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难过,你做的是对的。”顾维摸了摸小荣焉的脑瓜,牵着他的手道,“走吧,上山。”
走了几步后,小荣焉鬼使神差地回过头,去看那孩童的表情。
他手中攥着那片衣角,正在无声的哭泣,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下来,委屈而悲伤,小小的身体随着抽泣隐忍克制地颤抖着。
小荣焉挣脱顾维牵着他的手,跑回男童身边,将他抱了起来。
“荣焉?”顾维不解地看着他,“按照规矩,他不能跟我们上山。”
“顾师兄。”小荣焉抱着抽泣不止的孩童,下定决心道,“我可以养他。不花门派一分一厘,自己将他养大。”
顾维哭笑不得。在他看来,荣焉也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孩童,如何能承担得了这孩子的一生?
顾维没有直说不许,而是反问道,“荣焉,你为什么想要收养这孩子?”
小荣焉紧紧抱着怀中的孩童,沉默片刻后,小声道,“我已经没有父母的疼爱了。”
顾维一愣,呵斥的话就在嘴边,却说不出来。
掌门师父何时在意过荣焉?他甚至不允许荣焉叫他父亲。
“我命该如此。但我不希望其他孩子也如此。如果他没有父母疼爱,那就让我来弥补。如果我就也不要他,他该多可怜啊……”
“……”顾维妥协了,他叹了口气,道,“罢了,掌门师父那里我替你瞒过去,剩下的事情你自己解决,不要被人发现,知道了吗?”
“知道了。谢谢顾师兄。”荣焉恬然笑着,卷起袖子擦了擦男童脸上未干的泪水。
男童打了个哭嗝,凑在小荣焉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口齿不清道,“哥哥!”
他哭得脏兮兮的小脸活像只小花猫。见小荣焉愣住,又亲了一口,含混不清道,“漂亮哥哥!”
顾维撇过头,轻笑出声。
夜幕四合后,小荣焉混水摸鱼地抱着男童,前往无刀的鉴书院。
“无刀先生,无刀先生,你在吗?我有事找你……”小荣焉轻扣门扉,小声地呼唤着。
无刀听到声音,披着外衫,趿拉着木屐打开院门。“荣焉?快进来,怎么这个时候来找我?这孩子是……?”
“是我在山下捡到的流浪儿。”小荣焉抱着浑身脏兮兮的男童,赧然道,“是顾维师兄帮我瞒天过海带上来的。白天人多眼杂,他又崴了脚,我不敢过来……我想借点温泉水,帮他洗个澡。”
“好,你跟我来。”
洗漱干净的男童穿着小荣焉的衣衫,虽然肥大的不合身,但也比衣不蔽体要的多。
无刀拿出药油,一边替他揉开脚踝的淤肿,一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的?今年多大了?”
男童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小荣焉恍然想起什么,从袖兜里摸出一块木牌,道,“无刀先生,这是我先前从他身上找到的,有字,但是我看不懂。”
无刀接过木牌,看了一遍道,“这是鲜卑族的文字。上面写着他的姓名和生辰八字……贺兰悠?你是鲜卑族人?”
“鲜……卑族?”不等男童说话,小荣焉就疑惑道,“这孩子是汉人的模样,而且会说汉话。怎么可能是鲜卑族呢?”
“也或许是鲜卑与汉人的混血,只是年纪太小,看不出来。”无刀将木牌重新挂在贺兰悠的脖子上,问小荣焉道,“这孩子,你想怎么办?”
小荣焉嗫嚅片刻,道,“实不相瞒……我还没想到,打算先藏在院里,之后再想办法……”
无刀屈指敲了敲他的脑门,责怪道,“你做事一向有分寸,怎么这次这么冒进?”
“我……”小荣焉支支吾吾,内疚道,“他……”
看出他的为难,无刀叹气道,“我知道你是心软,罢了,我看他筋骨不错,明日我带他去登记入册,算做我的弟子,就不需要东躲西藏了。”
“……”小荣焉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将贺兰悠留在无刀住处,自己一个人回了北草院。
又添麻烦了。小荣焉沮丧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不能再继续给无刀先生添麻烦,得赶紧想办法,把事情解决才行。
黎明时分,小荣焉从北草院的杂物间翻出尘灰已久的竹架簸箕,清洗干净后支起来,晾晒在院中,背着箩筐,孤身一人进入深山。
贺兰悠跟随无刀登记入册后,四处找不到小荣焉,吓得嚎啕大哭,怎么哄都哄好。
最后无刀别无他法,干脆直接不理他,抽出青锋一招一式开始舞剑。
贺兰悠头一次见到,惊的瞪圆了眼睛,不哭不闹,全神贯注地看了起来。
直到夜入三更,小荣焉蹑手蹑脚推开院门,回到了房间。
幸好平时没人找他。不然偷偷溜出去,又要挨骂。
“去哪儿了?”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小荣焉一跳,他慌忙点燃烛火,看到无刀正端坐在桌子上,一张脸阴森可怖。
小荣焉莫名松了口气,献宝似地从箩筐里掏出一棵草药,愉快道,“我入深山采药去了,这些药材按照市价,最低能卖三两银子,可以养悠悠一段时间,等我攒够了钱,就可以请人帮忙在山下盖个木房,到时候可以……”
“荣焉。”无刀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你是不是觉得,给我添了麻烦?”
