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一步说话?”章厚道。
几人从扎堆的人群中挤出,章厚又道:“省元连中两元,若再登龙飞榜廷魁,这官家第一榜便有三元出现,王兄日后当是仕途青云直上,某怎敢与之相比。”
“今日的省元只是省元,来日的状元还要等来日,金花帖子会不会送到家还不知晓呢。”
章厚温和的笑道:“自太.祖开科取士以来,某还从未听过省元落榜一说。”
“叔叔,我爹爹前些年落了榜,不过是第二次考试落的榜。”王文甫之女拽着父亲的手指抬头望向章厚。
小姑娘的眼里像有星星一般明亮干净,章厚瞧着便楞道:“文甫兄娶妻了?”
王文甫点头,“是,娶妻已有些年头了。”
“令爱容貌端庄,想必嫂嫂也是一位奇女子。”
王文甫牵着女儿不由得笑了笑,“实不相瞒,内人的才华远在介之之上,王介之好老庄游学四方从未有过归心,直到与发妻相识。”
“原来是谪仙坠入了红尘。”
“谪仙一词王介之配不上,都是红尘中人罢了。”
“入仕为民,入朝为国,入堂为君王,不知文甫兄是为哪般?”
“为哪般?终究离不开一个为己。”
“总有个首要与次要差别之分的。”
“首次么...”王文甫拉着女儿随章厚进入一家茶馆,“章兄是相公的衙内,求学国子监,自幼锦衣玉食,王介之少年时于各地求学,尝尽民间疾苦,不是每个州县都像东京城这般富庶,天子看不见的地方,如背阴之地。”
“某没有像文甫兄一样去过各地,但是某少年时看过青山居士的文章,一直想结识,后来才知道你王文甫就是,且就居住在东京。”
王文甫笑道:“以前老爱发牢骚,喜欢将心里的不痛快写在纸上,后来想想自己对所见不公除了于心不忍也就剩下写词伤怀,词人救不了国,能救国的只有天子。”
章厚要来一壶热茶,又替王文甫与小姑娘各斟一盏,“愿洗耳恭听。”
王文甫润了润嗓子,“市和坊的界限被打破,厉害的商人就能因此改变与操控市场的行情,国朝的富足在于这些商人,然繁多的税务却只针对百姓,底层的百姓仍旧为生计所迫苦不堪言,长此以往,太宗时期的农民起义恐怕又要再生,官员一官职拿着俸禄无所事事,贪图安逸,而贵族又怕损害自己的利益对弊端视而不见,人君之治,国朝累世因循末俗之弊,却无亲友群臣之议,人君朝夕与处不过宦官女子,出而视事又不过有司之细故,王某人游历四方,分见向阳与背阴两处,繁华之下民生多艰,生于国土长国土,尤不敢视之不见听之不闻。”
“你王介之也是富商之子,对事务的看法倒是新奇与反常,不过,”章厚举起茶盏,“我喜欢文甫兄这份坦白与豪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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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进合手站在殿廊,垂拱殿朵殿里时不时传来棋子落盘的声音。
霍青虽也一同站着但不像他这般老实,“我说,你每天这样站着纹丝不动,不累么?”
薛进不予理会,霍青便不依不饶道:“肯定是累的...”
“能安静点么?”薛进瞪道。
祁六带着两个前省内侍登上垂拱殿的阶梯,匆匆看了两个撇嘴的人一眼便迈步跨进殿。
“官家,省元的卷子送来了。”
——嗒!——
白子落定后浅黄袍子手里握着的黑子便被扔回了棋盒,“我输了,愿赌服输。”
“君无戏言,官家自己答应的事,可别到了晚上就跟臣妾撒娇反悔。”
皇帝摸了摸脑袋憨笑道:“姐姐放心,我定不会食言。”
“呈上来。”
祁六身后的内侍拿着两份卷子躬身上前,“誊录院誊录的副本以及省元的原卷,今礼部试,及格奏名进士共计三千六百一十七人。”
“这么多人?”皇帝翻开卷子上的糊名,喜道:“这不是开封府试的京府解元么,竟是连中了两元啊。”
粗略的看了几眼后皇帝问道:“第二名是谁?”
“揆相之子章厚。”
皇帝将试卷递给萧幼清,“圣人看看,都是年轻人。 ”
“年轻人不好么?”萧幼清接过皇帝递来的原卷,“省元的这手字臣妾喜欢,文章也写的好,臣妾还听闻他极擅填词,青山居士就是他的号吧,不知他娶妻否。”
“姐姐还记得几千前的七夕之夜么?咱们在饮子铺门前撞了一个小姑娘。”
“她莫不是青山居士的女儿?”
