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沈昼眠摇了摇头,“我只是想不起来说什么。”
“那就随便说点什么都行。”荣焉席地而坐,拍了拍身边的枯草,“坐。多跟我说说话,我没有什么需要告别的人,只有你了。”
——是的,只有我了。沈昼眠心中酸涩不已地想。
他开始跟荣焉讲他看过的民间画本,讲他在沈家时听过的奇闻异事,讲他娘亲给他讲过的异域风光……
荣焉安静地听着,偶尔插一句嘴逗逗他,而后又归于沉寂。
沈昼眠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等醒来时,荣焉已经不在了。
北草院被收拾的干干净净。荣焉东西很少,能带走的,一样都没留下。
沈昼眠盯着空荡荡的院子愣了片刻,跑到衣柜前翻出自己的小木盒子,打开,里面装的是这些年来,荣焉陆陆续续送给他的小礼物。
避邪用的核桃手串,逛庙会时买的荷包,草编的小兔子……
沈昼眠小心翼翼撬开夹层,从中掏出一块水铃木质的莲形令牌,正面刻着一个篆体沈字,后面刻着沈昼眠的生辰八字。
这是唯一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沈昼眠犹豫再三,将令牌重新放回去。
荣焉在归云派处处受制于人,被送去做质子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离开了归云派,他可以有更广阔的天地。
如果他不喜欢西域,等过段时间,就可以从沈家弟子中挑个想去西域历练的人,把他换回来。
沈昼眠算盘打的啪啪响,觉得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护送队伍日夜兼程,五日后,跟随护送队伍抵达西域边陲约定的客栈。
带队前来迎接荣焉的是个看上去风流轻佻的黑衣少年郎,他看到荣焉的刹那,凤眼中乍现惊艳之色,殷勤上前道,“你就是归云派的二师兄,荣焉?”
被人觊觎的感觉不太好受,荣焉不自觉后退半步,“对,我是荣焉。”
“那就对了,我是邪道新上任的教主,没什么脾气,你叫我曲兄或者净瑕都可以。”
荣焉垂眸道,“曲教主客气了。”
他不眠不休赶了五天的路,此刻已经非常疲惫,再加上新环境带来的陌生感,让他更加忐忑难安。
曲净瑕自然看得出他的情绪,贴心道,“我早已安排人手准备了热水,你可以去楼上洗个澡,好好睡一觉,等醒过来,我们再回西域。”
“这样……不会耽误行程吗?”
曲净瑕爽朗道,“再往西走几步就是邪道的地盘,有什么耽误不耽误的?你眼眶乌青,想来很久没有睡好。美人就该有些特权,上楼好好休息吧。”
见荣焉还犹豫不决,又补充道,“我是教主,听我的,去睡觉。”
……邪道的新教主,出乎意料的很好说话。荣焉想着,提起的心渐渐落了地。
邪道带来的小质子名为楚无佣,已经二十有三岁,容貌平平没有特色,武功也稀疏平常,应当只是邪道一个籍籍无名的弃子。
双方交换质子后,准备在客栈稍作休息后再启程返回。
荣焉一觉醒来,太阳都晒屁股了。他坐在床上缓了片刻,才收拾妥当下楼。
“你醒了?你们正道的人已经离开了。”曲净瑕冲着他招招手,抱怨道,“也太没礼貌了,走都不说一声。”
直接走了?荣焉四下看了看,确定归云派护送的人已经不见了,这才开口道,“抱歉,失礼了,见谅。”
曲净瑕摆摆手,“没事儿,我本来就是逗逗你,邪道没那么多规矩,你怎么自在怎么来。”
荣焉默不作声点点头,啃着干巴巴的馒头,喝了一口胡椒汤。
接下来的几天里,都是在漫天黄沙中度过的。
一队人骑着骆驼横穿沙漠,准备前往西域九城。
沙漠之途枯燥乏味,曲净瑕等人早已习惯。作为土生土长的江南人,荣焉虽然耐得住寂寞,但是在吃喝上表现出了极大的不适应,连着几天食欲不振,什么都吃不下去。
曲净瑕看着他蔫巴巴的样子,不忍心道,“你这样是不行的,如果什么也不吃,肯定撑不到西域九城。多少吃一些吧。”
荣焉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想起自己包袱里还有些糖渍果脯,勉强翻出来吃了两颗。
曲净瑕看他面不改色地吃了黑不溜丢的东西,好奇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果脯,可以开胃。”荣焉递给他两颗,“尝尝吗?”
曲净瑕接过,将信将疑地塞进嘴里。
果脯滋味酸甜,皮肉紧实多汁,曲净瑕吃的津津有味,吐出果核后伸手道,“还有吗?”
