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看默温的眼神十分嫌弃,但还是给了。
崽儿们则得到了双份礼物,其中一份来自任妈妈,但他们以为都是老太太给的,对老太太那个亲啊。
老太太全程板着脸,可孩子们黏着她,对着她唱歌,抓着她的手说着一些只有他们自己能听懂的童言稚语,她也没有就这么起身走开。
陶颛心里觉得古怪,回去后跟任大熊嘀咕:“你说老太太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如果不想给孩子们礼物,又何必用箱子辛苦拖过来?拖来了又不给,非要孩子们闹她……”
任乾坤嘿嘿笑起来,“错!那不叫闹,那叫亲近她。”
陶颛脑中一亮,恍然大悟:“所以她是想先看看孩子们是不是喜欢她?”
“对,咱奶奶就是个别扭老太。她自己把所有人都推得远远,却又希望别人主动亲近她、能忍受她的脾气和恶劣言语。”
陶颛若有所思,从空间里把那枚手镯又拿了出来,“你觉得这枚手镯会有什么古怪?”
任乾坤接过去,翻来覆去地看了看,“给我几天时间,先放我这儿。”
“你小心一些。”陶颛虽说对老太太没什么太大恶感——跟一个病人有什么好生气的?但老太太对他的恶意也没有忽略。
任乾坤拿着手镯去找机器分析,陶颛则转头去找了李老爷子。
陶颛正在和李老爷子学习配药,对于他现在手头上的一些特殊物品,他们还没有研究彻底,有很多可以开发的地方。
他想请教老爷子,有没有什么配方,能养一养老太太的精神状态,又要对方看不出来。
次日,任妈妈就开始带着崽儿们跑去找老太太。
在任妈妈出门前,陶颛喊住任妈妈,拿出一瓶看似牛奶的液体,不多,只有两百毫升左右,“妈,这个给奶奶喝,不用说是我给的,养身。成分和给你们喝的有点不同,以后,她在时,每天都有一瓶。”
任妈妈半个字没多问,接过这瓶饮料,亲自安排老太太的早餐。
老太太看到一群闹腾的崽儿们,一脸厌烦,但也没有特意把人赶走。
崽儿们事先得到爸爸们和奶奶的叮嘱,说曾奶奶表面不喜欢小孩子,心里其实喜欢他们的不得了,所以对于老太太的任何表情,他们都适应良好。
加上崽儿们生下来就活在宠爱中,刚出生的两年生活环境不好,但那么小的孩子哪懂得生活水准好坏,他们只要能吃饱穿暖,能有人疼爱,就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最讨人喜欢的宝宝。
尤其这段时间,陶颛经济条件变好,大熊爸爸对他们予取予求,爷爷奶奶更是把他们当眼珠子一样的疼爱,这些浓浓的爱,给了崽儿们浓浓的自信——全天下人都爱宝宝啦。
于是,崽儿们在面对老太太时也理所当然地认为老太太对他们是爱在心中口不开。
老太太看崽儿们亲近她,不管脸上什么反应,她心里其实还是有点高兴的,而且崽儿们的亲近,也方便她把孩子们单独带出去玩。
单独带出去不可能,崽儿们身边根本不离人,四个保姆八个保镖,平均一人有三个看护,就算有谁有事要离开一会儿,一定还会有至少两个人留在崽儿们身边。
早饭,老太太已经先一步在餐桌上坐好。
没一会儿,三小一大四个崽闹哄哄地跑入餐厅,嘴里甜甜地喊着“曾奶奶早”。
老太太看任妈妈也跟着过来,拉着脸说:“还要我老太婆等你们。”
任妈妈温柔地整理好餐巾:“明天我们会再早一些,不过崽儿们闹腾,如果他们来得迟,您先吃,不用等他们。”
老太太冷哼一声。
家政人员开始端上大家的早餐。
新鲜的蔬菜和水果做成沙拉,四种不同的美味沙拉酱可以任意选择,有点类似自助。
牛奶味道有点淡,但喝到嘴里有种跟牛奶不同的清爽甘甜滋味,老太太喝了一口,挺满意。
精致小麦粉做出来的甜软面包非常受孩子们的欢迎。
任妈妈看老太太今天吃的比昨天还多一些,脸上笑容微微加深。
老太太也没再矫情地询问这些天然食物是否都是从黑炎洲空运过来。
数天后,老太太再次接到厉老家主的电话。
厉春秋似乎漫不经心地提醒,说他已经把人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帮助老太太把孩子带走。
老太太忽然问道:“春秋,当年我选择他,你恨我吗?”
