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雪貂能懂这个?”叶知秋道。
也不是他要泼冷水,好像多瞧不起自己养的貂一样,但天南地北的就连人都会有点口音差距,难不成不同种族的妖兽还能有一套沟通的方式?
“是,父亲,”雪魄自信地仰起头,手背在身后,认认真真地对着叶知秋说道,“它们说,啊,是他,是他,离蝴蝶远一点,要被吃掉啦,啊,好可怕,看耳朵,吃鱼的貂又来啦。”
叶知秋先是一愣,惊讶于自己养的貂果真有点本事,这些年的灵植没白吃,下一刻才听出了这话中的关键来,蝴蝶,应该是灵蝶罢,若是说雪魄是吃鱼的貂,那他可不就是吃鱼的人了。
他脖颈僵硬地转头看向容羽,见人肯定地点了点头,倏然间一阵反胃,再多一眼看那些怪鱼都不成,只碍于面子独自走到一边,假装探查扶住了石壁,将险些泛上喉间的恶心压了下去。
容羽这人什么都好,不爱笑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可就是该说谎瞒着别人的事次次都诚实的不行,就摇个头说湖里的鱼和这些个怪家伙不是一个东西,可不是大家都好嘛。
叶知秋还记得自己在容羽面前被虫子恶心到脸色都惨白了的事,这样的经历不堪回首,丢脸的不行,现如今若是再被鱼给恶心吐了,那形象怕是再不能要了。
他站在光线晦暗处,灵蝶也没能照亮他的面容,忽然掌心一阵滑腻蠕动的触感,他蓦地收回手,方才退开一步,就见一条怪鱼来了个鲤鱼跃龙门,一口就将那只前一刻还在自己掌心挠痒的软体多节的巨大虫子给吃了,这画面的冲击力不亚于知道自己生了个儿子。
“我……”
叶知秋手都不知该往哪扶,就被容羽蒙住了眼睛,一下一下地拍着背顺气,他手捂着心口干呕了几下,扶住对方的手臂,说道:“动物还是毛绒绒的好,这些滑不溜丢的让人瞧见太难受了。”
“爹,它们说……”雪魄抬头就瞧见容羽冲着自己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叶知秋喘匀了这口气,道:“我记得鱼嘴里有白色的灵光,是不是你的灵蝶?”
“嗯,”容羽的声音温和又有些歉疚,“那日我罚你入了寒天湖,没多久戒律殿的弟子就来回话了,说你什么都没带,会饿死在里面。”
“你心狠的时候哪管我死活,一餐饭你倒惦记上了,何不就解了部分禁令,让人正常送些吃食即可。”叶知秋想起自己吃过的那种怪东西,又是一阵干呕。
“我送你到湖边之后,你可还能知晓如何回到来处,罚入荒泽之人会被戒律殿打下一道禁制,不解不得出,但入寒天湖却只需送进去就可以了,只因囚于此境之人,若是不到元婴,根本不可能将记忆留存一日。”容羽说到这,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心疼,接下来的话却只是传音给叶知秋一人听的。
“我少时也曾被送入此境,人在不知如何再突破更高境界之时,总会想些别的出路,阵法不行修丹术,丹术无用修剑道,若是都无法飞升,他们就想出要培养一个无情无欲非人之人,无情道,就连我的师尊都不曾修过,又哪里能知道我会走到多远。”
叶知秋缓过难受劲,听闻此言,双手犹豫了一瞬,还是握住了遮住自己眼睛的手,问道:“那时候你多大?”
