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自己的身体忽的悬空,落入了一个结实温暖的怀抱。
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伴随着抱他的人的动作,自己的身体也随着晃动起来。
夜风将盖住脸的外衣吹走,一睁眼,眼前便是妖界火树银花的夜晚。
“封,封祁?”宋寅之下意识搂紧他的脖子。
封祁不发一言,抱着他从这处房顶跳到另一处房顶,朝着熟悉的方向前进过去。
“凤,凤堂仪呢。”宋寅之惊恐地环顾四周,他觉得凤堂仪不可能这么轻易放他们离开,除非……
“死了。”封祁的声音非常冷,犹如寒冬腊月的积雪。
“什么?!死了?你把他杀了?!”宋寅之一个激灵直起身子,双手不自觉加大力道。
“嗯。”封祁似乎不想和他继续这么没营养的话题,只是冷冷地“嗯”了一声。
“你疯了,你,你知不知道你把他……”
封祁忽然停下,伫立于整个妖界最高处,俯瞰而下,整座妖界都尽收眼底。
“其实我早就知道。”封祁答非所问,没头没尾的一句,令宋寅之有些摸不着头脑。
“知道什么。”
“知道母亲的计划,你和她共同密谋的‘大计’。”封祁低头看着宋寅之,“所以,我不想让你为难。”
“你……”宋寅之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原来封祁什么都知道,包括在封母的房间被袭击至昏,都是装的。
“我说过把你带来妖界,你只管把心交给我,其他的什么也不用怕。”封祁搂紧宋寅之,“我就会说到做到。”
“可是你把凤堂仪弄死,他的同派党羽,包括管理局,不会找你麻烦么?”
封祁笑笑:“所以我没把他完全弄死,留一口气儿给他吊着,生死就看他自己。”
“你真是个……疯子。”
“宋寅之。”封祁打断他,“你现在应该好好想想怎么讨我开心,而不是考虑这些有的没的。”
“你不会真的以为主动送上凤堂仪的门是在帮我吧,你应该很了解我的脾性不是么。”
是啊,宋寅之早该清楚的,封祁是那种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从他还是小雪球,从他想对自己下杀手的时候就该看出来的。
“我现在真的很想在这个能俯瞰整座妖界的地方把你推倒,然后从后面狠狠贯穿,让整座妖界都知道你是谁的人,也让你心里身体里全部只有我。”
说着,封祁又落寞地笑笑,使劲抱紧宋寅之,脸颊蹭着他的颈窝:“但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只会让你讨厌我,所以我忍住了。”
宋寅之:……
“我很可怜对不对,其实从一开始,我大可大开杀戒,看谁不顺眼直接弄死,以后这妖界都是我的,没人敢说一个‘不’字,但是……”封祁顿了顿,眼中映照出绚烂灯光,“我知道你是人类,生活在文明社会,你接受不了这样茹毛饮血的我,所以我也可以忍,可以委曲求全,可以打我左脸,我伸出右脸,但这些,都是在能保你平安无事的前提之下。”
宋寅之怔怔地看着他,尽管不知这番话几分真假,但还是不可避免地红了眼眶。
他和封祁在一起太久,甚至误以为这就是妖怪本来的面貌,而忽视了他们原始的野性,卑劣且嗜血成性的本性,而这些,封祁在宋寅之面前从未表现出来,甚至为了他可以学习那些根本没用且繁琐的人间课程,甚至觉得在他面前,自己是个下等的、卑微的。
宋寅之微微抬头,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他的脖子,颈窝落下一道微红的牙印。
见封祁只是看着自己笑,他便又咬了一口。
不过这次是嘴唇。
“既然如此,那就努力把我也变成再不掩饰欲望的妖怪吧。”
宋寅之收紧双手,眼角泛红:
“就在这里。”
第66章
灯光璀璨的庞大建筑群外, 多了一个稍显渺小的身影。
封祁推开大门,马上迎了两个侍卫上来,看到他怀中所抱的人, 均是一怔。
“少爷, 这是……”
封祁抬眼,目光冷冽, 吓退了两个侍卫。
怀中的人瘦削苍白,奄奄一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他倚在封祁怀中,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看了眼来人,马上垂下眼睑。
猩红的瞳眸黯淡无光, 要不是尚存一丝气息,侍卫都要以为少爷抱的是个死人。
