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斯羡颔首:“我明白。”
“另外,你读过书,字写得也还行,而我这儿正缺一个像你一样的人帮忙。”秦天按照他一贯的作风,肯定是希望唐斯羡当免费苦力的。可他若真这么做,万一荣副使又记起她来,他便得不偿失了。
他又道,“只要你肯帮我的忙,我给你一贯钱一个月,一直到秋税的事情了结。”
唐斯羡心想,她卖鱼赚的钱都不止一贯,这秦天家大业大,但是却犯了有钱人的通病——抠门!
她犹豫道:“我自然是愿意帮里正的忙,可万一荣副使找我买鱼……不如这样,里正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时便派人来找我,我做完正事了,就过来帮忙。至于工钱,那也不必给了。里正若是心情好,给点小费就成了。”
秦天:“……”
敢情他还是要给钱,唐斯羡说得好听,其实一点亏都不想吃。
好在唐斯羡也没说给多少,到时候他就给个几文钱意思一下!
唐斯羡没提她想租池塘养鱼的事情,眼下时机还不是很恰当,所以她跟秦天谈完正事就回去了。
傍晚,唐清满回来后,唐斯羡询问她:“原来你还有个姑母,这事你知道吗?”
唐清满茫然地摇头:“爹不曾与我提过,你是如何知晓的?”
“今日里正找我去聊咱们的村社义务时,无意中提及的。不过你姑母跟唐家的关系或许也不怎么和睦,所以外嫁这么多年都没什么消息传回来。”
唐清满听说自己还有亲人于世,心中自是欣喜的。可只要想到她那未见过面的姑母或许跟她的大伯父一样,她的那点欣喜就变成了失落。
“你也别担心她会不会跟你大伯父是同一类人,毕竟她外嫁后几乎与唐家断绝了往来的行径,你不觉得跟你爹很像吗?”唐斯羡道,“当然,我也没说她跟唐家有什么恩怨。或许是嫁的远了,所以才没有回来的。不管怎么样,若是能找到她,或许能了解你爹当年为何要离开唐家。”
唐清满被她这么开导,瞬间对那个神秘的姑母产生了兴趣,“她叫什么?里正可有说她嫁到哪里去了?”
“毕竟是唐家的事情,里正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嫁了二十多年。”
秦天人缘广,耳目又多,连他都不太清楚的事情,村里那些普通的村民肯定也不知道,所以还是得从唐家那方面下手。
唐斯羡打定主意,下次遇到唐才升的时候,问一问他。至于唐才升会不会理她,那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二十多年……那是爹离开之前的事情了,她真的会知晓爹为何要离开唐家吗?”唐清满叹气。
吃过了饭,她一如既往地去找秦浈,一起将剩余的半件冬衣缝制完。中途她有好几次失神,险些被针刺到手指。
秦浈将她的衣服和针线拿开,拉着她的手问:“阿唐你今日是怎么了?”
唐清满道:“我今日才知道原来我跟思先还有一位姑母,只是我爹也未提过此事,不知道她为人如何?心里想得深了,就走神了。”
秦浈想起唐斯羡厚脸皮拜托她的事情,便收起针线等,“阿唐你等我会儿。”
她拿来算盘与纸笔,道:“天色也不早了,针线的活可以先放一放,我教你珠算吧!”
“啊?”唐清满有些懵,秦浈的办法虽说确实能转移她的注意力,可也太突兀了。
“这是令弟拜托我的事情。她本想自己学,可碍于男女之防,我不便直接教她,故而她请求我教你,你再教她。”
唐清满愣神,旋即有些哭笑不得:“亏她能想出这个法子。”
“这样也好啊,以后你们的日子越过越好时,总得要有个人会管账。你学会后,就可以牢牢掌控家中财权,下回想买东西,也不必向令弟讨要钱财了。”
唐清满知道秦浈误会了她跟唐斯羡的相处模式。她没解释,怀着对秦浈的感激之情,一边背斤两歌,一边学珠算。
如此学了三日,她便掌握了珠算简单的加减进位方法。
“阿唐,你真是聪颖。”秦浈夸道。
唐清满很不好意思:“都是浈娘教得好!”
来接人的唐斯羡:“……”
她怎么觉得这俩人橘里橘气的?