厉春秋一顿,打哈哈道:“怎么会呢,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
老太太沉默半晌,慢慢说道:“我不知道。”
厉春秋还以为老太太又犯病了,忍耐着那份不耐烦,放软语调:“小妮,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帮你把毛尖带回黑炎洲,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抚养那个孩子。我老了,家主的位子也早就交给天昊,寒雪也成长了,我无事一身轻,就想实现一些以前没能实现的梦想。而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和你在一起。”
说到最后,厉春秋的声音低沉暗哑,带着老年人独有的寂寞。
老太太的眼圈红了,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期间厉春秋有意无意把老太太带走毛尖的时间暂定了下来。
放下电话,老太太抓着披肩走到阳台。
城主小区的山地被特地抬高,站在这里能清楚看到整个城市。
夜色遮掩住了建造中的纷乱,勾勒出一个庞大城市的雏形。
老太太静静地站着,似乎想了很多,又像是什么都没想。
她依旧不喜欢这里,年纪大的人,已经不喜欢随便更换住处,她依恋黑炎洲的老宅。
但她也承认,在这里的一周,是她这些年来睡得最好的几天。
以前,她整晚整晚睡不好,头疼、焦躁、心烦,不是困得不行就无法入睡,但睡不到一会儿又会醒来。
她想念自己的爱人,想念得想去死。
但她又深恨那个人丢下她,拧着劲不想去地狱见那人。
她知道自己的变化,她一直以为她的心理变化都是因为被那个人抛下的缘故,她深深觉得自己被爱人背叛了。
她痛失所爱,自然痛恨这世上的一切!
可她又一直在寻找让心灵宁静的方法,这次来,坦然说,她已经抱着料理后事的心情。
见人,见孩子,处理不应该留下的人,如果可能就自己亲自教育任家后代一段时间,再把自己的所有遗产都给那个孩子。
这几日,她感受到了久违的平静,不是宁静,但吵闹的小崽子们都不再让她头疼,反而体会到了被软乎乎小东西们围绕膝下的乐趣,就是那个大块头傻子,她都感到了一点怜惜。
她认为这样的变化只是来自于自己对死亡的淡定,都到最后时间了,一切也都定下,自然什么焦躁都消失了。
不过今晚和厉春秋的联系,让她感到了一丝怪异。
以往她的心理总是痛苦的,厉春秋的联系就像是救命的良药,所以她每天都在渴望厉春秋联系她、和她说话。
可今晚,也许她接电话时心情就很平静,还残留着一些孩子们离开去找爸爸们睡觉的不舍,接到厉春秋电话时她竟然没有多少喜悦。
相反,电话中,她还感受到厉春秋的几分迫切,对方似乎比她还要急着把毛尖接走。
为什么?就因为毛尖体内还有着厉家的基因?
厉家基因!
老太太思维似乎被一道闪电击中。
她一个脸皮都耷拉下来的老太婆,一个老寡妇,堂堂厉家老家主会在乎这么一个老女人?
她记忆中这位身边可从没有少过女人。还有厉春秋的夫人哪里去了?
为什么她从没有听过厉春秋夫人的消息,那个女人还活着吗?
最可笑的是,她明明知道厉春秋身边一直都有年轻漂亮的女人存在,为什么还会认为对方一直想着她、爱着她?
是什么给了她这样的错觉?
如果厉春秋真的还爱着她,二十三年了,为什么他就没有想过要堂堂正正地面对她,公开对她的感情?
是,他们是两个大势力的领头人,他们地位特殊,她就算死了男人也不能随便嫁人。
不,她可以再嫁,如果她有第二春,以任家人的性格,他们不但不会阻拦她,还会祝福她。
就算她的再嫁对象是厉家的老家主。
那么厉春秋为什么从不行动,只是口头上说说。
想想看,二十三年,她和厉春秋竟然从没有在非正式的场合见过面,只有电话联系,顶多视屏。
而等她老了,她连视屏都不愿意。
这样的联系,怎么还可能保持爱情的存在?
那么简单的事实,她竟然一直视而不见?
老太太看着没有月亮的黑暗天空,露出了对自己的讽笑。
二十三年来,她似乎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清醒过呢。
厉春秋那边根本不知道老太太的心境变化,他只以为这次肯定十拿九稳,为此他调动了很多人,还想联系他的小孙子厉海清。
但厉老家主发现他竟然找不到这个孙子了。
更糟糕的是,消失的厉海清就好像揭开了厉家不幸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