“正是,其妻曹氏,曹氏生父还是我的旧友呢,姐姐梳妆台上的龙涎香亦是我拖他寻的,那夜听妇人所言,我便于心中惊讶了一番,想着其女曹氏自幼聪慧,他为何会将她嫁给一个商贾之子,原来如此。”
皇帝又问,“还有什么事么?”
内侍躬身道:“礼部问殿试安排是否徐如旧制。”
皇帝回头看了一眼萧幼清,“圣人可有建议?”
“官家若想要重用这一榜的进士便要取士公正,不但主考官如此官家自己亦是,因为只有如此日后重用起来方才不落人口舌。”
皇帝便吩咐道:“太宗年间有唱名之始,命礼部恢复太宗旧制,取消武宗时皇帝拟定名次时的先行拆封,弥封的誊录试卷在排名之后由崇政殿唱名时于御前对号拆封,有司去考制,之后将拟定的流程送至垂拱殿。”
内侍一旁的绿袍官员将皇帝所言记刻下,旋即躬身,“是。”
“此次廷试如有与考官亲嫌者亦移别头试,将讲武殿作为别头试的场所,集英殿廷试照常,恩科如旧。”
“是。”
大臣与内侍走后,萧幼清又仔细的看了一遍省元的卷子,“自开科取士将近百年,得三魁者才不过二人,省元是个好苗子,连中两元...”
皇帝却担忧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作者有话要说:北宋贡院有过很多次搬迁(除了政事堂学士院等,像三省六部及九寺办公机构都在宫外,开宝寺也曾作为贡院,嘉佑年间始,元丰年间一场火死了很多官才作罢。)
别头试:主考官亲嫌“皆移试别头”王介之跟吕相夫人隔了N辈了,说客点才唤个姑母姑夫(王家是做生意的不排除想攀亲戚的嫌疑)
恩科(特奏名,前文作话有解释,屡次落试者由地方州官申保奏礼部,不经解、省试直接赴殿试。)
宋代的科举可以说算是很公平了,誊录,弥封,糊名。会对试卷原卷进行排号,然后有抄手抄一份贴上号。皇帝提名的时候也不会拆。唱名的时候拆,也就是公布名次的时候。
啊,古人都是满满的仪式感。
官家:“姐姐晚上想干嘛呢?”
圣人:“官家觉得呢?”
官家:“睡觉???”
突然想起来姐姐还染了指甲呢(我比较喜欢红色,不知道为什么,可能看起来比较御吧……)感谢在2020-06-06 06:22:34~2020-06-06 19:08: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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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皇以间之
三日后,干元三年三月十九日在集英殿举行殿试。
进士科举人殿试校考复考一遍礼部省试的诗、赋、论,三场,限于一日内考完。
十九日一大早,天色还未亮数千名过省举人便骑马坐车赶赴大内,宫城西华门前穿白襕衫的举人纷纷下马,由家僮将马匹牵回。
大内传出鼓声阵阵,回荡在宫城四角,钟鼓院太史局报时的官员扯着嗓音, “朝光发,万户开,群臣谒...卯时正!”
——咚咚!——咚咚!——
徒步的举子们在鼓声中加快步伐,一辆简朴的马车停在西华门附近,车上走下来一个白袍,刚下车便闻到了一股清淡的花香。
章厚抬头楞了一下,朝眼前一个干净飒爽的年轻男子笑道:“王兄来得也这么早,春光满面,看来这三元非王介之莫属了。”
王文甫骑在马上只朝章厚抱了一拳旋即继续向前,“人汹汹,鼓冬冬,襟袖五更风;大罗天上月朦胧,骑马上虚空;香满衣,云满路,鸾凤绕身飞舞;霓旌绛节一群群,引见玉华君。”
入宫后由内侍集中引入集英殿前院的坐次榜前,举人对号入座。
考校官仍有省试两位知贡举及礼部官员担任,内侍将盛有新考题的匣子送往集英殿交考官当众拆封。
钟鼓院的改时鼓敲响后,知贡举点燃香篆,“开试!”
垂拱殿位于集英殿之左,殿前廊道相连,校考官及内侍于两殿的廊道往返向皇帝汇报殿试情况。
“官家的字越发精进,小人看了觉得有赶超吕相之势。”
“他写了半辈子的东西,于书道已是炉火纯青,我不过是涂涂画画班门弄斧罢了。”皇帝将笔搁下,抬头望着朵殿内的屏风,“修建运河,开科取试皆已在路上,扩充军备...三司的赤字实在是让朕心有余而力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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