她忙拿出那个粉色的荷花钱袋还给秦浈:“小娘子,还你钱袋。”
唐清满眼尖,认出了那个钱袋:“这钱袋不是浈娘用的吗?我记得浈娘还说过,上面的荷花是你绣的。”
秦浈一边接钱袋,一边面不改色地道:“这是旧钱袋,我见她两手空空地来对账,怕钱散落一地,就将钱装里面给她了。”
唐清满悄声道:“浈娘,我没别的意思,你不必解释的。”
秦浈一顿,显然也是发现了这一点。
她微微一笑,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时候不早,我便不留你们了,慢走。”
从秦家离开,唐清满有些忧心,她看了唐斯羡好几眼,欲言又止。
“阿姊,我是今天长得特别好看,所以你才多看我了几眼吗?”
唐清满:“……”
唐斯羡耍嘴皮子都耍到她面前来了,她嗔怪般,杏眼一瞪,道:“你日后行事还是谨慎些为好,万一不注意,撩拨了别的小娘子,你要如何?”
唐斯羡倒是不在意这一点:“世人不是讲究什么门当户对的吗?像我这种穷光蛋,哪怕上天赐我如此俊俏的容颜,也未必会有人相中我。”
唐清满道:“那你怕是对世间女子还有些误会。若你真的貌比潘安,多得是狂蜂浪蝶扑向你。”
唐斯羡琢磨:“我怎么觉得你这话是在否认我的俊俏?”
唐清满笑着否认:“没有。”
“……那你为何认为我撩拨了别的小娘子?”
唐清满出于对好友的关怀,道:“我是担心浈娘她会对你动心。”
唐斯羡愣了一下,若她没有记错,秦浈对她的态度,怎么也不像是动心的模样吧?且秦浈故意抛弃名节,为的不就是防止别人看上她吗?
这样的不婚主义者,怎么可能会看上她?
“你想什么呢?我不是与你说过,她压根便不想嫁人吗?”唐斯羡不以为意。
唐清满却不这么认为,“可她也说过,你跟村里别的男子不一样。”
“真的?她可说哪里不一样,我是不是比较俊俏?”唐斯羡问。
唐清满:“……思先,别闹。”
唐斯羡笑道:“不闹,不过你是多心了,我很清楚心里有一个人时是什么模样的……反正不是她那样。”
秦浈无时无刻不在给她挖坑,她给她带来的感观,怕是“有趣”甚于“爱意”。
——
二人回到小树林中的小道时,前方有一道模糊的影子靠近,唐斯羡走快了两步挡在了唐清满的面前。
“谁在那儿?”
唐清满吓了一跳,在她的身后立住了。
那模糊的影子靠近,唐斯羡借着凉白的月光,这才看清楚眼前之人是唐清满的大伯父唐才升。
“哟,大伯父!”唐斯羡咧嘴笑着跟他打招呼。
唐才升眉头一皱,几乎是用鼻腔哼出一个“嗯”字来。
“大伯父饭后散步呢?”唐斯羡问。
“我来找你!”唐才升瞪了她一眼。
唐斯羡刚想说什么,身后的唐清满扯了扯她的衣袖,她只好平和地道:“那大伯父若是不嫌我们住的地方逼仄,我们便进屋说。”
唐才升跟着她们到王家。唐清满给他倒了碗水,轻声问:“大伯父这么晚到来,找思先何事?”
唐才升看了她一眼,在她的脸上看见了他幼弟唐才厚的影子,只是到底是女子,性子和唐才厚大相径庭。论胆大妄为、离经叛道,还是“唐思先”最像唐才厚!
“我不是警告你要安分守己,别惹事生非的吗?!”唐才升盯着唐斯羡。
“我很安分啊!”唐斯羡很是无辜。
“你哪儿安分了?先是思海,而后又是李三等人。我不过是离开田庄两日,你仗着里正的势报复李三他们的消息便传到我的耳边来了!我还亲眼看见他们三人的脸肿的跟猪头似的,这么多日还未消下去!”
唐斯羡乐呵道:“真的啊?难怪他们最近都是见了我就避着走,我没瞧见他们那模样,真是太可惜了!”
唐才升咬牙切齿道:“你可知,这事即使李三有错在先,可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你不懂吗?你咄咄逼人,也错得离谱!我唐家向来以礼待人、以德报怨,最是不喜你这种行径,这消息一传到唐家,他们——”
虽然他嘴上不承认唐思先是自己的侄儿,可到底记着“血浓于水”的亲缘。所以他叮咛唐斯羡莫要惹是生非,就是希望她好好经营自己的名声,有朝一日家长或许会看在名声的份上,能让她认祖归宗。
岂料唐斯羡桀骜不驯,又生出事端。他回族里这么多日,所下的功夫,全都白费了!
“俗语有云,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先撩者贱,打死无怨。他们若是不挑起事端,我是吃饱了饭没事干去找他们麻烦?”
“你!”唐才升见她还不开窍,气得肝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