“可能也就雪魄这么高的时候罢,若是他们知道做这些努力,费这些心思,于此间天地,大道飞升并无半点意义,合该是要气急败坏了。”容羽提到这些或许在他生命里曾扮演过极其重要角色的人时,是半点没有情绪,似乎这些人就和水里的鱼,天空的云一样,在某些该在的时候就在那,看过也就忘了。
“人死了,哪里还会有气急败坏的时候,”叶知秋拉下他的手,神色认真地瞧他眉眼,说道,“也不是全然没有用,我倒觉得,你这是替我走了一遍我要走的路,探清了环境,寻到了吃食,或许还为我找了个修行的好去处。”
容羽神色又柔和了些许,说道:“我有时候在想,能做你的情劫也很好,七情六欲,生死别离皆尝过了,那句不知何为情,如何能忘情,我不忘,但或许你哪一日忘了就成就仙体了呢。”
“又在胡说,你这就是被人灌输了无情道才是正途,我在幻境里可是见过人家七情六欲心中存,非但成就了仙体,还五行大圆满的,”叶知秋倒是没有把天明这位仙人的陨落道清,既是只谈仙人之躯,那天明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想来命数让他看见,也是给他修心少了些挫折。
“容羽,我在幻境里看见过一位仙人,他说,记忆冻结,忘记那朵莲花,一心在修行突破境界,才是我能挨过天劫,得到完整传承的关键,也许也正是你说的尝尽喜怒哀乐和生死别离,才让我没有沉湎过那些记忆,甜蜜温存的也好,怨憎悲伤的也罢,我在幻境里始终能维持一个旁观者的清醒,所以,你怎么能说自己是一个情劫呢。”
“至少,在我醒来的时候,看见你,我感激命运。”
叶知秋一番话说得是真情实意,这并非是得知真相之后的一时感慨,更多的还是对于自己的经历有所感悟,对于那些看似无情的曾经,实则有太多的情意在其中,容羽心口的伤疤,他初见之时是痛的,而遵从本心,不走那幻境中师徒彼此欺瞒,被漫长岁月蹉跎的老路之后,他看见的是一个人在真心付出。
越是处于此间世界顶端的修士,在感悟天道之时得到的启示就会越接近真实,从前那些先辈得知的也许是无人可以飞升,但容羽看到的更多,或许是因为叶知秋的出现,重生,起于一位仙人私心为爱舍弃了自己的轮回,但如今,却也算是推动了命运的轨迹,让七星有再汇聚之时。
“我倒是希望你有一日告诉我,你的愿望是得道飞升,这样我也能假公济私一回了。”叶知秋笑容纯粹,倒让人一瞧就觉着这人天生就没什么私心,不过玩笑之语罢了。
“其实我也有私心,”容羽眼中倒映着叶知秋好看的眉眼,熠熠生辉,“我不知道除了我助你恢复的记忆,你还能记得那位魔主多少,但他既是要拖累你被人视作同类,我也不想给他任何后悔补救的机会,寒天湖,只要他一日还想用掌门首徒的身份活着,他就一日不能忤逆他师尊的命令靠近,若那些魔物再有行动,你是魔主的嫌疑就不攻自破,所以,无论为了修行还是避世,这里才是你最安全渡劫的地方。”
“他与我很相熟吗?”叶知秋通过容羽的记忆唤醒的部分,仍是不完整的,即使是在苍无秘境的那一幕,他也只能看清那人的虚影,而那时他却是主动接近了容羽所说的魔主,“我好像唤他阿幽。”
“嗯。”容羽略微颔首肯定道。
“魔主,一听就很坏啊,我是这么是非不分的人吗?”叶知秋一脸严肃,看向容羽的眼神还有些责备的意思,“你也是,与我既是道侣一心,就该早点告诉我那人作恶多端,我在寒天湖到底多少年了,你怎么还没把他除掉?”
“知秋?”容羽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又指了指旁边一直满目欣慰之色看向他二人的雪魄,问道,“你还记得这孩子是谁吗?”
“你儿子,”叶知秋随意瞥了一眼,又道,“我养的雪貂,名字叫雪魄,被雷劈了,化了形,你真是要隔三差五就跟我确认一遍吗?”
“你记得自己有三位师兄吗?”容羽目光依然关切。
叶知秋点点头,说道:“皇帝、花蝴蝶、冰块脸,我记得啊,你怎么忽然问我这个,他们也很重要吗?”
容羽道:“我问的是名字。”
叶知秋闭眼思索了一阵,回道:“老大、老|二、老三?”
“怪我,我好像很少在你面前提起别人,那些与你有关的记忆,就这么把除你之外的人都模糊掉了,”容羽想了想,别的人暂且不提也罢,但叶幽的身份还是必须道清才好与叶知秋说清利害关系,思前想后,还是要实话实说,“我说的魔主名叫叶幽,与你在主峰曾经一起住过三年,后来他以天灵根的资质拜到掌门门下,你成了我的弟子,他好像经常找你玩,你也似乎很相信他,我不是没告诉你这人有问题,你在记忆里随便找找,每一个片段都加上我说他不好,你说他不错。”
“就这些?”叶知秋愈加迷惑地揉了揉眉心,这人要是和自己关系好到都可以让他与容羽意见相左了,怎么现如今他好歹也算是有些自己的记忆浮现,就连一只雪貂都想起是在万象秘境找到的了,却没有半点此人出现过的痕迹,“我还以为我在这世界没有朋友,怎么我这么信任的还是个坏人吗?”
“爹,我知道,”雪魄见他们终于不是讲悄悄话了,赶紧蹦蹦跳跳地插话道,“你在万象秘境遇到我的时候,他在背后偷袭你,还想掐死我,还有还有,你在灵泉洗澡的时候,他还偷看你,盯着你的身体,眼睛都直了,如果不是爹爹你警惕,衣服穿的快,他抱着干柴回来的时候能再看一次。”
叶知秋蓦然睁大了眼睛,看向容羽那张瞬间冷掉的脸,又看向自己那只说什么都喜欢添油加醋,描述什么情景都活色生香的雪貂,摆了摆手,说道:“哈,哈哈,又在瞎说,我洗澡都是穿着衣服的,有什么可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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