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肆懿自己喝着小酒,“我现在无事一身轻,非常爽快。”
向问柳都懒得拆穿他,“德行!”
宇肆懿端着酒,半天没喝,向问柳放下碗筷感觉吃得有点撑,抢过他手里的酒一饮而尽,宇肆懿手还保持着端酒的动作。
“……”味道真是一言难尽,向问柳皱着眉擦了擦嘴,“你这一天天的都喝些什么?”
宇肆懿放下手,“我们这些小人物哪有你向大公子娇贵,喝不惯还抢,土匪么?”
向问柳啧了声,“□□味这么重?谁惹你了?”
宇肆懿一点不想再看见这人干脆出了门,不知有心还是无意又到了昨天钓鱼的湖边,果然看到尺彦子又在那里。他走到旁边,就这么看着尺彦子钓鱼、放鱼。
宇肆懿问:“你样钓鱼算有意思吗?”
尺彦子放掉鱼,笑道:“怎样才算有意思?”
宇肆懿也回答不出。
尺彦子:“比如一个人喜爱的是钓到鱼,钓到了鱼他才会觉得钓鱼有意思。而我喜爱钓鱼,我就算拿着根竿我都觉得有意思。无非人不同,心不同而已。”
宇肆懿:“……”
尺彦子放下鱼竿站起身,让宇肆懿坐到马扎上,他摘了一片草叶,手一翻叶子就在手心转了起来,手伸到宇肆懿眼前,“你看,叶子是顺着还是逆着转的?”
宇肆懿垂眸看去,叶子是顺着转的。
“你再看。”尺彦子把手收回了一些,叶子渐渐升高。宇肆懿抬头看去,这时叶子却变成了逆着转。
尺彦子抬头看着叶子道:“所以你看明白了吗?从始至终我都没改变过叶子的转向,只是你改变了看它的方向而已,在你眼里叶子却发生了根本上的变化。”
宇肆懿沉默。
尺彦子的话常常让宇肆懿有种很深奥的感觉,可又一点就透。在他眼里看到的就是事务表面,而事物本身其实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其实他的看法根本不重要。他一下好像通透了很多,又觉得其实什么都没懂。
宇肆懿摊开手看向手心,想起跟冷怜月在山顶的一次谈话,怜月说他的手一点都不年轻。可本身他就不是个少年郎,只是外貌很具欺骗性罢了。所以他常常被人当成少年,他是不是有时也把自己当成了个小少年,觉得可以任性妄为,可以撒娇打泼?用着这个假的身份去体会从未体会过的关爱和温暖,哪怕那是假的。
这种时候他心里突然无比清楚的明白,冷怜月对他就只是一种起始于外表的喜爱,就像有人喜欢阿猫阿狗一个道理。以前故意装作看不明,可知虚假背后也永远成不了真。
“我告诉你这些,可不是让你伤春悲秋的。”尺彦子突然出声打断了宇肆懿的思绪。
宇肆懿眼中还有未尽的失意,他垂下眼暗自嘲笑。半晌后抬眸,眸中一片纯黑,“让先生见笑了。”
尺彦子却是叹了口气,“唉~这半天我居然一条鱼没钓到。”
宇肆懿站起身看着尺彦子鱼竿上垂下的线:“……先生不是说你的乐在于钓鱼一事而非鱼本身么?”
尺彦子晃了晃身子,“但是没有鱼,还钓什么呢?”
宇肆懿:“……”真心实意的服气!
他还是做不到尺彦子那样的心境,太难了。他不知道对方经历了多少才有如今的心性,或者只是有天赋悟性好而已。所以他没到对方那种高度就看不明太多事物的本身,哪怕仅仅就钓鱼这一事来说。
犹豫了很久,谢扬还是准备把宇肆懿的事告诉思羽。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养伤,天天被思羽照顾得无微不至,让他乐不思蜀起来把其他忘得干干净净。
思羽端了药进来,看着谢扬喝了,开始辅助他疗伤。思羽手贴到谢扬腹部,内力缓缓从掌心传到谢扬身上化为真气游走到他奇经八脉之中。这种疗伤方法其实是很费内力的,但是效果很好。
收回手,思羽睁开眼,谢扬已是满头大汗,思羽的内力和他完全不同,游走在身上不会太舒服。他知道思羽只怕也不轻松,但是她历来冷着脸惯了,让人看不出她的真实情绪。
思羽拿帕子给他擦了擦汗,起身就准备离开,谢扬却拉住了她,“等等。”
思羽看他一眼,又坐回他身边,等着他说话。
谢扬犹豫半晌,“宇…宇肆懿他在这里,你们知道吗?”
思羽面上一惊,“怎么可能,他不是死了吗?”
谢扬面露奇怪,“我亲眼所见。你怎么会以为他死了?”
思羽手收紧,“他居然如此福大命大么?”
