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凡诺几乎听到了胸骨碎裂的声音,痛得难以呼吸,将拳捏紧,试图爬起来,又被战斗机器人踩着头压到地上。
“该死……”
他轻骂了一句,这根本不是战斗机器人会做出来的行为,它们不会羞辱攻击对象。他费力地抬起眼,目光穿过掉落的额发,愤怒地盯着角落里的摄像头。
镜头的另一端,那个人疯疯癫癫地笑起来。他打开扩音器,诡异的笑声从天顶传来。
“尚恩,得一分。有人因为他的小聪明输了一分。”那个声音愉快得令人心悸,“我知道他在干什么,我知道,而且我很生气。那现在我该如何解决呢……啊,我明白了,让我们给他一点小惩罚,”他又神经质地笑起来,笑声短促而尖细,“一点,他会喜欢的,小疼痛。”手指飞快地输出指令。战斗机器人接受到指令,从身上卸下一条钢鞭,沉重带刺,一鞭子可以抽出见骨的伤。
那只医疗机器人的脑袋都被剪刀插歪了,仍然在运作,急得叽叽叫起来,努力地举着提示牌,说记忆植入手术前,对象不能够受伤。
在它不停地叽叽提醒中,尚恩暴躁地叫了一声,一阵嘈杂的巨响传来,像是砸了什么东西。医疗机器人立刻停止了声音,吓得抖了抖。
随后是很长时间的安静。最后,尚恩说:“那这次就算了。我原谅你。”
伊凡诺被战斗机器人粗暴地按到了那张椅子上,手脚和头都被固定住。注射器移动到他的太阳穴,伊凡诺瞪大着眼睛,将拳头捏得骨节发白。
半英尺长的细针从太阳穴穿入了他的脑中。整个过程痛苦,缓慢,没有麻醉。伊凡诺紧紧地抓着扶手,指甲挣扎地乱刮。胸口猛地抬起,被金属圈束缚着,无法挣脱。细针深入到指定位置后,一股凉意随着药水注入脑中,扩散到整个头部。
他恶狠狠地咬着牙,但疼痛的呻吟仍然不受控制地泄露。大脑中的某个区域开始炸裂,整个世界扭曲成无数的光怪陆离。他惊恐地瞪着眼,脑子乱成一团,像往里面塞满了恶魔,它们厮打着,吵闹着,膨胀得越来越大,似乎要撑爆他的脑壳。
好冷……好冷啊……
头像要爆裂一样痛……
他疾喘着,在扭曲的世界中迷失,想不起自己是谁,在做什么。恍惚间觉得他过去的三十年一直在暗夜中行走,没有在世界上留下任何痕迹。
天变得很黑,朝他压下来,挤占他的生存空间,他不来自任何地方,也不往任何地方去……
不知什么时候,黑暗消失了,他仍然坐在手术椅上。目光从混乱中慢慢的,慢慢的平静下来。那根针已经退了出去,束缚他的钢圈也都消失了。他迷茫地坐着,忽然想起了尚恩,想起了自己是什么时候遇见他的。
是在大学一年级的时候。那时候他叫费尔南,在瑞亚最顶尖的医学院学习,是一个优秀生。
尚恩是一个系列讲座的讲师,学校特地从医学部把他请过来的。
在这个年轻的讲师来他们学校之前,有很多关于他的传闻在流传,说他是瑞亚全球医学部里最年轻的成员,拥有着令人羡慕的才能,二十出头就博士毕业,再过几年就可以升教授了。还有人说,他不仅在学术上出彩,家里还很有钱,是真正的名门望族,拥有好几艘飞船。总之,传闻都喜欢夸张,生怕不吸引人。
这个叫尚恩的年轻讲师没有在社交网站上留下任何资料,这使得人们对这个传闻中的人更加好奇,以至于他的第一次讲座就爆满了。
对……那天费尔南也去了,在观众席看到那个传说中的讲师。他很高,但很苍白,金发有点长,就在脑后扎成了一小束。穿着十分拘谨的白西装,领口好像很硬,他难受地调整了好几次。
那天的主题他也记得,是关于将大脑记忆转换为数据的可行性探讨。尚恩上台的时候,不少人在偷拍他——一个年轻多金的学者,居然还长得十分英俊,大家喜欢这样的新闻。
结果,那个年轻的讲师完全打破了大家对他的幻想。
他显然对公众演讲缺乏心理准备,上来第一句话就破音,接下来不停地出现说错词的情况。随着台下观众些微的窃窃私语,他的手开始发抖,紧张得像只被逼到绝境的母鹿。而且可能有某种强迫行为,不停地用颤抖的声音纠正说错的地方,并且用力摩擦他的鼻子。
伊凡诺想起许多细节,周围人的嘲笑声,那人惊恐的眼神,脆弱得即将崩溃的表情,它们清晰,富有说服力。他回忆着,忽然有个声音让他清醒过来:
你15岁就终止教育了,一直和查尔斯在一起。你根本没有上过大学。
而且你的名字不叫他妈的费尔南。
