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噌的一下爬起来,迅速从枕头下面拿出枪对准那物,大拇指拨动枪闩。
“别怕,是我!”方匀举起手慢慢地站了起来,有点哆嗦。
“你怎么在这里?”青羚一愣,第一反应是把枪闩扣上。
“我、我来看看你。”方匀把手放下来,不自然地撒谎。
“我睡着了,有什么可看的,”青羚觉得他有些奇奇怪怪,警觉道,“出去!”
“呃……是这样的,就于凯峰吧,他把尹桐带过去了,然后我也转身刚要走,结果,你猜怎么了?”方匀的脸一阵白,一阵红。
“……怎么了?”
“一阵风,把门关上,外面的锁扣搭上了,我出不去了。”方匀索性硬着头皮说到底。
青羚:“……”
这时对面房间发出了一声暧昧的猫叫声,方匀的头皮一下子炸开了,他连忙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想把那道声音盖过。
青羚看方匀那面红耳赤遮掩的样子觉得好笑,轻声道:“我都习惯了,你害什么羞?”
“习惯了?”方匀抬眼看他。“是啊。”青羚伸手去拿桌子上的一瓶矿泉水,扭了几下,没扭开,方匀走过去很自然地把矿泉水接了过去,一把拧开了,递回给他。
青羚接过去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嘴唇变得湿润,眼睛颇有神采地看着方匀,调笑道:“有时还有别样的声音呢。”
“操,”方匀没想到青羚竟在这里受着这样的凌迟,一时心痛难忍,皱眉道,“走吧,不住这儿了!”
“没事,慢慢就习惯了,你们于总就是要给我这种钝刀子,”青羚把矿泉水瓶盖拧好放到一边,“我猜他肯定特别烦我,现在都迫不及待把你锁进来了,下一步,估计是要把我直接扔到你被窝里。”
“青羚,”方匀叹了口气,以商量和恳求的口吻对他说,“我跟了于凯峰6年,他是什么人,我太了解了。就你现在脑补的这些钝刀子或是故意用什么方法处置你,都是空想。他的世界除了政治和战争之外,被尹桐填得满满的,其他都是路障一般的存在,他的眼睛即使看到了,也会漠然地跳过去。”
“啊,这样啊,”青羚苦笑了一下,“方医生真是暴击啊。”
“青羚,你觉得你的疼痛是他故意给的,反而觉得甜蜜,你是受.虐.狂吗?这根本不是放下,而是自欺欺人,他现在抱着他心爱的Omega,全心全意都在他身上……”
“你闭嘴!”
青羚把枪往地上猛的一摔,嗖的一下钻进被窝里,大声哭了起来。
方匀疲惫地仰起头,叹了口气。
在把青羚送回来的路上,俩人就因为这件事翻来覆去地吵架,最后都是以青羚大哭一场结束。
他一直想让青羚把于凯峰从自己的世界里完全刨除,而青羚则像个精神分裂的患者,有时突然告诉方匀,他好了,不喜欢了,可过不了多久,就又开始期待地问方匀有关于凯峰的趣事。
方匀被逼无奈,开始了造谣。
他为了抹黑于凯峰,编的瞎话天马行空,具体有:于凯峰偷过煤球儿、捡过烟头儿,吃饭不给钱,抢小孩儿气球。
“啊?为什么啊?”青羚饶有兴致地问。
“为的就是……”方匀一时也被问到了,大名鼎鼎的于凯峰干嘛做这些事呢?
“为了刺激呗,反正他这个人很变态的。”方匀含含糊糊道。
“真带劲,他还有这一面。”青羚笑道。
方匀这才明白,原来爱一个人,就是他的什么都爱。
方匀慢慢坐到了床边,看着青羚又一次因为被他打击而哭得一下下耸动肩膀,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了于凯峰。
“我去杀了于凯峰。”方匀冷冷地道。
“你敢。”青羚的头埋进枕头里,闷声闷气地说。
“你和尹桐来的路上,你明明有去孔屿的票,却让尹桐上了去瀛洲的船,你当时对他已经起了杀心了。”方匀终于说出了这句话。他不会以这样“恶毒”的心思揣测青羚,可他作为下属,同样相信于凯峰的判断。
“是的,”青羚把眼泪一抹,坐了起来,冷静地看着方匀,“我无数次想杀他,包括住在这里的时候。”
方匀脸色变白:“那你为什么没有动手?”
