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谢景迟?”韩警官是个三十多岁的女性Alpha,容貌英气硬朗,很容易给人安全感。
“我是。”谢景迟简单地和她打了个招呼。
“对于死者的身份,你有什么知道的吗?”
办案时间紧迫,韩警官没跟他废话,开门见山地问道。
三天前,江心开发区分局在近郊的山上找到了一具残缺的女尸,因为死亡时间太久,死者身份难以界定,故而向全省发布了认尸启事。
这段时间里韩警官收到了不少热心市民提供的线索。虽然大部分都没什么用,她还是没有疏忽大意,不敢对任何据称是知情人的爆料有所怠慢。
她想知道,到底是什么程度的线索才能让这个年轻人愿意冒着大雨大老远跑过来,专程当着她的面讲。
“我知道死者的真实身份。”
谢景迟没有使用“可能”“或许”“应该”等一系列暧昧的词汇,他只是不容辩驳地陈述了一个事实。
“是谁?”韩警官目光瞬间变得如鹰隼般锐利。
“死者是我小时候专门负责照顾我的保姆,申虹,申请的申,彩虹的虹。”
韩警官面色冷肃,“说这种话,你有根据吗?”
“我有。”
谢景迟拿出手机,给韩警官播放了一段录音。
当年方棋特地寄给他的录音笔被他妥善地保存了下来,如今正安静地躺在他的银行保险柜里。
在将原件送去银行前,他拷贝了很多份,手机里的就是其中之一。
受录音笔的容量所限,录音其实不是很长,很快就播放完了。
“这是什么?”即使录音的内容让韩警官皱起眉,她还是没有忘记他们见面的初衷,“和死者有什么关系?”
“其中一个说话的就是申虹。”谢景迟坦然地和她对视,“因为这份录音,我怀疑申虹受方女士所托,故意调换了我Omega父亲的哮喘喷雾,事后因为分赃或是其它原因,常年对另一位方女士进行勒索。”
“至于为什么要勒索,是因为申虹有赌瘾。我记得认尸启事里说死者有两颗假牙……?”说到这个地方,谢景迟故意停顿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扬,“真是巧了,我正好听说,申虹因为欠债不还被人打掉了两颗牙齿,一颗是左边的后槽牙,一颗是右边靠下的门牙,你说我说的对吗?”
在他说到牙的时候,原本不抱太多期望的韩警官脸色慢慢开始变了。
认尸启事里说得很含糊,只说死者有两颗假牙,却不曾说到底是哪两颗牙齿,然而面前的年轻人说的和她拿到的尸检报告里一模一样。
这足够证明他的确不是在胡说,死者很有可能就是他说的这个申虹。
“继续说。”她相信这个年轻人知道的绝对不止这些。
“那我继续了。”谢景迟拿起自己手边的提包,打开,“我说申虹有赌瘾不是信口开河,而是有切实的证据。”
他从包里取出一叠大小不一的纸张,递给坐在他对面的韩警官。
韩警官拿起来看,发现全都是署名为申虹的借条,借款金额有大有小,最大的甚至多达60万元人民币。
“你们可以做笔迹鉴定,都是申虹本人签下的。”
“这些借条你怎么拿到手的?”韩警官问了他一个看似和案件无关的问题。
“花了点钱找放债的人买来的,放心,我和申虹不一样,没有做违法犯罪的事情。”谢景迟话中多了点自嘲似的哂笑,“申虹有赌瘾,所以她家里人基本全部和她断绝了关系,这也是为什么她失踪这么久都没有人来找的原因。”
在征询过谢景迟的同意后,韩警官将这些借据收下,准备交由痕迹鉴定科一并处理。
被勒索人不堪其扰,决定通过谋杀的手段摆脱勒索者一了百了,这样的犯案动机在刑事案件中太过于常见。
她又问了谢景迟很多东西,谢景迟全部对答如流。
她没有说好也没用说不好,只是将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如实地记录了下来。
“你调查她很久了。”她用的肯定句。
“嗯。”面对经验丰富的刑警,谢景迟很爽快地承认了自己调查了申虹很久。
“为人子女,哪有可能会放过这种事情……不可能的,我从小就最喜欢爸爸了,如果爸爸能一直在我身边该有多好。”他近乎自言自语地说着。
惨淡的灯光下,他脸色惨白,好似没有一丝血色,而目光飘到了很远的地方,仿佛在什么不存在的东西。
“该审判她的是法律不是我,更何况我除了录音没有别的证据证明爸爸一定是她害死的。”
“感谢你的配合。”韩警官站起来,亲自送谢景迟出门,“如果你说的一切属实,我们会再联系你。”
第58章
昏光黯淡的梅雨天,室内灯火通明,烟雾缭绕,暗红的帘子拉得严严实实,一丝缝都不露。
房间正中央摆一张四四方方的麻将桌,雪白的桌布绷得死紧,那盏描金的有罩吊灯底下,四双纤纤素手搓着碧绿的麻将牌,干冷的灯光照得手指头上的钻戒愈发璀璨刺目。
“君姐,君姐?”