伊凡诺猛然意识到那些根本不是他本身的记忆。它们自然得可怕,完全无法与真实记忆区分。他感到一阵晕眩,按住太阳穴,试图想起18岁那年真正的他在干什么,理智告诉他他和塔齐托在一起,但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就像是将他的人生被强行改写了一段,原本的记忆消失得无影无踪。
伊凡诺腾地站了起来,背对着角落里的摄像头。他知道自己的表情不冷静,不想暴露在尚恩面前。
他看到了刚才探入他脑中的针头,针管里的药水已经空了。
是这种药水改变了他的神经连接。如果这种改变是不可逆的,他将永远失去这段记忆。
他想起了自己对塔齐托说过的一句话。
当一个人的记忆消失,他也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现在,这句话让他感到背后发冷。
第27章 共进晚餐
伊凡诺被带回了起居室。那是个舒适华丽的套房——仍然没有窗,这座楼到处都没有窗,充斥着令人窒息的封闭感。
家政机器人告诉他可以休息到晚上,然后主人希望和他共进晚餐。
伊凡诺进入卧室,把门关了起来。坐在床沿一动不动,背对着摄像头。
他瞪着地板,下意识地捏着他的左手大拇指。他陷入危险的思考时总会这样。
他需要一个计划。他想到了一个,但是实施起来太慢了。
他希望掌握更多的信息,更快速地解决这里的事。
你知道是泥潭,除了在泥潭中摸索出一条路,别无选择。
剩下的一天,伊凡诺像只有经验的工作犬,仔细地把这个套房检查了个遍。这个套房由他的卧室,一个大得没必要的客厅,以及一个浴室组成。唯一的门在客厅,而且只能从外部开启。当他把房间检查了个底朝天后,不得不相信,这里没有任何可供爬出去的管道,也没有中空的墙,是一座完美的牢笼。
卧室里有一只不能联网的终端,里面有一些电影和游戏。而且伊凡诺猜他在终端上的任何操作都逃不过尚恩的眼睛。
就连他检查房间的举动也一样。
这座牢笼应该关过不止他一个,但没什么生活痕迹,看起来仍是崭新的。对方对于“监禁”这件事很有经验,考虑到了方方面面,没有留下任何破绽。他不喜欢缜密的敌人,很难对付。
可惜他没得选,他们两个之间必须死一个。他很确定死的人会是尚恩。
傍晚。
家政机器人带着衣服过来了。一件亚麻绿色的薄毛衣和一条裤子,还有一双休闲鞋,学生中很时髦的款式。
伊凡诺在家政机器人的注视下换上了这些衣服。他还看到了一对耳环,小巧的两只银色的环,很熟练地把它们戴起来,开始用发胶整理头发。当他把手伸向发胶的时候,有一丝疑惑——他不该这么熟练。
当一切完成后,镜子里那个人看起来……
神态不对。
他看到了另一个人,一个男学生,高挑削瘦,在校园里受极了欢迎,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一大帮朋友包围。
但那个人脸上从来没有他这种表情,这种不好惹的硬汉式的臭脸。
他揉了揉脸,再次看着镜子,试着软化表情。他需要带着这张脸去取悦一个人,获得他的信任。
他又想起了尚恩在演讲台上紧张到发抖的样子。那人神经质地揉搓自己的鼻翼,一遍又一遍纠正讲错的话,惊恐地看着台下发出笑声的人群。像个从小被施暴的幼童,没穿裤子地站在亲戚面前,被迫接受别人的评头论足。
他忽然发现,他不知道费尔南当时是怎样想的。他获得的记忆里只有画面和声音,费尔南坐在那里,看着出丑的讲师一动不动,他同情他?或者在心里嘲笑着他?他无法推测。
不完整的回忆会给“游戏”增加难度。尚恩是故意的吗?
他坐下来,扶着额头叹了口气。这状态很可笑,他混黑道的时候就想明白,可能有一天他出门后没有机会活着回家。但他从没想过是被困在一座没有出路的大楼里,认真地思考如何取悦一个神经病。这比放下游戏陪女朋友看偶像剧还要无聊,而且有他妈的送命的可能。
他收拾好以后,两手和脚上分别被戴上了金属环,藏在衣服下。伊凡诺掂了掂,猜测是和手铐类似的惩罚装置,会在他不听话的时候把他吸到地上,或者放出电流让他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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