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许是上天都看不惯他这么闲,赫辛的报应很快就来了——
“是否确认解锁新角色?”
在魔神的马甲运作一段时间后,赫辛终于到达了下一阶段信仰值所需要的指标。有道是一回生二回熟,这次赫辛照常奶了自己一波,然后按下了“确认”。
“随机角色已解锁。”
随着金色的光芒绚丽绽开,新出炉的卡牌被赫辛迅速翻了过来,然而他看了一眼,就愣住了。
无他,因为卡牌上正画着一个在宫殿里闭目养神的男人。男人安静地一手支着额头,一手放在御座的扶手上。黑色的长发自然垂落,露出半张完美无瑕的侧脸,发间闪耀着银色的华美冠冕。
同样都是偏黑色系的画风,但是不同于深渊这边混乱或阴翳的感觉,这个男人的黑暗是安静而纯粹的,如同贯穿亘古久远的过去,连接至遥远的未来,而他永续不变。男人周身都环绕着一股清冷的气息,不动时冷漠,动时凌厉,他该是一位久居高位、执掌生死大权的君王。
事实上,赫辛知道他确实如此。
因为这次来的是神域第一劳模,兼之最有钱的男人——冥府之主。
第52章
古往今来的传说里, 若是谈及死后之人的去处,那便必定会提到一个名字——冥府。
传说,冥府是死后灵魂的归所,众生将在那里平等地接受审判。无罪者将在那里得到永恒的幸福, 反之, 则会被发配到冥界最深处的监狱。
在神代时期, 有一些大英雄曾因各种各样的原因以生者的身份踏足那里, 他们或是接受诸神的考验或是为了拯救重要之人。最终能够回来的少数,提及在冥府的经历也各个讳莫如深。
死者无法告知,生者闭口不言, 于是, 世人关于冥府的情报少之又少, 像是陷入了一个无限循环的怪圈。到最后, 发展至今, 人们连冥府究竟是虚构的还是真实存在的这一点, 似乎都快无法确定了。
——至少霍森在冥界之前, 他是不相信的。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 耳旁听见的是往复的水声。像是在某个海边,潮起潮落的海水汹涌地拍击着堤岸, 不知疲倦, 永不停歇。
在视野彻底恢复清明的三秒内, 霍森似乎看见有什么提着长长的镰刀、像是鬼影一样的人从他的身边飘离了, 而后, 他便看见了一条河。
长河横贯整个天地, 从一端绵延至另一端,不见边际。
无数如他一样的“人”正排队站在河边,等着走过一座桥。霍森试着去跟那些排队的人搭话, 可是没有一个人搭理他。他们全部目光空洞地盯着前方,直挺挺地向前走去,僵硬得像一杆木桩。
就连有一个人不知怎的,突然从桥上掉进了河里,也没有一个人尖叫动作甚至分去一缕余光。除了落水之人溅起的一捧水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霍森惊恐地凑到河边上去,落水之人早已不见了踪影,而水中竟冒出无数半透明的面孔,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这些河中的死魂似哭似笑,或嚎叫或细语地向他伸出了手,就要抓住他的衣角。他飞快地后退,跌跌撞撞地倒在了不远处,蹬着脚甩开上面沾染的水汽,疯一样地倒抽着气。
就在这时,一道陌生低沉的声音传来,“要渡河吗?”
循着声音,霍森看见了一个撑着小舟的船夫从河上缓缓驶来。那人穿着最普通的粗布麻衣,衣衫褴褛却又素洁,像他曾经见过的拮据贫苦的难民。
船夫一手撑着船桨,一手扶了扶头上毛边的帽子。宽大的帽檐遮住了他的神情,只露出略显苍老的下颚,看起来似乎有些年纪了。
鬼使神差的,等霍森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船上了。
“这船要去哪里?”他搭在左右摇晃的船座上,有些惴惴不安。
船夫道:“对岸。”
“对岸……对岸有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霍森的错觉,他总觉得那人似乎笑了一下,“那要看你。”
“我?”