谢扬见她这个样子却有点后悔把宇肆懿的事说出来,别不是他刚说出宇肆懿的存在,后脚就被四姐妹给宰了吧?之前看她们也不似讨厌宇肆懿的样子,怎么现在这么不待见?
谢扬还在胡思乱想思羽已经走了,他头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似想到什么一拍掌,“只能这么办了!”拍完又萎了,一脸愁眉不展。
萧絮从县衙走出,脚步不紧不慢,但子佑却知道他非常生气。他们去见了这里的县令,他知道自家爷生气不是说对方怠慢,相反对方对爷是相当恭敬,爷气的只怕是那个县令的话。
萧絮停在一处湖边,“你说现在朝里的大小官员是不是都一个样?”
子佑垂首握剑立于一旁。
萧絮伸出手悬于水上,“泱泱大国,朝廷却被欺至此,那些人怎么说的?”
县令的话:“王爷自当是比小的们聪慧,我们这些笨脑袋也只能想到与人行方便罢了,皆大欢喜不是?”
萧絮手一握一收,湖面爆起丈高水柱,“好一个皆大欢喜!”
子佑没躲没避,被水淋了个透,萧絮身上干干净净,这是发火发到他身上了。
萧絮:“众人只知道北峡、中垣、南海,谁还记得这天下分九州,这畣安城不过一个小小的县!”
“……”子佑抹了把脸,“爷回去吗?”
萧絮把手负到身后,过了半晌才道:“把芗晴叫来见我。”
子佑:“是!”
芗晴被子佑带到萧絮暂住的客栈,她朝萧絮跪拜行礼,“见过王爷。”
萧絮坐在桌边看着地上的女子,他不介意自己的手下有小心思和野心,但是他讨厌人心思太多、野心太大!
没听见萧絮的的声音,芗晴也不急,半点没了之前唯唯诺诺的样子。
过来半晌,萧絮收回视线,“起来吧。”提了提自己衣摆,随意道:“衣服都脏了。”
芗晴想了想,膝行上前,跪着替萧絮打理衣摆,用衣袖擦着他的靴子,她垂着头让人看不清面容。
子佑皱了皱眉。
时间一分分过去,萧絮道:“好了。”
芗晴收回手退了两步跪到一边,子佑看了她一眼终是没开口。
萧絮抬手,子佑过去倒茶,“说说你这十年在这儿有什么收获吧。”
芗晴缓缓道来,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诉苦,把经历过的一切似个旁观者般简单叙述,但她隐去了昙爰还活着的事实。
萧絮喝着茶,“倒是辛苦你了。”
芗晴赶紧磕了个头,“替王爷做事,自是肝脑涂地在所不辞,何来辛苦之说!”
萧絮放下茶杯,“很不错,下去吧。”这个不错也不知是在指茶还是指芗晴说的事。
子佑去开门,芗晴又磕了个头,“属下告退。”起身时有点踉跄,子佑在门边抬了抬手。
夜色已深,路上已经没了行人。芗晴走出客栈,子佑跟着送她,她瞥了子佑一眼,“上次谢谢。”
子佑只看着路面没出声。
芗晴轻轻一笑,“你回去吧,爷要是生气了,你也会很麻烦。”
子佑道:“爷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你为什么要去替他擦鞋?”
芗晴嘴角笑意更深,子佑连忙收回在她脸上的视线。芗晴道:“王爷那样做无非是在告诉我,我永远都是他养的一条狗。不拿绳子拴着,别以为就真的是个人了!”说完芗晴就笑了起来,还是大笑。
“……”子佑停下脚步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一边笑着一边踉跄着慢慢远去……
谢扬在冷怜月门前走来走去,嘴里念念有词,一脸懊恼之色,似是终于鼓足勇气去敲门,在手碰到门之前又停住。拳头砸进手里,又开始来回走动,就在他再次做好心理准备去敲门时,手刚抬起门就开了。
门后露出冷怜月的脸,凤眸一扫,谢扬就感觉有点腿软。冷怜月道:“有事?”
谢扬:“就…就是…”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到重点,实在没办法,没有宇肆懿压着冷怜月的寒气他心里都在哆嗦。
冷怜月手动了动,谢扬一见吸了口冷气,紧闭上眼视死如归道:“我见到宇肆懿了!”冷怜月准备关门的手顿住,一息之后冷冷道:“与我何干!”
门在眼前关上,谢扬感觉瞬间虚脱,“唉,一个个的怎么都这么难搞?”腹诽完谢扬连忙走了,想着冷怜月估计是靠不住了,他还是赶紧去提醒宇肆懿才是,希望这个时候他还活着。
谢扬一下冲进酒馆里,只看到越靑一人,他拍着柜台急问:“宇肆懿呢?”
越靑指着他,“你…你不是那个…他的孙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