“不能多吃,吃多了容易胃酸。”荣焉收拾好包袱,不再理他。
曲净瑕讪讪地摸了摸鼻尖。
他先前听过归云派二师兄荣焉的名号,知道这是个温柔体贴、宽容善良的小美人,曾经在吕梁山下与琉璃雪那个刁蛮丫头交过手,实力不容小觑,假以时日必有成就。
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这种人会被送来邪道做质子,所以特地亲自来迎接。
如果正道真的打算放弃这个人,将他吸纳到邪道麾下,也是一件稳赚不陪的事情。
可惜小美人似乎并不如传闻中那般好相处,不爱说话,警惕心很重,所有的温柔都是浮于表面,内里依旧淡漠,不轻易为外物所动。
曲净瑕不知道该用什么法子才能接近他了。
当晚在绿洲附近安营扎寨,荣焉小露一手,替众人弄了点孜然烤饼,虽然依旧干干巴巴,但是撒上一层芝麻肉油,用火烤过后,已经是沙漠里难得的美味。
众手下知道曲净瑕惜才爱才之心,对荣焉的厨艺不吝辞色的夸赞。
荣焉害羞不已地低下头。
曲净瑕这才从荣焉脸上看出些少年人的腼腆。
居然禁不得夸,这么容易就害羞了。曲净瑕吃了口饼,好笑地放任手下的流氓痞子去逗弄荣焉。
邪道的人并不坏,但是似乎热情的有些过头。荣焉对这群人毫无招架之力,曲净瑕看了会儿热闹,才上前驱赶道,“去去去,都一边儿玩去,欺负小孩子很有成就感吗?真是的。”
荣焉松口气,感激地看着他。
“咱们已经相处这么多天了,你感觉怎么样?还适应吗?”
“还、还不错。”荣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你们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难以相处。”
曲净瑕拧开水壶递给他,解释道,“邪道的邪,并非是说性格邪门,而是说我们的功法邪门,硬要说的话,大概和你的拥霜诀有些类似。”
荣焉想起之前无刀与陶问秋的争吵,说拥霜诀修习者几乎没有一个好下场,死相都很难看,不由得道,“你们的功法也挑人吗?”
“我们的功法不挑人,但是修习起来很困难。”提及此事,曲净瑕也倍感无奈,“打个比方,如果说正道的功法不小心出了差错,可能顶多就是经脉受损,但是如果邪道的功法出了差错,哪怕只有一丁点,都有可能遭受反噬当场惨死。”
荣焉瞠目结舌,半晌才抿嘴道,“辛苦你们了。”
“还好,我们曲家就是研究傀儡术的,我爹疼我,教了我不少小窍门。”曲净瑕脸上泛起幸福的笑容,不出半刻,又渐渐消失,“我现在很厉害,可惜我爹娘再也看不到了。”
荣焉物伤其类,瞬间感受到了曲净瑕悲伤与痛苦。他伸出手,摸了摸曲净瑕的头,“不要难过,慢慢会好的。”
曲净瑕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在荣焉看不见的地方,偷偷露出一丝得逞笑意。
邪道之人生死无常,虽然会有难过情绪,但是没有人会对死亡之事耿耿于怀,他不过是想试探出荣焉情感波动的底线,这才演了一出父慈子孝的戏码。
曲净瑕再接再厉,继续打柔情牌,“西域诸事风俗,吃穿住行与中原九州大不相同,你初来乍到不适应,如果有什么问题就来找我,我还算有点厉害,可以保护你。”
荣焉总算露出笑容,“我就算再蠢笨,自我保护的能力还是有的。”
一顿骚操作下来,曲净瑕总算拉近了两人的关系。
夜半风起,十多只乌鸦站在枯树枝上,嘎嘎地叫个不停,扰人无法安眠。
荣焉最先被吵醒,拉开帐篷挥臂呵退了乌鸦,正要转身回到帐篷里时,乌鸦又聚集在一起,继续聒噪地叫。
曲净瑕与邪道众人陆陆续续被吵醒,纷纷拿起武器驱赶乌鸦。
“不太对劲。”曲净瑕警惕地环视四周,“这里的气候不适合乌鸦生存,而且也没有腐尸,怎么会越来越多?”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密密麻麻的乌鸦盘旋在绿洲上空,开始出现攻击人的行为。
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让众人防不胜防,裸露在外的皮肤添了不少血痕。
“曲教主。”荣焉运起拥霜诀冻死大片乌鸦,艰难地护到曲净瑕身前,“叫你的人快点撤退,这应该是有人故意为之,恐怕……”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打断了荣焉的话头,众人惊悚看去,那人的右眼已经被乌鸦生生啄了出来,半张脸鲜血淋漓,巨大的痛苦让他失去反抗能力,众人搭救不及,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乌鸦啄食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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