青羚眼珠朝一旁转动:“我、我等待时机……”
“不,你下不了手,你知道尹桐是无辜的,”方匀忍不住把他抱到怀里,心里松了口气,像是命悬一线的人,终于得到了一丝生机,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是安慰他,也像安慰自己,“你并不是那么坏,对吗?你是有良知的,青羚,你、你放过自己吧。”
青羚的后背绷紧了,像是一颗良心吊在中间,不上不下,既不想承认自己的软弱,又不想再扮演一个冰冷的人,他最终推开方匀,漠然地指了指自己的后脖颈:“这里,已经被三个人标记了,我下次发情,必须要这三个人中的一个来完全标记我,可他们都死在我手里了,我这样肮脏的人,还配得上于凯峰吗?不配!而尹桐,起码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
方匀这才弄明白压在青羚心里的是怎样沉重的一块巨石,他错愕道:“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干嘛的了,我是个医生,你发情之前,不,咱们回到驻地后,我立刻给你去除腺体,谁都休想标记你……”
“没有腺体的Omega,像我母亲一样?每次发热生不如死吗?!我为什么要那么活着?我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我喜欢我的信息素味道,我喜欢我的香味儿!你为什么救我?我早死在海里多好……”青羚崩溃地捶着床,眼泪一串串掉落。
“我不需要腺体也不需要什么Omega信息素,我是Bate!你跟我在一起吧,好吗?我、我爱你……”
“我不要!你让我退而求其次吗?将就地活着?既然得不到最想要的那个人,我不如孤独一辈子……”
“你为什么那么固执?!你要重演乌莲的一生吗?金童就一定要配玉女?王八就一定要配绿豆?你们母子这是什么贵族阶级的顽固配对思想?”
“是的!所以我才那么不甘心啊,无父无母什么都不是的尹桐配不上于凯峰,是于凯峰搞错了,是他的错!是他把我的人生搞乱了,我不会退而求其次的,我不会委身于一个死Bate!”
方匀脸色煞白,两手一拍,喊了一声好!
然后快速走到窗边,刷拉一下打开了窗,冷风呼的一下灌了进来。
“你干嘛?”青羚抖着声音问道。
方匀手一撑窗户,就要跳出去!
青羚眼疾手快,一下子从床上扑了过去,扑通一声摔到地上,伸长胳膊抓住了方匀的衣服后腰。
方匀被他摔在地上那声闷响惊得心直跳,连忙翻回来,把头朝地的青羚抱了起来,着急地问道:“没事吧没事吧?青羚!”
青羚半边脑袋都是麻的,眼睛眯缝着看着方匀,头歪到一边儿。
方匀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到床上躺好,扒拉了一下他的眼珠子:“别睡,快醒醒。”
青羚慢慢的恢复了意识,脑震荡那阵儿眩晕过去了,正木着脸看着方匀。
“这是几?”方匀朝青羚伸出了两根手指头。
“1。”青羚没好气道。
方匀愣了一下,又缓缓伸出一根手指头,问道:“这是几?”
“2。”
青羚说完,看到方匀渐渐凝滞的脸,忍不住笑了。
方匀见他笑了才放下心来,捏捏他的脸颊,气道:“我怕影响你的视力!”
青羚被方匀怼在枕头上面,挨得极近,鸢尾花的香气弥漫着,方匀的眼神幽暗下来,一低头,吻了上去。
·
第二天早上,尹桐给青羚送饭时,看着他额头上的大包错愕不已:“我倒在了床上,你倒在了地上?”
“是啊。”青羚斜着尹桐。
“对不起,我不知道那个东西一扯就破了,害得咱俩都晕倒了。”尹桐可怜巴巴地道歉。
青羚笑了一下,没说话,低头继续吃饭。
“你笑了哎。”尹桐吃惊道。
“有什么稀奇的,你做的蠢事多了去了,我难道要被你蠢哭?”
“不是,就是那种,很和蔼的笑,不是讽刺的笑。”尹桐解释道。
“和蔼,不是用在这种语境……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很漂亮的笑,”尹桐替换了一个词,他仔细欣赏青羚那种属于Omega的自信和帅气,羡慕道,“我的头发又变直了,我要是像你一样小卷发就好了,洋气。”
说完,他从桌子上拿了一根笔,把笔帽摘了下来,照着镜子拿起一缕头发,卷吧卷吧,用笔帽别到脑袋上,试图这样把头发弄弯。
青羚看得无语,越看他越像傻子,只好说:“吃完饭我再给你烫。”
“不行,”尹桐晃晃脑袋,笔帽跟着一跳一跳,“上回你都烫到手了。”
“一回生,二回熟。”青羚把筷子放下,去找他烫头的铁棍子,“这个就是热度不好掌握,等回驻地我带你去发型屋,那里有各种卷度可以选,你长得白,眼睛又是浅色,适合卷发,像个混血儿。”
尹桐一听也期冀起来,连连答应:“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