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毛终于找回了理智,哆哆嗦嗦,躲到了林镜的身后。林镜拿红布包着那条断臂,半弯下腰,勾唇,和这个小女孩打交道:“小妹妹,我们来做笔交易如何?”
女孩看了他很久,却没有理他,雾气一卷的功夫,人就没影了。
黄毛想问什么,刚欲开口,林镜已经把手里被红布包着的断臂给了黄毛,“拿着,闭嘴。”
“卧槽!”黄毛接了个烫手山芋,整个人都要死了。
林镜搞定那个小女孩后,对这森林里的其他东西就不是很在意了。
万幸那地方树上的鬼东西被一根脐带扯着,不能追太远。
等到徐挽之也出来,林镜开着他的手电筒说:“行了,我们出去吧,就在林子外面等他们。”
徐挽之神情有点奇怪。
徐挽之问:“你到这里就是为了砍树?”
林镜想否认,可回忆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只能摸摸鼻子:“好像是。”
徐挽之:“既然是砍树,为什么不全部砍了?”
砍不过来啊。但是林镜开玩笑似的:“全砍了,我怕疤哥请我喝茶。”
然而一语成谶。
说曹操曹操就到。
出了森林,疤哥果然就在那里等着他。
疤哥整个人怒火中烧,眼睛里可以喷出火来,看样子能吃人。
林镜:“......”
徐挽之倒是轻笑了一声。
他一直都是厌倦冷淡游离在外看戏的状态,现在倒有点幸灾乐祸的感觉,漫不经心说:“他好像还是要请你喝茶。”
第8章 生死之门(八)
“不是所长,你听我解释。”派出所内,林镜和疤哥面对面试图狡辩。
疤哥拍桌怒吼:“还解释?解释什么?!那树不是你砍的?”
林镜:“......我不是故意的。”
疤哥脸上的横肉气得颤抖,手指着门外:“你是瞎子吗看不到上面的规矩?!啊!写得清清楚楚,不准乱砍滥伐!你是不识字还是瞎!”
唾沫几乎要飞到他脸上。
林镜;“......”
林镜坐正中间。
左边黄毛已经哆哆嗦嗦,吓得快把头埋进裤裆。
而右边徐挽之却丝毫没被波及,支着下巴,闲来没事还去翻看桌上他们的生平简历。
疤哥眼神凶狠,气得鼻子大幅度翕动。手里拿着把刀,捏紧又松开,但最后还是没有举刀。怒气冲冲地把他们教育一顿后,起身一把关上了门,咬牙切齿道:“今晚你们就别回去了,在这里抄禁令一千遍!”
派出所门外,另外四人面面相觑。
冯浩中见所长出来,赶紧上前笑着问道:“所长,他们怎么样了。”
所长看向他们眼神森冷,一句话没说,推开冯浩中,越过人群离开。
冯浩中被推开却一点也不觉得尴尬,人逢喜事精神爽,眼睛尽是得意,一副过来人的老道样子说:“我就知道这种低分废物。平时装模作样看起来很厉害,关键时候只会拖后腿。”
小絮皱眉,并不认同他说的话。
刘成抱大腿呢,屁颠地问:“那冯哥,我们现在回去?”
冯浩中用鼻子哼气,嗤笑:“当然要回去啊,带那么多拖油瓶呢,我们得认命多做点事。”
门的隔音效果一点都不好,外面冯浩中又专门拔高了声音,里面的人想不听到也难。
黄毛义愤填膺:“林哥,他骂我们!”
“听到了。”
林镜伏在桌上,拿笔抄村规。这屁地方的村规居然那么严,砍一棵树而已,也难为疤哥千里迢迢去抓人。
黄毛还是不服:“他算什么能者多劳,最装模作样的不是他吗?”
林镜的字龙飞凤舞:“你管他那么多干什么。”
抄到一半林镜停笔,偏头去看徐挽之,这位大佬真不辜负“进来看戏”四个字。手指还在翻着那几叠纸,察觉到他的视线,徐挽之突然偏过头来,道:“你真的被托梦了?”
林镜这才记了起来他的简历,愣了片刻道:“这不都是编的吗。”
徐挽之似乎带了点笑:“二十岁放下世俗一切独自前往清河镇,寻找灵魂最后的依托。嗯?”
林镜扯着嘴角,应下:“嗯。”
黄毛这是也好奇:“徐哥你不抄吗?不急吗?”