麻将桌上三女一男,三人有说有笑,只有靠窗边的方如君一个人心不在焉。坐她上游的那个女人连叫她好几声,“君姐,回回神,该你啦。”
“我听到了,别叫那么多声。”方如君瞥那女人一眼,她立刻讪讪地把嘴闭上。
前几年,方如君做手术颈子上留了疤,之后一半是为了遮掩一半是兴趣爱好,衣柜里旗袍渐渐多了起来。
雪青色的丝缎旗袍贴着她单薄的肩背,勾勒出她如少女般窈窕的身形。她拈着一张麻将牌,倦倦地打出去,末了头痛似的按住太阳穴。
她大学还没毕业就跟了谢明耀,毕业后更是一天也没有工作过,养尊处优地待在家里,做谢明耀一个人的地下情人。
谢明耀不可能时时刻刻与她在一起,谢煊又要去学校上课,权当是排遣寂寞,她时常出门和人打牌。
那时她还没进谢家的门,正儿八经的先生太太看不上她,时常与她厮混的大都是些身份和她相似的外室,后来她摇身一变做了谢明耀的正房太太,成了这群野鸡当中唯一飞上枝头的那只金凤凰,有了新的社交圈子,彼此之间的联系就渐渐地淡了。
今日与她打牌的几位,家中另一位都是谢氏的高层——正是如此,即使她一副兴致缺缺的扫兴模样,牌桌上也争先恐后的有人给她喂牌,生怕她哪里不满意了。
咚咚咚,有人敲门,坐方如君对面,那个戴翡翠镯子的女人以为是家里的佣人过来送馄饨,很不高兴地拧起眉,冲外面的人大声叫嚷。
“不是说了不要吗?行了,端进来放旁边,待会我们自己……”她话音未落,房门就被人打开,一群人挟着外头寒冷潮湿的风雨鱼贯而入。
正对房门的年轻男人看见来者衣服上的警徽,下意识举起双手,结结巴巴地为自己申辩,“我……我什么都没做,你,你们找错人了……了吧。”意识到这群警察不是来找自己的,他猛地合上嘴。
“你们要做什么?你们这是私闯民宅!”翡翠镯子也认出这不是自家佣人,扯着嗓子尖叫,想把这群人从家里赶出去,“出去!出去!你们没资格这样闯进来!”
认怂的,胡闹的,小小的客厅里乱作一团,唯独方如君继续镇定地坐着。
她是一个冷静自持而且心思缜密的女人,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是这样,不然的话也不会走到今天。
不知想起了什么,她心念一动,伸手从烟盒里抽了支细细长长的女士烟,还没来得及点燃就被人从座位上跟拔萝卜似的扯了出来。
“你们要对她做什么?她是个病人!病人!”
为首的那个警官没有搭理女人的一连串质问咆哮,就地制服了方如君,如同对待什么危险分子。
方如君被人粗暴地按倒在麻将桌上,头发散乱,脸颊蹭着雪白的桌布,脂粉妆容花了一大片。
还不等她动一下,手臂一阵剧痛,接着咔嚓一声,冰冷的手铐落了下来,将她两条手臂紧紧地铐在后方。
这些养尊处优的阔太太哪里见过这阵仗,此起彼伏地尖叫起来,倒是被摁住的方如君,嘴唇抿成一条线,眼神里有种凶戾的狠劲,要人猜不透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都安静一点!”一同来的那个男警官被吵得头痛,对着无头苍蝇一般的男女厉声呵斥。
吵闹的众人被他吼得一懵。他拿出逮捕令和自己的警证,被推搡到前面那个露出难以置信的惊惶眼光。
“方如君,根据警方调查到一系列证据,我们合理怀疑你是617碎尸案的背后主使。”
那天警方在汶山附近发现的只是尸体的一部分,另一部分几天前被几个大学生发现后拍照传到网上,连带官方发布的寻尸启示都被翻出来。
如今人人都知道沄港市发生了分尸案,也知道凶手还在逍遥法外,可谁能想到凶手会是这样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人……男警官低下头,“因此我们以涉嫌故意杀人等罪名对你实施逮捕,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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