刚才在妖界最顶点之处, 封祁问自己愿不愿意变成妖怪, 宋寅之开始还不太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当他被封祁咬破脖颈,身体瞬间四分五裂般剧痛,甚至连□□都无暇享受,只有那种植入骨髓的痛意,于全身蔓延。
现在身体还像是在绞肉机里一样,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不痛。
以至于, 光是忍受这种痛都抽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封祁说过,妖的寿命非常长, 长到能耗死几辈人;而人类不同, 堪堪数十载寿命,和人类为天机的结果,大抵逃不过孤独终老。
所以就像封祁为了自己舍弃自尊一样,宋寅之也为了他舍弃了人类的身份。
“这件事, 不要在头家娘面前嘴碎。”封祁冷冷丢下这句话便抱着宋寅之匆匆赶往房间。
人类变成妖怪的过程极其煎熬且痛苦,之前也不是没有这个先例,但大部分人最后都是因为承受不住这种痛苦选择自杀或者直接被痛死,而且这种痛要维持很长一段时间,绝不是常人所能忍受。
而妖怪们也没什么长性,更没什么耐心,天机结成后,对方的感知会传达到自身,妖怪能忍,人类不行,天天看着一个人类在自己面前痛的死去活来,任是脾气再好时间一长也厌烦了,没有了爱人的爱护支持,这种痛撑不过半日。
封祁用脚尖踢开房间门,小心翼翼将宋寅之放在床上,看着他满头大汗面色如纸的模样,突然有点后悔。
那种像是把五脏六腑都搅碎一般的痛,以及瞳孔变化时模糊一片的世界,通过宋寅之的身体,封祁全部都清晰地感受到了。
他勉强用妖力控制住宋寅之的痛意,看着他如同一个濒死之人,在疼痛缓解后由于耗费了所有体力而一点点闭上眼睛的模样,封祁一瞬间心头发慌。
他握住宋寅之的手,替他擦拭着额头沁出的冷汗,轻声安慰着:“再忍几天,很快就过去了,乖。”
宋寅之窝在被子里,有气无力地看了他一眼,尽力扯出一丝苦笑。
“我没事。”
封祁看着他,心尖直打颤,他也怕宋寅之挺不过去,真的就这么一命呜呼。
倏然间,他忽然想起来,之前曾经听老一辈说过,在妖术中有一种能转嫁感知的秘术,但因为妖怪们大多不愿意将痛苦转移到自己身上,修炼此术的妖也少,因此这种秘术已经慢慢失传,但如果要找,应该还是能找得到记载修炼方法的书籍。
他凑到宋寅之面前瞧了瞧,见他已经进入梦乡,这才起身,替他掖了掖被子,轻轻退了出去。
临走前,还不忘在房间外设下结界。
封家大宅有一处暗室,里面藏有很多被管理局明令禁止的□□,大概是妖界惧怕妖王一族的超强学习能力,也为了更好的管理妖界众生,因此才下令禁掉这些书。
封祁疾步走到那堵高大的石墙外,将铜牌插.入石狮子的嘴中,在一阵堪比地震的震颤中,大门缓缓打开——
和繁华的妖界不同,雪月森林就像被真空环境所包围,落雪无声,安静而祥和。
鹿神听到动静,抖了抖耳朵,支撑着盘虬交错的鹿角站起身,眯起眼望向声音来源地。
他看到,封祁又来了。
从几百年前,封祁还是个小娃娃的时候,因为性格骄纵,不爱听从父母之命,更不喜欢按照他们的意愿行事,因此被教训是家常便饭,每当他不开心的时候,就会来到雪月森林,找一处安静地,一待就是半天。特别是在封辰出世之后,他来得愈发频繁。
鹿神早就知道,封祁不是个喜欢将情绪表现在面上的人,骄纵也只是他的伪装,生在帝王家,哪敢以真面孔示人。
但这次,奇怪的是,封祁并没有一来就找个安静地方窝着,也没有化身成小狐狸,而是急匆匆往妖王下令严加死守的那处禁忌之地走去,目的非常明显。
鹿神愣了下,马上追过去。
****封祁踏过遍地白雪,来到那处被铁链和结界纵横封闭的地方,定了定神,刚要往前走,却猛然被什么东西扯住了脚,无法再前进一步。
他缓缓回过头,就见一只通体雪白的神鹿正咬着他靴子的一边,使劲把自己往后拖。
封祁蹙眉,甩开鹿神,没搭理他,抬手摸上那根比成年人胳膊都粗的大铁链子,研究劈开铁链的方法。
“少爷,这是禁地,头家娘说决不能放任何人进去。”鹿神急了,张嘴噼里啪啦就是一通。
但现在的封祁已经没有心思再去理会他人是什么后果,现在他满脑子只有痛苦万分的宋寅之。
想着,心头猛地被针扎了一下一样,他决定不再继续磨蹭,伸手抓起铁链子,使出浑身力气往外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