“你看起来有些重。”船夫扫过下沉了不少的、像是载上了不得了重物的小舟,眯了眯眼,意味深长道,“负重这么多的客人,一般不多见。”
霍森有些紧张地攥起了手。等到摇晃的小舟停下时,他突然意识到已经靠岸了。可是极目望去,河面上方蔓延到周围的全是白色的浓雾,有些丝丝缕缕地划过身侧,看不真切。
随后,他像是猛地想起了什么,从身上掏出了一摞金币,“这个……请收下吧,辛苦您了。”
船夫笑起来,面不改色、从善如流地接过,“你该下船了,直走就好,小心别迷路。”
霍森见船夫接受了自己的金币,瞬间松了口气。
而就在他离开小船,走出了视野后,船夫忽而一挥船桨,露出了一直隐在船上的另一缕灵魂。
“是他吗。”
“是、是的。就是他抢了我的钱,呜……”白色的灵魂发出了小声的啜泣。
船夫点了点头,“入了冥界,在接受审判前能保持清醒的灵魂,非特殊情况,不是大善便是大恶。你原本是想找到同类,现在却该知道他跟你是不一样的了。得了教训,以后长点心吧。”
那白色的灵魂忙不迭地点头,却不接过钱币,还想把它们作为谢礼给船夫。然而船夫却道:“管理这方河域的秩序本就是我的职责,我若收下反倒是大罪。”
如此,白色灵魂也不敢再硬给,便只好感激地收回手,千恩万谢地去了。
等到周围再无一人,仿若雕像般伫立静止的船夫方才一手缓缓地捂住胸口,露出一副格外忍耐的模样。
“萨刻托斯。”一个居高临下的声音突然响起。
被叫到名字的船夫立马一个激灵,嘴皮子一滑,也不看便道:“判官大人这次我真的没有私收小费!”
“小费?什么小费。”来人挑了挑眉,“怎么那家伙现在连这个都要管了?我才出去几天,他真以为冥界是他做主了不成。”
船夫一抬头,看见一行人正悬空在他的正上方。为首的一人有一对漆黑的翅膀,手里提着一把巨大的镰刀,彼时正皱着眉头,锋锐的眉眼自带一股火气。而跟在男人身后的,则是一大群同样拿着镰刀的魂使。
魂使们各个带着面具,目光从两个孔洞里落下来,看得船夫亚历山大,颤巍巍地喊了一声:“是死神大人啊……您,您怎么这就回来了?”
话说完,船夫暗叫糟糕,自己先是后悔了。他一个冥界门口的小管事,哪里能够过问得了这些上头的大人物的事情,要是惹得上司不快那就完了。
不过死神似乎没有在意这一点,或者说,他心里想着事,完全就没听船夫说了什么。过了一会儿,死神道:“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冥府有什么动静没有?”
远处的冥河哗哗地拍击着岸边,赫红的土地被反复浸湿,潮起潮落的声音回响在空寂的天地间。路过的亡魂无知无觉地飘过,没有人在这里驻足。
这问题问得实在突兀又笼统。要说最近发生的事情那可真是太多了,有大有小。若是要船夫来说,那莫过于近日不明原因突然增多的亡魂。
不过这些事情死神都应该是知道,就说素来不离冥界的他会亲自降临到外面世界去,估计就是去调查了。
况且他说的还是“冥府”。虽然冥府大多数时候等同于指代冥界,但大抵还是有些不同的。具体而言,只有那位陛下所在的冥殿,其直辖统御的地方,才能够真正被称为“冥府”。
“怎么?”见船夫久久不答,死神微微眯起了眸子。
于是,船夫压了压帽子,认命道:“冥府并没有什么动静,判官大人已经将冥殿封锁了起来,说是……说是连死神大人也不可轻易靠近,我们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话音未落,那统御魂使的死之神明猛地一展双翼,席卷着磅礴的力量朝着冥界深处冲去,看方向,似乎是往审判厅去了。
——这是又要吵起来了啊。
船夫痛苦地捂住了脸,搞不懂自己一把年纪了怎么还不得安生。稀碎的呓语从指缝间流出,“哎,要是冥王陛下能够快些醒来就好了……”
那位陛下不醒,手底下的各位大人谁也不服气谁,虽然勉强还能够共事,但他们这些下面的人委实是不好过。
他一边面露愁容地嘟哝着,一边重新捡起了船桨。有一说一,最近的亡魂数量真的太多了,不知道死神大人这趟外出找到原因了没有,否则这样下去,恐怕又要向判官大人申请出资修桥了。
船夫摇起船桨,视线无意识地瞥过了一眼岸边,但就这一眼,让他的双目突然猛地瞪大。
他看见了一道极其熟悉的身影。那人漆黑的发丝在雾蒙蒙的冥河畔是如此显眼,像奶白的染料里突然坠入了一滴漆黑的浓墨。惊鸿一瞥下的侧脸是一如记忆中的冷然淡漠,又是如此威严,难以接近。
船夫的双唇哆嗦了起来,一个名称已经徘徊到了他的嘴边,却被过于激烈的情绪哽在了喉咙里,怎么也喊不出去。他急得直接掷了船桨,仓惶地踩在了小舟的最前方,却由于职责的禁锢之力无法上岸,只能抠住了岸边的一捧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