徐挽之语气散漫:“不急。”
林镜打住黄毛:“别问他了,你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
半夜,林镜抄完后就坐到了疤哥的电脑前。
电脑开机后,页面是一片血红,需要输入密码。他尝试着输了一次错误后,电脑直接弹出一个框,紧接着开始转圈圈,关机了,之后再怎么按也启动不了。
这倒是在林镜意料之中,疤哥作为重要npc会把线索留在他们面前才有鬼。
“外面好像下雨了诶。”
所里灯一直亮着,身边又有人,黄毛第一次感受到了深夜的安全。他抄完就舒舒服服打算入睡,结果不一会儿被雨声吵醒了。
往窗户边一看,确实是下雨了。
派出所就立在村子门口,望去都是山和草木。
黄毛的话没得来房间里任何一位的回应,他撇撇嘴,也就伏在窗边睡着了。雨滴敲打在叶子上、泥土上,声音特别清脆也适合安眠。后半夜他睡的迷迷糊糊,听到了细碎的脚步声,是林镜去关了灯。
周遭一片漆黑。黄毛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他以一种上帝视角梦到了自己,看到自己睡在派出所的窗边,半夜时候外面雨越下越大,还响起了闷雷,闪电过后,远处漆黑的林间多出来一个老人。
老人撑着一把纯黑的伞,穿着黑色长褂,直立站着,脸色苍白如纸。
她身体僵硬在原地,可是位置却在不停变动。
到了路中间,到了灌木边,最后冷幽幽地来到了派出所窗边。
老人用手敲窗,起先是很缓慢的,后面神情焦急,咚咚咚敲得越来越快。
“黄毛”被吵醒了,迷茫地看着她。
奶奶神情古怪,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下雨了,你要不要伞。”
“黄毛”摇头:“不用。”
奶奶仿佛没听到,又问:“你要不要伞。”
“黄毛”有些怕了没说话,往后退了退。
奶奶神情变得焦急起来,伸出手似乎想把窗户掰开,但是怎么都没用。她神神叨叨:“淋雨淋坏了身体不好。”
她的手指刮划在玻璃上,因为打不开而越来越焦虑,苍白的脸出现隐隐约约的青色,雷电照耀下,一下子狰狞如恶鬼。
“黄毛”惊恐地往后退,手指却碰到了什么东西,上面还沾着冰凉的液体。
他一愣,拿起来发现是一把黑色的伞。
看到这把伞的瞬间,外面焦虑的老人突然就瞳孔一缩,然后古怪地笑了,眼神里全是贪婪。
她把脸贴在玻璃上,嘴巴鼻子眼珠子都被压扁,然后脸开始融化变成漆黑、浓稠的液体,一点一点渗过玻璃。
她嘴巴没了,也不知道声音从哪里发出来,沙哑半带责怪:“早就有伞了,骗奶奶干什么。”
黑色的液体从窗户外渗透玻璃,到了室内。梦里“黄毛”一点一点被墨水咀嚼,“呃啊——”惊恐绝望的尖叫被吞噬,搅拌出红色的血。
“呼——”
黄毛猛地睁开了眼,大口大口地喘气,他久久不能回神,懵逼地看了眼身后。林镜在电脑后面睡着了,徐挽之随意靠着手臂,室内静谧地不像话。
做了噩梦后,内心的恐惧被放大无数倍,雨声淅淅沥沥,他现在不该醒着,他该继续睡。
黄毛摇摇头,突然耳边就听到了一声弱弱的呼唤。
“哥哥。”
黄毛血液瞬间冰凉,身体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着,发不出声,只能僵硬转头。
外面是一个小女孩,精致可爱,趴在窗边,披着已经被淋湿的头发,脸色冻得发白,她颤声问:“哥哥,你有伞吗?”
伞。又是伞。
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打开了,外面的雨气似乎扑面而来。潮湿的、粘腻的、闷沉的,雨气像是一张密封的网裹在周围。
黄毛大脑一片空白,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拿起了地上的伞。
——不对!不可以!不该给她!
他脑海中两种思维爆炸,试图争夺身体控制权。
只是所有纠结,在看到远处的一幕后直接粉碎。
离这里不愿的小树林里,站着一个老人,撑着黑伞穿着黑色长褂,视线正贪婪地看着这个方向。
“啊——!”恐惧到极致,一下子浑身的血液逆流上脑。
黄毛在晕过去前听到熟悉的声音。
青年的嗓音温和带笑。
“下雨天要什么伞啊小妹妹,来哥哥这里避避雨不好吗?”
手里的伞被人抽了过去,外面的小女孩一瞬间神情僵硬,但她还没来得及走,就被人抓着肩膀提了进来。
林镜:“就知道你会来。”
啪。
派出所内的灯被打开了。
黄毛如梦初醒,看着坐在桌子上的断臂小女孩。
她还是那副打扮,两个麻花辫,蓝色上衣,黑色裤子,脸色冰冷,明显是气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