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时他还有些顾忌,想着人家不问,自己就少说,可容羽今日不知怎么俨然是瞧什么都新鲜,在他解释过什么是糖葫芦后,就登时打开了话匣子,走三步,就能寻出个新奇玩意。
叶知秋看了一路,说了一路,也不觉着累,反倒是有些久违的得意起来。
直到人烟逐渐稀少,周遭环境静得威严起来,叶知秋方才顿了顿脚步,笑脸盈盈地瞧着容羽说道:“胖三是你送到此地的。”
“是。”容羽道。
“故地重游还新鲜吗?”叶知秋笑这人不识得吃穿用度之物倒也罢了,怎会跟第一次进了城一般,见对方一时语噎,他笑容更盛,说道,“哄我说了这好些话,可得请我喝一壶灵茶。”
“渴了?”容羽二话不说从纳戒中取出一个青色瓷瓶,塞到了叶知秋手里,“喝。”
“这不会又是你从哪里寻来的奇怪丹方罢?”叶知秋打开瓶塞,一阵甜蜜醉人的香气瞬间扑面而来,其中蕴含的灵气,让人一息之间心旷神怡。
容羽推了推他的手,将那瓷瓶往他唇边送,眼神颇有些鼓励尝试的味道。
叶知秋不好扫了对方的兴致,猜想此物大概也就是灵植花蜜一类的,只要不是酒,一切都好说,他试探性的预备先尝上一口,谁知容羽忽然一推,竟是让他一饮而尽。
也好在这滋味与香气符合,一瓶饮尽,嘴里还未回过味来,身体却是瞬间轻盈舒畅了许多,磅礴的灵力游经周身灵脉,涤荡神魂,灵台空前清明,竟有如坠云雾之感。
“这是什么宝贝啊?”叶知秋不敢浪费,赶紧掐诀引导灵气运转周天。
容羽道:“天阶九花玉露。”
“天阶!”叶知秋动作凝滞一瞬,灵气运转中断险些是要走火入魔,这家伙给他随随便便喝了天阶九花玉露,语气居然还一副不过如此的样子。
容羽见他状态,立刻掐住他的手腕助他引导灵气,忽然想起从前叶知秋在荒泽也不知道吃了几颗丹药就流鼻血的情景,脑中赫然浮现了几个大字——虚不受补。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容羽关切道。
“心疼。”叶知秋心道是天阶丹药啊,天阶!自己只恨这筑基的身体利用不完啊,能不心疼嘛!
容羽抬手轻触他心口,急忙道:“心怎么会疼,疼得厉害吗?”
叶知秋轻拍开对方的手,甚是无奈地摇头说道:“你知道有种小动物叫松鼠吗?”
容羽道:“巴掌大,尾巴毛茸茸的那种?”
“对,就是那个,”叶知秋双手合十在身前拍了拍,很是认真地说道,“松鼠即使不缺食物,也会在秋天将珍贵的物资埋在地下,藏在树洞里,随时预备面对未知的寒冬来临,你懂我的意思吗?”
容羽比叶知秋年长,若是直接劝说倒显得有些不尊重,叶知秋思来想去,这样比喻也算是浅显,对方定能领悟。
容羽双眸历经担忧茫然,现如今是清明一片,应道:“懂的。”
这声坚定的回答让叶知秋顿时松了口气,天阶九花玉露,以他如今的境界简直遥不可及,容羽的反应看似不以为然,可这样的挥霍度日断不可取。
“你知道我现在像什么吗?”叶知秋能够从九花玉露转为己用的灵气不足万分之一,那过于磅礴的灵气正缓慢地向周身溢散,“我觉着自己就像一颗移动的巨大的上品灵石。”
第34章 皇宫禁地
“哈哈——”
这是叶知秋第一次看见容羽开怀大笑, 这样的笑容太过……太过真实,与以往每一次相处中的笑颜都不同,让眼前这位本似仙人一般的俊雅男子多了许多凡人烟火气, 但却格外打动人心。
只是, 这样好看的笑容若是从此铭记在心, 就难免与叶知秋此刻的窘迫处境相关联了。
“别笑了, 人家都看过来了。”浑身笼罩着朦胧灵气的叶知秋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居然会阻止容羽笑,毕竟对方的笑容那么好看, 方才在市集上可招了不少小姑娘的眼。
“嗯,不笑了,”容羽强忍着笑意,对着叶知秋吹了吹,可那灵气是由内散发的, 吹散一圈,瞬间就又笼上一圈, 大有越来越浓郁起来的势头,他一时难忍,竟是又笑了起来,“抱歉, 知秋, 你这样实在是,哈哈……”
“罢了罢了,难得看你这么开心,谁让我人好呢, 我们还是早些去大师兄那里罢, 没得被人当成雾团成了精。”叶知秋已经放弃纠结旁人的目光了,但被笑是一回事, 被当成个精怪就不好玩了。
