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够闻挺久的了。
……
哈维瞪视着那颗头颅,除了恐惧,仍是恐惧。
这儿不是“像”展厅,这儿他妈根本就是一间变态杀人狂的博物馆展厅!
而他,哈维,会用身体为眼下空荡荡的展厅增填一些内容。
哈维面色灰败,痛哭流涕得像个被关在狗笼里的小女孩儿。
这时,伊莱精致雪白的脸孔幽灵般平移到手术台上方,哈维吓得一哆嗦,他失禁了。
好在夏佐为他插了导尿管,那尿袋倏地鼓胀起来,紧接着,夏佐的脸也从手术台另一边出现,目光阴郁得像要杀人——生命循环系统还没启动,这些尿液暂时还不能过滤并自动调配成营养剂回输进哈维体内,他得亲自动手。
与哈维的想象不同,伊莱看起来不像要活剖了他或是用电锯把他切割得血肉横飞,伊莱仅仅是用软尺测量他的体围数值,像个裁缝……可他量得未免太细致了,连手指的长与粗都没放过,这令哈维脑内升腾起一团邪恶恐怖的预感。
而在经历了漫长的、折磨的等待后,当哈维终于看到了伊莱为他量身打造的“刑具”时,那种预感化为极端的恐惧与绝望,像枚电钻般搅烂了他的大脑。
“呜……呜呜!呜!!!”哈维泪水狂飙。
他面前竖立着一块巨大的……琥珀。
是的,琥珀,至少看起来像,但它足有一人多高,比寻常琥珀大太多了。它如熔金般灼目璀璨,又如山涧般澄净透明,“琥珀”正中有一大块人形的中空地带,体貌特征与哈维毫无二致,许多用以注射与通气的软管自琥珀厚壁中的一些细小通道钻入那片中空地带。
“这是我为您量身打造的,唔……”伊莱托着下巴,选择了一个绝妙的措辞,“监狱外墙。”
像一位琥珀推销员,伊莱将它自中间分开,向哈维展示——这块巨大琥珀可沿中线开合,像棺材和棺材盖,或是远古时代的翻盖手机。
哈维一旦进入琥珀,他会连手指头都不能移动,像只真正凝固在树脂里的小虫子——当然,是活的,而且会活很久。
不止面庞,哈维的整具身体都因恐惧变成了灰白色。
“您很兴奋。”伊莱欣慰。
“唔!!!(不)”哈维已经快把口嚼咬烂了。
“只是监狱的外墙就把您乐成这样,您可真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监禁爱好者呢。”伊莱恭维他,并优雅地调整了一下口罩的鼻梁条,确保哈维喷薄而出的唾液不会溅到自己脸上。
随即,他拿起一支内含透明药液的针筒,模仿医护人员的样子,有模有样地推出一点儿注射液,柔声道:“但这块琥珀仅仅是出于美观考虑,我说我想要一块包裹着人类的琥珀,我的未婚夫就为我弄来了这么一大块,还帮我掏空不需要的部分,并耐心地陪我挑选适合放进琥珀的素材……他十分宠爱我,拼命满足我所有天马行空的幻想,我也在尝试对他产生爱情,我原本不懂这些,但我敢说我有一点儿进展了。”伊莱说着,白净的耳朵微微泛起红色。
他像个初涉爱河的、兴奋地拉着朋友倾诉个没完的纯情少年。
他意识到自己言行出格,不禁垂下眼帘,害羞地拒绝与手术台对面的夏佐交换视线:“抱歉,我谈论了太多与您无关的话题……布朗先生,我想告诉您的是,真正的监狱是您自己的身体。”
伊莱将针尖插入哈维的静脉血管。
这管注射液的成分比较复杂,而其中最关键的是一种军方新近研发出的神经毒素,它会破坏哈维的脑桥基底部,导致部分血管病变、梗塞,进而诱发一种可怕的瘫痪病变。
这种病变不会直接取人性命,但会使人全身肌肉麻痹,同时意识保持清醒,配合全套生命循环维持系统,病患甚至能够存活到自然老死。
哈维会丧失一切机能,并以“活标本”的身份一直、一直在琥珀中活下去。
一枚人珀。
第十九章 【完结】
这里像一间儿童房。
洁净的暖色木地板上散落着不少玩具,有陶瓷烧制身着华服的宫廷仕女人偶,毛茸茸的乐队小熊与绅士兔子,各色模型,飞梭车、驱逐舰、太空船,古老的跳棋、彩色弹球,4D全息婴儿拍拍乐……
“……你看他睡得多香啊。”伊莱在房间中静立片刻,小声感叹,将脑袋轻轻靠在夏佐肩膀上。
夏佐抬手捋一捋伊莱雪沫般松软洁净的银发,吻他的眉梢。
两人面前,端正地摆放着一把远古洛可可式的、雕花浮夸华丽的橡木摇椅,摇椅的两侧扶手中镶嵌着一位身着晚礼服的青年男性。他双目闭合,唇角微翘,像是睡得酣甜。他有着浓黑卷翘的睫毛、锋利俊美的面部轮廓……他是杜波瓦伯爵,一位声名狼藉的贵族。
