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雩脸色微霁,心想,“他”好歹还是知道关心浈娘的。
“我好多了。”秦浈披着褙子从门后款款走出。
碍于秦雩在场,唐斯羡也不能问秦浈昨晚的事情。她道:“那桂花鱼是我养在鱼缸里细心照料过的,吃了能滋补身子,小娘子记得早点吃。”
她从唐清满那里听说秦浈的身体又不好了。虽然先前觉得秦浈体弱八成是假的,但听唐清满的形容,她还是颇为担心的。所以给两条鳜鱼灌了灵泉后,就带过来了。
“嗯,多谢你来看我。”秦浈微微一笑。
“那……我先回去了。”
唐斯羡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秦浈一眼,旋即笑了笑,扭头出了门。
秦浈见状,心情松快了许多。秦雩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摇着头回屋跟苏氏道:“浈娘显然已经对唐思先那小子情根深种。你说,万一我们不让浈娘嫁给那小子,浈娘会不会伤心欲绝,然后……”
苏氏剜了他一眼:“瞎想什么呢?浈娘那么懂事贴心,怎么可能会因此而做傻事?”
“我不是说她会做傻事,我是担心她承受不住悲痛。”
苏氏叹气:“那不妨往好里想,其实唐家哥儿也不错。至少他有上进心,也从未嫌弃过浈娘的身子差,对我们也是知恩图报,来村子这么久,除了浈娘也未见他跟哪个女子往来频繁的,可见专情。”
秦雩挑刺:“他太能惹事了,浈娘若是嫁给他,岂非要整日担惊受怕?”
“我瞧最近村子挺太平的呀,也没人去招惹他。”
自从唐思海被调走,李三又挨了教训后,哪怕个别村民对唐斯羡有所羡慕嫉妒,也无人敢出这个头去找她的麻烦了。
本来他们见梁家的人回来第一天就给唐斯羡下马威,往后的日子唐斯羡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才是。岂料那二郎君梁北望,胳膊肘是往外拐的,不仅没有帮梁捷讨还公道的意思,反而还成了她的大主顾,天天都嚷着她的鱼好吃。
这让想看好戏的村民看了个寂寞。
不仅如此,唐斯羡帮秦天处理了秋税的文书之事,她有什么事,秦天虽然不会明着帮忙,可他只要将态度一亮,村里哪里还有不长眼的敢去惹她?
唯一有关她的不好的传言,是村里的媒婆放话,往后她绝不会给唐家姐弟俩保媒。
得罪媒婆,无疑是增加了自身说亲的难度。哪怕是大户人家,哪个不是对媒婆客客气气,以便对方能帮忙挑个好人家的?所以唐斯羡之举,无异于告诉世人,她不想成亲了。
秦雩拿这事来说,苏氏想了想,道:“不对呀,大家对媒婆客气,那是希望她能给自家儿女相看个合适的人家。可我们对唐家哥儿知根知底,即使他得罪了媒婆,那也没什么呀,大不了找别处的媒婆。”
秦雩一噎,烦恼地摆了摆手:“浈娘的亲事,必须深思熟虑。”
——
自从唐清满被秦浈吓到后,她总是看着唐斯羡叹气。
唐斯羡摸着自己的脸蛋,安慰道:“阿姊,你弟弟我长得如此俊俏、有魅力,被人暗恋那是难免的。这么多人喜欢我,你这每个都要愁上一阵子,那不得一整年都在发愁?”
“那些大娘大婶我倒是不担心,浈娘她不一样,她还很年轻,身子又不好,不能受刺激。”
唐斯羡:“……”
在她阿姊的眼里,她的人格魅力难道只能吸引大娘大婶?
而且她阿姊现在都不关心她了,事事都是以秦浈为重。她一时半会儿都不知道该吃谁的醋比较好了。
“她能受什么刺激?倒是我,哪回不是被她吓个半死?”
唐斯羡严重怀疑她的马甲捂不住了,而秦浈的“孟浪之举”正是对她的暗示。
原本她被梁北望等人的话洗脑,真的以为秦浈对她动心了而有些沾沾自喜。为此还惆怅了一段时间,纠结自己女扮男装欺骗了秦浈的感情。
可如果这一切都是建立在秦浈已经发现了她的女儿身的前提下,那之前的一切,其实都是她、甚至是所有误以为秦浈喜欢她的人的错觉!
唐斯羡左思右想,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的马甲是什么时候掉的。
如果是采药那次无意中发出了真声才被对方怀疑的,那在采药之前,秦浈的亲近,又怎么解释呢?
“她也不将话说明白,就因为我聪明绝顶,就以为我一定知道她在想什么吗?”唐斯羡腹诽,旋即她又狠狠地鄙视了自己一番,“明知道是错觉,我还巴着去帮她,我犯贱呐?”