小荣焉垂下头,双手不安地揉着衣角,不肯说话。
无刀摸了摸他的脑袋,语重心长道,“我其实,是在臭水沟旁长大的。”
小荣焉讶然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我出生在平民人家,左脚天残无法治愈。家里有了弟弟后开始入不敷出,我就被丢弃了。镇上的老乞丐们觉得我可怜,开始轮流抚养我。”
“后来,我外出乞讨时,遇到了师父,也就是归云派前任掌门。他对我很好,看出我根骨不错,就把我带上山,收我为徒,教我武功。”
“那时我一直觉得,是我给师父添麻烦了。他待我很好,事事都照顾周到,我便觉得越发内疚。”
“后来,他跟我说,添麻烦,是小孩子特有的权利。”
小荣焉一头雾水。
无刀会心一笑,解释道,“成长需要如此,小孩子对诸事有自己的解决方法。麻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将来小孩子长大后,能否学会用同样宽容的态度,去对待自己的后辈。”
小荣焉安静的听着。
他明白无刀的良苦用心,也清楚无刀在担心自己安危。
他沉思良久,自我检讨道,“无刀先生,这事是我不对,没有及时与你言明。”
小荣焉将草药放会箩筐中,趁着夜色烛火阑珊,将自己在赵府的经历细细道来。
“所以,你是因为做过药童子,才决定要去采药贩卖的?”
“嗯。”
“有把握,不会出问题?”
“不会。这天下无父无母的孩子很多,我既然见到就不能不管。我需要提高自己的能力,来成全我自己的善心,而不是一直麻烦您。”
“那就随你吧。”无刀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决定了,我也不拦着你,但是下次早点回来,天黑之后深山不安全。”
“好。”
四年后。青州归云山。
隆冬新雪纷纷扬扬落下,稀稀漱漱落在山间每一处,翌日破晓都未曾停歇。
衣衫单薄的少年郎撑着油纸伞,一步一个脚印地从后山走了下来,未曾走到山脚,昏黄的伞面上就积了一层薄薄的凝雪。
他生的清稚好看,猫儿眼灵动纯粹,抚眉柔和俊秀,鼻挺唇薄,青丝如瀑,似是从仙气缭绕的画卷中走出来的那般撩人心弦,右唇角下一点朱红的美人痣,笑起来平添三分清艳风华。
从宿舍中走出来的弟子们见到他后,都笑意盈盈地打起招呼。
“二师兄,早啊!”
荣焉颔首回道,“早。”
有年纪小的弟子见到他,扬声问道,“二师兄!你要下山去了吗?”
“嗯。再不下山,你们就吃不上饭了。”荣焉一边回着,一边拂去被风吹落肩头的雪花。
年纪小的弟子兴奋起来,继续道,“二师兄!我想吃糖葫芦,要东街巷子里那个老头儿卖的!”
“好,给你买。”荣焉笑着应了下来,加快脚步赶到山下。
山脚有一间简素的木屋,荣焉抖落伞上的凝雪,带着一身寒气推门而入。
“是二师兄!”
“二师兄来啦!”
十个小萝卜头看到荣焉后,争先恐后地迈着小短腿冲上前,抱住荣焉的大腿吵吵嚷嚷。
荣焉被吵得耳根震痛,连忙关上门,挨个安抚过去,“好了好了,别吵了。”
小萝卜头们瞬间安静下来,整齐地排排站在荣焉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我在这儿说一下,贺兰是我朋友,也是这篇文的第一个读者,很多时候都是她在听我的脑洞,鼓励我做一些事情。
她是天使,温柔又善良,声音好听像是三月春风拂过。
我之所以给她安排个角色,是因为她觊觎荣焉良久,想娶荣焉做老婆。
但是我们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于是我给了他荣焉脸颊第一亲的权利。(还有后期第一个去世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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