他的声名狼藉始于五年前的一件少女失踪案,当时全部线索皆指向杜波瓦伯爵府,可沸腾的民怨与舆论最终皆被这位伯爵用铁血手腕镇压得静悄悄,警方某位搜查员声称证物丢失并为此获刑——据坊间传言,除去三年刑期外,那个搜查员还获赠了一笔寻常搜查员三十年也别想赚到的惊人财富……杜波瓦伯爵就这样靠收买与伪证逃过了牢狱之灾。
身为同类,伊莱敏锐地嗅出了隐藏在此人眼角眉梢间的反社会暴虐气息,他没猜错,杜波瓦伯爵嗜好窖藏美酒与美人。
他沉迷于容貌明艳的少女,为此他四处狩猎,将美丽的平民少女迷得神魂颠倒,诱入狼窟,再将她们制作成植物人,他为她们洗澡、梳头、化妆、更衣……他是个沉迷活洋娃娃的死变态。
伊莱不喜欢那些品性纯洁善良的少女洋娃娃,她们纯洁的灵魂就像白开水,没有滋味。他替杜波瓦伯爵释放了她们,医疗舱会帮助她们恢复健康,并回归白开水般纯洁平淡的人生。
杜波瓦伯爵俊美得像个黑暗童话中的王子,或者大号的陶瓷贵族人偶,伊莱专门为他打造了这间洋溢着奇幻与童话感的房间。
他值得。
打理完杜波瓦伯爵,伊莱手腕上的传感器忽然发出尖锐的嗡鸣。
“天哪……”伊莱扶额,纤细的眉拧成疙瘩,他头疼、焦躁、罕见地丧失仪态,他简直是在尖叫了,“他又在杀他!!!”
他仅仅离开了二十分钟!二十分钟!!!
他和夏佐……他们究竟生了个什么东西?!
伊莱可不记得自己婴儿时期有这么疯!
“我去处理,宝贝儿,你别管。”夏佐匆匆吻他的额头,疾步离开。
“……不,我不想不负责任。”伊莱稍微调整情绪,旋即垮着脸蛋,丧气地尾随在夏佐身后。
他们来到真正的儿童房时,一个圆滚滚的银发宝宝正死命压在另一个圆滚滚的金发宝宝身上,一只小胖手猛掐金发宝宝的小圆脸儿,另一只小胖手则卡着金发宝宝(短得约等于不存在)的脖子,同时狂喷口水泡泡。
金发宝宝也啵唧啵唧地吐着口水泡泡,青金石色的眼中盈满泪水,却没喊也没闹,他似乎打算用他迷人的瞳色感化银发小恶魔。
“下来。”夏佐拎起银发宝宝,“别欺负弟弟,他是正常人。”
银发宝宝反手袭击夏佐的脸,并成功抓出一道血印子。
夏佐凝视着这张酷似伊莱幼年时期的脸,攥起银发宝宝的两只小胖手,只象征性地在他的小屁股上拍了轻轻的一巴掌,柔声道:“听话。”
他和伊莱知道这小崽子的反社会人格有多严重。
伊莱在怀他们怀到四个月时接受了胚胎转移手术——自然,在那之前他们就已经通过常规的体检得知了这是一对双胞胎。两个胎儿离开了Omega父亲的生殖腔,进入胎儿培养皿继续生长发育。
值得一提的是,那台胎儿培养皿也被伊莱弄进了他的“罪恶博物馆”,因为“悬浮在营养剂中的、两个初具人形的胎儿与博物馆的装修风格很搭”——伊莱语。夏佐自然不可能反对在怀孕后变得格外任性和娇贵的孕妻的小小装修请求……虽然那时候的伊莱从生理层面上而言已经不能算是“孕妻”,但伦理层面上他仍然是。
渐渐地,胎儿们发育出结实的小胳膊小腿儿,并开始在羊水中动弹。从这段时期开始,其中一个胎儿就热衷于在人造羊水中拳打脚踢另一个胎儿,银发宝宝之所以成为哥哥,正是因为临出生时他在培养皿中企图用脐带勒死金发宝宝——从客观的层面上讲,胎儿不至于有什么主观性的“企图”,可那副画面看起来确实是那样的——这使伊莱不得不把他先拎出培养皿。
于是,银发宝宝在诞生日率先发出了啼哭。
结果他就成为了哥哥。
在确认了银发宝宝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反社会倾向后,伊莱将两个孩子分房间养育,一个在二楼儿童房,一个在三楼儿童房,可是那胖嘟嘟的银发小恶魔总有办法,或者是吧嗒吧嗒地爬,或者是叽里咕噜地滚……他致力于找到他天使般乖巧可爱的弟弟并宰了他。
后来,这银发小恶魔学会了耍赖和装乖,一旦让弟弟离开他的视线范围他就挥舞着小手小脚嚎啕大哭,一直哭到面部泛出紫红色,哭到缺氧,哭到窒息,当伊莱提心吊胆地把他放回弟弟身边,他则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善意,仿佛之前奶里奶气的谋杀仅仅是假象……很显然,他天生就是个戏精。