容羽笑着牵过叶知秋的手,那手冰冰凉凉,瞬间让他没了笑意,见对方想抽回手,他小心琢磨出了一句:“这雾气甚大,我若不牵着你,一会摔倒了可就难看了。”
叶知秋没好气地在面前扇了扇,发现还真是被遮挡了些视线,只是自己走路即使不费这双眼睛,也并无大碍,但人家的关心却也是真真切切,牵着就牵着罢。若不让容羽尽了这份心,要是真摔着了,只怕不是难看的问题,而是让人内疚的问题了。
“我一会该如何称呼你啊,总不能就喂喂喂的罢?”叶知秋跟着容羽慢慢走着,若非被对方牵着手,他还没注意到两人的体温竟会如此天差地别,不过既然没什么不适,也就不多在意了。
“你随意,”容羽想起叶知秋昨夜曾说在外人面前要恭敬,又说道,“喊师父罢。”
“这样好吗?”叶知秋倒不觉得唤容羽一声师父违逆本心了,打从一开始,他就是为了成为对方弟子才入的沧澜道宗,只是如今自己已然拜入丹云子门下,若还唤他人为师,就是不知礼数了。
“一字之差,并无大碍罢。”师尊和师父也就差了一个字,在这凡人地界,称声师父倒还算合适。
叶知秋脑海中想的却是另一番天地,自己年少之时曾唤容羽仙师,却也真是一字之差,只不过这二者本质上还是天差地别了,作为仙师的容羽,他可以当成是朋友,甚至是可以牵着手一起走,但若称一声师父,他必得是恭敬守礼,恪尽弟子本分,如今的接触可就是大大的僭越了。
“我已经许久没有唤你仙师了。”叶知秋不知对方所想,只想着曾经的夙愿是一回事,如今的身份又是另一回事,容羽的名字不可与外人道,仙师二字对于自己也是最为亲切的。
“你喜欢就好,”容羽停了步子,手执一把折扇在叶知秋的面前扇了扇,清风徐徐,散去了些雾气,“你道是外人面前要庄重,我这样牵着你是我思虑不周了,这扇子上面嵌有隐灵鲛珠,本是要作为你三阶丹师的贺礼的,晚了一日,倒也算正当时。”
“隐灵鲛珠?”叶知秋接过扇子,手指触上扇骨之上的碧蓝明珠,除了好看倒也没觉出什么特别来,不过这扇子倒是一件上好的地阶法器,“只是我如今不过筑基,若要用上也得是结丹以后了。”
容羽道:“无妨,只当是把普通扇子扇扇风即可,至于那鲛珠,有隐匿修为之用,倒是不受你境界的影响。”
原来这就是当年容羽毁去了斗篷之后,说要再去寻来的隐灵法器,叶知秋格外珍惜地双手捧起,看了又看。
容羽见状,替他将扇子展开,手把手地带着他扇起了风来,道:“不过就是一把扇子,你可别当宝物给供起来。”
“这鲛珠只有一颗吗?”叶知秋神色感激地问道。
“那倒不是,”容羽从衣领里勾出一条项链,上面挂着的吊坠正是一颗一般无二的碧蓝鲛珠,“有好东西我可不会只想着你,不过是嫌那身黑斗篷碍事,才寻来这个的,既不是孤品,你也就不要小心翼翼了,再不济你那扇子上的掉了,我这还能补给你。”
叶知秋听着容羽耐心的解释,对方鲜少有为一件事说这般多的时候,与其说是在证明这物件并没有多珍贵,倒不如说是在费心周全叶知秋的心思,怕他珍惜,怕他在意,怕他束之高阁不舍得用。
“这样啊,还是你想得周全,谢谢你,”叶知秋扇着风,面上一派清风朗月,闲适之态,指着前方戍守着宫门的兵士问道,“我们怎么绕了一大圈又回到人家皇宫了?”
“你师兄就在这里。”容羽笑意温和。
“在皇宫里面,难道他是国师?”总不会还是当了官罢,不过想想姜楚评价大师兄是个情种,只怕是为了爱情弃仙道赴仕途也未可知。
“他是大历国主,继承皇位也有些年头了,”容羽示意叶知秋跟上,向着那宫门方向走去,“姜楚这几年与你这样不爱打听消息的人相处,只怕是愁掉了眉毛。”
眉毛掉没掉叶知秋不知道,但姜楚冰冷外表下居然是这样一个好聊闲话的灵魂,这点是叶知秋万万没想到的,他脑中蓦地浮现了一幅画面,平日里仪态端方,混在书卷里的姜楚,一回到一品楼就翘个二郎腿,与人嗑着瓜子聊着张家长李家短,这画面太违和,违和到叶知秋连大师兄是个皇帝这种事情都不甚惊讶了。
本以为皇宫禁地,合该是要一层一层往里通传,谁知那些个守门士兵一见到容羽就立刻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整整齐齐行起了礼,唯有一个年轻些的小声嘀咕道:“这头发不对啊,不是白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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