,他俩都二话不说,以最快的速度赶赴现场,即便如此,顾千山依旧杳无音讯,要找他,简直比大海捞针还要困难。
一晃又是好几个月过去,季鸣杨的孩子也慢慢长大了,不再闭着眼瞎哭闹了。梁樨来看过几次孩子,孩子也不怕生,每次见着他,都瞪圆了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他走到哪,那目光就跟到哪,可真当梁樨走过去,想要逗逗这孩子,他又立刻把脸埋到林婉怀里,装作自己根本没“偷看”过这位梁叔叔。
“最近有顾哥的消息么?”季鸣杨冲好了奶粉,将奶瓶递给了林婉。
“没有。”梁樨摇摇头,“你这孩子起好名字了吗?”
林婉笑了笑,摸了摸孩子的脑袋,看着他把奶瓶啃得吱吱作响:“户口都给上好了,叫季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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