“姐弟”俩正聊着天,唐才升又出现在了她们家门前。
明明不是第一次来这儿,可这次他还是在门口驻足打量了片刻。他自然知道唐斯羡将这儿买下来了,但是他发现除了门口多了块药圃之外,这里似乎没多大变化。
“大伯父,新年好啊!”唐斯羡看见他,出来打招呼。
“你这屋怎么也不修葺修葺?”唐才升问。
“大伯父逗我呢,没钱怎么修葺?”
唐才升也知道自己的问题很傻,他拿出一个钱袋递给她:“拿着。”
唐斯羡可不敢接,她怕有诈。
唐才升看出她的心思,道:“这是我私下攒的。你们拿着修一修这屋,毕竟已经是你们自己的屋了,还是要住的舒服些。另外,除夕到我家吃个饭。”
唐斯羡还是没有接那钱,而是促狭地道:“大伯父,你改变主意啦?叫我们去吃年夜饭,那可是要承认我们是一家人的!”
若是以往,唐才升肯定得义正言辞地反驳她了,不过这次让她意外的是,他的言辞倒不激烈,只是态度颇为暧昧:“你想得倒美,唐家哪有这么好回的!”
唐斯羡眉头一挑。她本来只是想逗唐才升,可是没想到唐才升的态度会软化。
她微微一笑:“除夕不行,我跟阿姊要到饶州去,荣副使已经邀请了我们二人一起过年。”
“荣副使邀请你们去过年?”唐才升也有些诧异,他知道荣副使喜欢吃唐斯羡的鱼,可若仅仅是因为这样,他怎么可能邀请“姐弟”二人去过年?!
“对呀!所以大伯父还是跟自家人一块儿吃年夜饭吧!”
唐才升一噎,良久,他将钱袋往唐斯羡手里一塞,道:“那钱拿着,去买身好点的衣裳,去荣副使家过年,不能穿的太寒碜了。”
“这怎么好意思呢?我们非亲非故的。”
唐才升刚因她的态度变好了,而觉得她也不是无可救药,结果这句“非亲非故”又气得他七窍生烟。
他看,这小子就是记恨当初他那狠心之举,存了心要气他,跟唐家作对!
“爱要不要!”他懒得再跟唐斯羡废话,他怕是再多待片刻,这小子肯定还有更多狠话等着他!
唐斯羡回屋去,见唐清满在屋里听了个全部,便问:“阿姊,我擅作主张,你不怪我吧?”
唐清满摇头,就是有些不理解:“我看大伯父的态度也不似以前那么强硬了,是不是族里也……”
“阿姊,眼下还不是最好的时机。你若信我,便再等一段时间。”
唐斯羡可没忘记唐家内部的争斗,前任家长唐泰与现任家长唐赟争夺家族大权,族人至少也分成了两派,互相倾轧。
唐才升是唐赟提拔的,而当年处理唐才厚离开家族之事的是唐泰,所以唐斯羡有理由怀疑,唐才升态度的软化,是因为唐赟想借此事来打压唐泰。
这种情况下,即使唐才厚的名字能回到族谱上,唐清满跟唐思先姐弟也能被族里认可,唐斯羡也不愿意。因为这背后,必然还会牵扯更多。
她也有些担忧,唐清满回到唐氏家族后,人身自由会受家族的掌控。
唐清满对她自然是越发信任的,“嗯,我相信你。”
——
眨眼便到了除夕,天还未亮,爆竹的声音便已经响彻了村子。
唐斯羡与唐清满早早地起来,跟廖三郎交代了一声,便坐邻村的顺丰驴车去了饶州找唐妁。
荣家今日也有客人,故而唐斯羡与唐清满到了荣家后,就跟在唐妁的身边。
唐清满很是乖巧地帮唐妁干活,后者道:“你难得来饶州城,让思先带你出去逛一逛吧,这里不需要你帮忙。”
唐清满摇头:“外头人太多了,还是姑母这儿清净。”
唐妁很是欣慰,又看向在一旁坐不住的唐斯羡:“过来将这个豇豆摘了。”
“姑母,我想去逛街。”
“大男人逛什么街?”
唐斯羡:“……”
这双标,家族遗传的吧!
她坐下来摘豆角,没一会儿,进来两个拿春盘的婢女,因唐妁还未做好春盘,她们便站在一边闲聊。
“听闻大娘子的表兄是新到任的巡检使。”
“巡检使是干什么的?”
“这你都不知道啊?巡检使是负责巡视州府边界治安的武官,那可是正七品的官呢!”
“哦。”
“我听说,饶州与歙州一带,盗贼群聚,烧杀劫掠,为祸一方,九月的时候还杀了路过的举子,甚是嚣张。因此,官家还下旨要巡检使务必剿灭那群盗贼。可谁料,那些盗贼狡猾无比,借着山林瘴疠的遮掩,每一次都躲过了追捕!不仅如此,他们的人也越来越多。令朝廷大为头疼,这才派了大娘子的表兄前来捉拿盗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